兩天后，蕭西奔出差回來了，我們去了一家還不錯的餐廳。吃完飯后，兩個人步行在街道上。

　　我不敢告訴他朗颯的事，內心卻惴惴不安。

　　他仿佛覺察到了這一點，說：“你好像心不在焉。”

　　“啊？沒有啊。我只是看你這樣經(jīng)常奔波，晚上還加班到很晚，一定很勞累。”所以，我還是不要給你添麻煩了。

　　他欣慰一笑，說：“男人生來要征戰(zhàn)四方，這點辛苦不算什么。”

　　“也對。”只不過相對他的辛苦，我卻在這里以逸待勞，對比一下，我不思進取。

　　最近幾天都是在糾結，糾結很多東西。比如感情，比如工作，比如未來。

　　前天收到了面試結果，很意外，我竟然通過了。可是想想，一個在上海，一個在杭州，雖然相距不遠，但是終究是異地。

　　如果我拒絕掉人生中難得的歷練機會，就此成為別人眼中的老板娘，卻又過不了心中的坎。

　　“不過你能這么體貼，我還是很開心的。”

　　“這不算什么。”

　　“算！”他停下腳步，凝視著我，突然一語不發(fā)地漸漸逼近我。

　　在快要親吻的時候，我下意識躲開了，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解讀出他的失望。

　　兩個人突然有些尷尬，蕭西奔為了緩解氣氛，問了我一些小時候的事情。我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下，兩個人之間生分許多，彼此小心翼翼。

　　也許是氣氛未夠，也許是我沒做好心理準備，也許是朗颯的事情沒有解決……也許，我根本就不喜歡他……這樣的意識已經(jīng)侵入了我的頭腦。

　　第二天中午，關嘉慧一臉憤怒地回到宿舍。

　　“朗颯昨晚就去澳大利亞了！”

　　“什么？”我內心一空，悵然若失。臨行前一晚，他有給我發(fā)信息，問我有空沒。但是我當時不敢回復他。原來，他是想告訴我出發(fā)的事。

　　“這么突然？”周唯說道，“有人送他嗎？”

　　“他不讓人送……他父母也沒時間來上海，只和另外幾個要留學的同學一起去的。”

　　三人各自懷著心事，沉默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朗颯是帶著什么樣的心情離開的，會不會有一些遺憾，會不會有一些懊悔，會不會對我產(chǎn)生恨意……

　　我很難過，不覺嘆了好幾聲。

　　“別嘆了！”關嘉慧估計是想把火發(fā)出來，吼了一聲。

　　“氣都不讓人嘆了啊。”周唯打抱不平。

　　我的眼淚又止不住滾了下來。

　　“你哭什么？貓哭耗子假慈悲。”

　　“你說什么？誰假慈悲了！”如果不是她從中作梗，事情根本不會這樣。

　　“難道不是嗎？聽說你拒絕了朗颯？”

　　“我……”

　　“果然是你傷了他的心，他才一個人走的。”

　　“難道這不是你的錯嗎？”我也終于爆發(fā)了，“你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把我出賣了。現(xiàn)在自己倒追失敗，連離開也沒跟你說，卻來怨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措詞太激烈，她氣得把一個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繼而說道：“直到現(xiàn)在，我也不認為自己倒追有什么可恥，可以被你拿來攻擊。”

　　她氣場強，我嘴又笨，想了半天，只好說：“至少，你不應該把我撂給蕭西奔，而且我當時也決定，如果你真的喜歡朗颯，我一定不和你爭。”

　　“說這樣的話何其輕松，但是你問問你的心？”關嘉慧也冷笑了起來，“你長得比我更受男生喜歡，性格又是溫和小白兔，天生就能吸引男生注意。你看看朗颯對你的種種照顧？從寫論文到幫你搞定導師讓你出行，再到一路上的在意……你不爭，就有用嗎？”

　　我愣了一下，原來當時導師會放我走，真的是朗颯出的力。我明明記得要去問他的，可是后來竟然給忘記了。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原來他對我，是真的有感情的。可是我卻現(xiàn)在才知道。

　　“即使是這樣，我也并不認為我害了你。蕭西奔去追求你是他的自由，不是旁人說幾句就會動心的。而且，蕭西奔一追求你，你就答應了，你還說你心中有朗颯？倘若是朗颯先表的白，你是不是也和他在一起了？那么你還談什么不爭不搶？這豈不是恰恰說明了你的虛偽和沒有主見？”

　　虛偽……沒有主見……這兩個詞，簡直是擊潰我的利器。

　　我直接傻愣著在那兒哭，毫無還擊之力……

　　“如果是這樣，不如和蕭西奔在一起好，畢竟人家已經(jīng)是老板了，你完全可以坐享其成……”

