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京城一直往西南方向行去。
行走了大半日，車廂里沉悶的氣氛略顯壓抑，云苓悄悄抬眼看了好幾次閉眼靠在車上的崔祈彥。
“想問什么就問。”
崔祈彥像是多長了一雙隱形的眼睛，突然出聲把她嚇了一跳。
云苓見他雙眼未睜，還是那副姿勢，若不是車廂里只有他們兩個，她都要懷疑剛才的話是別人說的。
沉默被打破，云苓清了清嗓子問道：“奴婢可不可以問問我們的目的地是哪兒？”
“峪州。”從崔祈彥口中吐出兩個字。
云苓對國公府以外的地方沒大有什么概念，接著小聲問道：“峪州離京城遠嗎？要多久才到？”
崔祈彥緩緩睜開眼，“這個走法要四天。”
云苓聽出了他話中的弦外之音，“是奴婢拖累了世子的行程。”
“此行不要稱呼我世子，出了京城，我的身份就是都察院都事聶曾騫。”崔祈彥怕她誤事，出言提醒。
云苓一愣，能讓他換了身份前去辦的事，恐怕不是普通差事。至于什么事她知道問了也白問，他肯定不會告訴她。
“那奴婢怎么稱呼您，公子？大人？”
“隨你。”
之后兩人又半晌無話，直到天暗下來時，季白將馬車停下。
“主子，驛站到了。”
云苓起身為崔祈彥掀開簾子，讓他先下，隨后跟著下車。
坐了一天馬車，渾身骨頭都僵了，一出來她便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還沒來得及多感受，崔祈彥
就徑直往驛站內走去，她跟季白一左一右跟上。
驛站很冷清，他們進來也沒見到人，等入了內，才有個身材矮小的男子顛顛地跑出來。
“小人是此處的驛丞，敢問這位大人是？”
崔祈彥從身上拿出腰牌。
驛丞湊近一看立即行禮，“小人見過聶大人。”
“給我們準備三間房，再送一些熱水和飯菜過來。”崔祈彥將腰牌收回。
“有的有的，聶大人請隨小人到樓上。”
三人隨他上樓，驛丞走在前面推開一間房門，到里面把蠟燭點燃，“此地簡陋，這間算是上好的，委屈聶大人了。”
云苓打眼一看，房間還沒有她跟孟冬在國公府住得寬敞，擺放的家具也有些年頭了，唯一一張桌子的邊沿被磨得光亮圓潤，沒了棱角。
崔祈彥卻渾然不在意，“在外辦事，不講究這些。”
“聶大人一看就是個好官，您稍坐，飯菜馬上來。”
隨后驛丞又給云苓和季白分別指了指他們的住處，緊接著就下去準備。
季白轉身回去把崔祈彥的東西放好。
云苓站在一旁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似這些事也用不上她。
崔祈彥指了指凳子上一個包袱，“拿下去泡壺茶過來。”
云苓自覺地過去打開包袱，只見里面匣子里是一整套茶具還有幾包他常喝的茶。想不到他對所住的環境不甚在意，卻大老遠帶了這些東西。
她把茶盞和茶取出來，“奴婢這就去，公子稍等。”
她到
樓下找到驛丞，讓他帶她去膳房燒水。
驛丞看著她手里精致的茶盞，不由感慨，“聶大人不愧是京城來的，用的東西都這般好看。”
說話間他似是無意地瞄了眼云苓，暗道：出門在外還帶著個如此貌美的丫鬟，這位聶大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個能辦實事的主兒。
云苓只是笑笑并不搭話。
膳房中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兩人正忙得熱火朝天。
驛丞朝那個女人大聲喊道：“孫婆子，你幫著這位姑娘燒些熱水。”
孫婆子長得膀大腰圓，轉過來臉上帶著不耐煩的表情，待看清云苓后一怔，“姑娘就是今晚來的貴客？長得好生漂亮。”
她話音甫落，旁邊正在顛勺的男人也看過來。孫婆子掄起膀子重重拍在他背上，“你看什么看？你這歲數指不定比人家姑娘的爹都大，也不嫌臊得慌。趕緊干活，小心怠慢了貴客。”
男人哎呦一聲，縮了縮身子，到底不敢再回頭，只是埋怨道：“你這婆娘，我就是好奇看一眼，你瞎嚷嚷什么。”
“你們兩口子要吵回去吵，樓上大人還等著，手腳麻利點！”驛丞大聲道。
“姑娘跟我來。”孫婆子一笑一雙眼睛瞇成兩道縫。
“有勞了。”云苓隨她到了旁邊的隔間，這里的油煙味小一點。
“甕里的水是今早剛送來的山泉水，最適合泡茶。”孫婆子用水瓢舀了一瓢水給她看。
云苓點頭，“孫大嬸去忙吧，我自己來
就好。”
“行，你有事就叫我。”孫婆子把水倒回去，放下水瓢走了出去。
云苓親自燒水泡茶，整個過程不假他人之手，崔祈彥似乎在這方面最是挑剔，一點細微的不同他都能嘗出來。
茶送過去，飯菜也做好了。
簡單的三菜一湯，崔祈彥每樣吃了一小半就放下筷子，抬頭對云苓和季白說道：“把東西撤走，你們也回去歇著吧，明日一早還得接著趕路。”
“奴婢告退。”
“小的不累，再給您收拾收拾。”
云苓跟季白同時開口，對主子的忠心高低立現。
崔祈彥垂眼看著云苓迫不及待往后邁出的腿，狠狠地擺了擺手，“都下去，別在這礙眼。”
季白一臉懵，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云苓不管這些，頭一個從房里退出來，找到自己的房間。她的這間更小，不過桌子上倒是也送來了一份飯菜。她趁熱吃完，打了水梳洗一番就到床上躺著。
不過身下的床板實在太硬，被褥還有一股許久未曬的霉味，她蜷縮著身子很累卻沒有睡意。就這樣一夜半睡半醒，剛要睡熟時卻被后院的雞鳴聲吵醒，她忍了忍，最后還是在一聲高過一聲的雞鳴聲中敗下陣來，從床上坐起來。
云苓收拾好打著哈欠走出房間，誰知一出來就差點跟崔祈彥撞上。她立馬清醒了，生生把打到一半的哈欠憋回去，“世……公子您這么早就起了？”
她一雙杏眼淚汪汪的，很
明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崔祈彥還是頭一次見她這副模樣，別過臉去道：“時辰還早，你可以再睡會兒。”
“奴婢睡不著，這就去給您泡茶。”
崔祈彥不再多說，抬腿往樓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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