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歌聲也或許是因為眼前的美好讓人不忍打擾，崔祈彥默默站在一旁，聽她唱完，直到她又開始哼一些莫名奇妙的曲調，也不是不好聽，總感覺奇奇怪怪的。
聽了一會兒，崔祈彥感覺有些不對勁，怎么跟賣唱女子唱的那些個靡靡之音似的。他實在不能忍，故意咳嗽了一聲。
聲音乍停。
云苓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里還會有其他人，連忙坐起來，扭頭一看大驚失色，立即手忙腳亂地往下爬。
崔祈彥看著她的動作直皺眉，一個女子怎么能做出如此粗俗的舉動？
卻不知云苓對他打怵，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雅不雅的。她從石頭上下來，快步過去行禮，“奴婢見……啊……”
池塘邊上鋪著一些鵝卵石，云苓一個沒踩好，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一邊歪去。
崔祈彥的臉頓時比這夜色還黑，又來這一套！
對于女子的這種小伎倆，崔祈彥十幾歲時就懶得看了，通常他都會嗤之以鼻地走開。
這次他沒有走，冷眼看著她。一般這種時候識趣地都會收起這些小把戲，自己站起來。
可事情出乎他意料，她竟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他眸光一閃，她對自己還真是狠。不對，難道這是一出連環計，接下來是苦肉計？
云苓哪里知道崔祈彥心里這些彎彎繞繞，她半邊身子跌在地上，那些小石子硌得她生疼，連她這種比尋常人耐痛的，都忍不住抽氣。
同時她又
慶幸，還好這位爺沒有扶她，她寧愿被摔，也不愿意再看到他那晚嫌棄的目光。
云苓忍著痛用手撐著地爬起來，衣服上沾了泥土，發髻也歪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她只是隨意整理了一下，便屈膝道：“奴婢見過世子，奴婢失禮了。”
她不是應該在地上喊疼，然后伸手讓他去扶她嗎？
崔祈彥凝視眼前規規矩矩的人，困惑不解，片刻后才道：“你唱的是什么曲子？”
云苓直起身，回想了一下她剛才似乎唱過好幾首，除了前面的，后面她都是想到什么哼什么，甚至是好幾首串著。也不知道他站在這里多久了，她忐忑地抬眼去問：“奴婢不知世子聽到的是哪一曲？”
“就是最開始那首。”
云苓眼皮一跳，他竟一開始就在。后面那些流行曲調還好說，可頭一首那可是流傳幾百年的佳作，他肯定又懷疑上她了。她硬著頭皮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就是腦海中突然涌出來，胡亂唱的。”
“胡亂唱？那首詞可不是一般人能寫出來的，你莫不是覺著借著什么都忘了這個由頭，就可以隨便糊弄本世子？”崔祈彥眼睛瞇起來。
讓人直接揭了老底，云苓心頭一緊，她就是這樣想的，只是在這時打死也不能承認，“奴婢怎敢欺瞞世子，奴婢確實想不起來了。”
反正這里又沒有東坡先生，你找不出證據。
崔祈彥的確無法，不能拿她怎樣，瞥了她
一眼，“這么晚了，你為何會在此處？”
“奴婢去四姑娘院里，回去路過這里，不知世子也在，打擾了，奴婢這就走。”云苓說著福了福身，拔腿就走，只是剛才磕了一下，左腿一動便疼，走起來不是很利落。她也顧不得什么好看不好看了，趕緊離開才是最要緊的。
崔祈彥錯愕地看著她拖著一條腿一瘸一拐地走得極快，那模樣像是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她。莫非那可怕的……是他？
想到這個可能，崔祈彥氣不打一處來，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云苓走出一塊路去，回頭看著沒有人跟上來，才松了一口氣，放緩了腳步。也不知是怎么了，在他面前她連連出糗。越想小心謹慎，越要出岔子。
終于走回了宜悅閣，青黛見到她跑過來道：“你總算回來了，怎么去了這么久？姑娘回來還問起你。”
“咦，你腿怎么了？”青黛近前發現異樣，順勢伸手過來扶她。
“回來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去跟姑娘說一聲。”
青黛拉住她，“姑娘正在沐浴，等下我替你說。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拿點藥給你擦上。”
“謝謝青黛姐姐，給你添麻煩了。”云苓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算什么麻煩，我們都是一起喝過酒的交情，你安心回去歇著。”
崔祈彥看著云苓進了宜悅閣，轉身往自己的澄臨閣走去。不是他愿意一路跟著她，誰讓他們的目的地
是同一個，他只得走在她后面。其實就她走起路那個樣子，他完全可以越過她去。
至于為什么沒這么做，他也說不太清。也許就是想這樣看著她滑稽地一路走回去，也許是不想再看她逃命似的樣子。
擦了青黛送的藥，第二日醒來云苓還是疼，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怕是要好幾天才好。她從床上下來，咬著牙活動了一下，活動開也便沒那么疼了。
她簡單梳洗一番就前往三姑娘的住處。
崔雅瀅正在由青黛服侍著穿衣裳，看到云苓過來，開口便道：“聽說你昨夜在路上摔倒了，有沒有傷到？”
“只是一點輕傷，多謝姑娘讓青黛姐姐給奴婢帶的藥，奴婢用上以后好多了。”
昨夜崔雅瀅沐浴出來，聽青黛說了云苓的事，便讓她拿了一瓶上好的藥膏給云苓送去。
“你要是不舒服就別硬撐著，這兩日也沒什么要緊事，你在房中歇著也無妨。”崔雅瀅見她走起路來明顯左腿不敢使力。
云苓低聲道：“奴婢沒事，昨晚沒跟您請示就私自外出，是奴婢的不是。”
崔雅瀅穿好衣服，對著鏡子照了照，“青黛跟我說了，你是去四妹妹那里見你一個朋友。昨日是中秋節，你想見朋友也是人之常情，這沒什么。而且我也不拘著你們，出去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無需放在心上。”
青黛跟著說道：“咱們姑娘是最通情達理、最和善的主子，云苓你剛來
不久，以后慢慢就會知道了。在姑娘面前有什么就說什么，不用擔心這個又擔心那個的。奴婢說得對不對，姑娘？”
青黛和玉竹跟著崔雅瀅的時間最長，她們之間已經形成默契。
“就你知道，”崔雅瀅面上帶笑，“別帶壞了云苓。”
“姑娘冤枉，奴婢對姑娘忠心不二，可沒半點壞心思。”
云苓看著她們玩笑，感嘆她們之間的主仆之情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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