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云苓照例來到老夫人這里，還沒按完，就有丫鬟進來回稟說世子來了。
老夫人驚喜地讓云苓停下，從羅漢床上坐起來，“快請他進來。”
崔祈彥身姿挺立，一身深藍色的素面錦袍，頭戴青白玉冠，清俊的臉讓人忍不住多瞧上兩眼。
“孫兒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喜笑顏開，“快來坐，今兒個這是得空了？”
崔祈彥沒有動，“孫兒得知祖母舊疾發作，未能及時探望實在不該。”
“老毛病了，沒什么要緊的，說了不要告訴你，怎么又傳到你那去了？”
“祖母不應讓人瞞我，”崔祈彥臉上滿是擔憂，“您現在可好些了？”
“本來就沒什么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老夫人為了證明自己話的可信度，說著就從羅漢床上下來。
從崔祈彥進門就靜默在一旁的云苓離老夫人最近，察覺到她的動作，下意識地伸手去扶。而崔祈彥也在這時大步上前，兩人一左一右同時扶住老夫人。
四目相對，兩人均是一愣。
怎么又是她？
崔祈彥的眼神剛有變化，云苓立馬將視線移開。
老夫人沒注意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站起來撫開他們的手，“我還沒老到下不來，你們不用太過緊張。”
崔祈彥還是不放心，又要去攙扶老夫人，“您現在腰痛發作，不比平時，不宜走動。”
“我都好了，不信你看看。”老夫人來回走了幾步給他看。
老夫人腳步穩
當，臉上沒有一絲的痛意，崔祈彥這才確信，“您這次似是比上回好多了。”
老夫人笑著看向云苓，“多虧了這丫頭。”
“她不是三妹妹身邊的人嗎？怎么到您這里來了？”崔祈彥眼里帶著探究。
“是雅瀅見我腰痛得厲害，說云苓懂按蹺之法，就讓她來我這了。正是有她每日來給我按按，我才沒那么遭罪。”
“哦，”崔祈彥意外地挑了挑眉，“她竟懂這些？”
“是啊，誰能想到她小小年紀就精通此道，手法很是老練。”老夫人拉過云苓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崔祈彥盯著兩人疊在一起的手，震驚不已。祖母向來只對自家人和極親近之人做這動作，現在竟然對一個入府不久的小丫鬟如此親厚。
他視線往上，看到云苓恬靜的側臉，腦海里迅速閃過種種念頭。
“看到祖母無礙，孫兒就放心了。”
老夫人慢慢松開手，“知道你掛念著祖母，祖母很高興，你也別光顧著忙公務，要仔細身子。”
“孫兒明白，祖母好生歇息，孫兒改日再來看您。”崔祈彥行了個禮。
“去吧，正事要緊。”老夫人輕輕頷首。
云苓聽著腳步聲漸遠，抬起頭來朝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片深藍色的衣袂。她轉身去扶老夫人，“奴婢扶您上去接著按按。”
“好。”老夫人心情頗好。
為老夫人按摩完，云苓從房中出來，路上習慣性地活動著手腕和肩頸。跨出
院門，她反手捏著肩膀，頭歪向一邊，熟門熟路地朝宜悅閣的方向走去。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猝不及防的聲音讓她僵在原地，就這樣歪著腦袋望向前方立著的崔祈彥。他不是早就走了嗎？
“回答我。”崔祈彥看著她那傻愣的樣子，沉著臉上前一步。
云苓如夢驚醒，連忙端正身姿，屈膝一禮，“奴婢見過世子爺。”
“我們才剛見過，你忘了？別跟我來這一套，如實回話！”
云苓心跳加快，不知道又哪里惹到這位爺了，低聲道：“奴婢不懂世子爺的意思。”
“你身份不明，費盡心機來到定國公府，先后救了祈昱和雅瀅，讓他們對你另眼相待，現在又哄得祖母對你贊賞有加。這一切也未免太過湊巧了，你做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之前已讓季白去調查，只查到她是被一對回鄉的夫妻從河里救上來的，隨后被賣到牙婆手里，接著就求著徐媽媽帶她入府。可剛一入府她就病倒了，季白問過當時為她看診的郎中，她的病不假，但醒來后什么都忘了卻不好判斷是不是故意為之。
這次因為西域人的事，扯出來京城幾個人牙子，其中就有買了她的那個孫牙婆。他借著審問之便，問了一些她的事。
孫牙婆對她還記得一清二楚，把知道關于她的所有事都抖落出來，卻沒什么有用的。無非說她是白眼狼，有手段有心機。
他讓季白又找到
了那對夫妻，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對這丫鬟的底細也不清楚，只猜她是營州的流民，她當初并沒有否認，可她的名字、家中的情況卻一概未透露半分。
再往前就不好查了。
放著這樣一個人一步步接近他的親人，他實在不能安心。偏偏祈昱和雅瀅很喜歡她，那晚出府見她被困，還一個勁兒地求他救她。今日一看，似是連祖母都離不了她了。
他不能再看著她繼續下去，一定要弄清楚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抬起頭來回答我！”崔祈彥見她低著頭就莫名心煩。
云苓的心跟著顫了顫，咬了咬牙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不管世子信不信，救五爺和三姑娘也好，為老夫人緩解腰痛也好，這些都不是我蓄意而為。世子所說的目的又談何而來？”
“那這一切你又作何解釋？”崔祈彥凝視著她那雙透亮的眼眸，步步緊逼。
云苓強撐著不被他的氣勢壓倒，她怕她一旦認慫，更讓他坐實了她別有所圖。這位世子爺后面幾次看她，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此刻要是不能消除他這些莫須有的懷疑，那她就真說不清了。
“世子認為我應該見死不救嗎？我一個新來的，那時連府里的路都認不清，更不用說認識五爺了。在花園的假山處干活是吳媽媽安排的，我又怎會知道五爺會到那里放紙鳶？紙鳶掛到樹上，五爺爬上去拿，與我又有什么關系？我
不過是擔心萬一出什么意外會連累到我，才過去留意著。也不知是我倒霉，還是五爺倒霉，他就是摔下來了，我不由自主地上去這么一接……”
說到這里云苓深吸一口氣，似是很委屈，眼中浮著一層水汽，“五爺也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大個人砸下來，我還能沒斷胳膊沒斷腿的，已經是萬幸。我不想成為瘸子，更不想一不小心把命都丟了，哪怕給我萬兩黃金，我也不會去做這樣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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