　　周唯站出來說：“別吵了！關嘉慧，你真狠！人家再沒有主見，也不能為你耍心機來開脫！”

　　“怎么周唯，你要為她出頭了？當初你知道朗颯喜歡她，怎么不直接告訴她呢？你擺出看戲的姿態(tài)，你就高尚了？”

　　“我可沒說我高尚，至少我追求人都是光明正大的，沒有你這么兩面三刀，費盡心機……”

　　“是啊，你都是直接插刀的，人家楊文海身上的窟窿還沒補上呢……”

　　她們兩個唇槍舌劍的時候，秦雁回來了。

　　“哦，你們又吵架了？”

　　我沒有回答。

　　“唉，我們四個人上輩子一定是冤家。”她說。

　　“也許是的！”關嘉慧迅速收拾了一下，氣呼呼地拎著包出門了。

　　周唯也揀了幾件衣服，跟我們說：“沒意思，我去我姑媽家住幾天。”

　　不歡而散。

　　我呆呆地坐在桌子前，心里又堵又塞，大腦又混又雜。

　　秦雁沒有再說什么，而是開始打開柜子收拾東西。

　　“你就開始收拾東西了？”

　　23號是學校給我們的最后離校期限，而今天才12號。

　　“嗯，買了今天晚上的票。”她說得如此輕松，好像是在說晚上要去食堂吃飯。

　　“什么？！”我驚訝起來。

　　“反正在這里待著也沒有意思，不是嗎？”

　　“她們才剛走呢！”

　　“想一個人安靜地走。”她說。

　　雖然我知道她一貫是云淡風輕的，可是，畢業(yè)離校的時候，一個送自己的人都沒有，真是太孤單了。想到朗颯一個人孤獨地走，我的心里就酸得不得。

　　“……”我站了起來，“不要這樣，還是讓大家送送吧。”我的眼淚又要泛起了。

　　“真不用！送行滋生不舍，你我都不平靜，何必呢！原本我連你也不想告知的，但誰都不說一聲，又顯得沒人情味是吧。”

　　“那你是先回家還是去深圳？”

　　“深圳。”

　　“你姐幫你聯(lián)系好工作了嗎？”

　　秦雁停止手中疊衣服的動作，說：“畢業(yè)后的路只能靠自己，這是我的命中注定，我也沒有什么好抱怨的。雖然我只是一個女生，剛畢業(yè)的這段時日，估計也不會過得順順利利，但好歹讀了這么多書，明了這么多理，努力熬過前面幾年的艱苦，未來總歸是越過越好的。”

　　我驚訝地看著她。

　　她瞟了我一眼，又繼續(xù)邊疊衣服邊說：“你不說點什么嗎？是認為我的想法可笑？”

　　“不，我很佩服你！”是的，此刻我是多么羨慕和佩服她，對自己選擇的前路十分篤定，又如此從容。

　　“有什么可佩服的呢，我寧可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她欲言又止，“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正想說什么。她又反應了過來：“哦忘了，你可以直接去蕭西奔的公司的。”

　　如果這話是周唯或關嘉慧說出口的，我多少會認為她們夾了點兒諷刺，不過從秦雁口中說出，我相信她沒有帶任何褒貶。

　　“其實我還不知道。”我覺得無聊，也開始整理我自己的東西，然后發(fā)現(xiàn)邊整理東西邊聊天，十分輕松。

　　“還不知道？如果還不知道，那就等知道了再打算。”秦雁說，“你可以畢業(yè)后再慢慢想這些問題，你不是我，你完全耗得起。”

　　我笑了笑，說：“并不像你想的那樣。我也想去好點兒的公司歷練一番，而不是真的如一些人說的‘命好’，畢業(yè)后直接坐升老板娘。”

　　“哦？”秦雁意外地看著我。

　　“而且，我和蕭西奔……我也不知道。”

　　“怎么了，你們不是挺好的嗎？”

　　我搖搖頭，把抽屜里的雜物全倒了出來，說：“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的那樣好……”

　　不知道為什么，對著秦雁的心平氣和，我可以將我的顧慮一古腦兒地倒出來。

　　她聽完，想了想，說：“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個中情思糾結，但以我外人看肥皂劇的經(jīng)驗，我認為，在沒有確定好自己心思的時候，是不適宜選擇和誰在一起的。雖然可能對方不介意，但外人覺得這不公平。”

　　“不公平”，她的三個字，將我的糾結全部解開了。是了，這幾天如此糾結反復，無非就是良心在提示我，這不公平，他將所有的關愛都傾注于我，將所有的思念系我一人，而我又能給他什么呢？連起碼的關愛和想念都不能坦蕩地給予他。

　　“嗯，你說的很對。”

　　“有的伴侶即使不合適，也能將就一輩子；有的相互喜歡，并不適合在一起……不過該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我就不出這方面的餿主意豁害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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