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崔祈彥喝了些酒，回到澄臨閣后又去了書房。
大夫人吩咐膳房熬了些醒酒湯，送去給各院。
崔祈彥的這份剛好讓云苓接下了，想著書房也不遠(yuǎn)，她便自己送過去。
她來到書房門前，發(fā)現(xiàn)平日都會在門外候著的季白竟然不在，里面還亮著燈，世子應(yīng)該還在。
云苓在門外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人，擔(dān)心醒酒湯要涼了，她躊躇著上去敲了敲門。
不多時傳來崔祈彥的聲音，“進(jìn)。”
他的書房是強(qiáng)調(diào)過很多次不能輕易入內(nèi)的，云苓怕他把她當(dāng)成了季白，出聲道：“世子，奴婢給您送醒酒湯。”
片刻沉默后，聲音再次響起，“讓你進(jìn)來。”
這次確認(rèn)說的是她了，云苓推開門，視線驟然變亮。她不敢亂看，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桌前。
崔祈彥合上書，身體往后一靠，用手?jǐn)Q著眉心閉上眼睛。
“東西先放下。”
“是，世子。”云苓把醒酒湯放在書桌的邊上。
崔祈彥似是很疲憊，雙眼仍是閉著，“雅瀅跟你說去沈府的事了？”
“三姑娘跟奴婢說過了。”
“哼，她真是出息了。”
崔祈彥緩緩睜開眼，眼神朦朧，跟其他時候很不一樣。
“還說什么是為了沈家老夫人，我看十有八九是為了沈致洺那小子！”
就算是為了姑爺，人家夫妻之間也無可厚非，云苓暗道。
崔祈彥一個人說完，也沒指望她會說什么，探著身子把醒酒湯拿過去一口氣喝了
大半。
云苓任務(wù)完成，剛想去接過碗來退出去，就聽他說：“都夸你按蹺的手法好，連雅瀅也要找你學(xué)。過來給我試試，到底好在哪？”
云苓手中的碗險些沒端住，“世子是說……讓奴婢為您按……”
“怎么？不行嗎？”崔祈彥瞇起了鳳眼。
“不是，奴婢這就來……”
聽了這話崔祈彥才滿意地靠回到椅背上，閉上眼睛等她。
云苓繞到他身后，活動了一下手腕，將雙手搭在他肩上。
不同于老夫人，他的肌肉很硬，云苓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起到效果。不消片刻，她的手就酸了。
崔祈彥剛體會到其中的妙處，感覺身上的力道松了便提醒道：“不要停。”
他一開口，帶著淡淡的酒氣。
不能這樣一直按下去，不然她的手也要報廢。云苓眼眸低垂，就看到他飽滿的額頭，劍眉下緊閉的雙眼，長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陰影，鼻梁高挺。就這樣不說話的時候，很是讓人賞心悅目。
她的雙手來到他的太陽穴處。肌膚甫一相觸，云苓感受到指腹下的皮膚一緊，但慢慢地隨著她的動作，他也跟著放松下來。
崔祈彥喟嘆，自懂事起，他就不曾讓人這般近距離服侍過，更不用說是婢女了。他發(fā)現(xiàn)，對于她的靠近，他并不反感。
這些日子閑下來，他總在想峪州的事，不是嚴(yán)晁等人，而是她。他對她總是有種莫名的感覺，他并非沒有察覺，而是暫時分
辨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云苓就這樣來回?fù)Q著地方按，倒是省了些力氣。但時間久了，也開始力不從心。
“好了。”
終于聽到他叫停，云苓立即收手，退回到書桌前。
“手法的確不錯。”崔祈彥睜開眼坐直身體，目光清明。
“多謝世子夸獎，世子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云苓將碗收好，準(zhǔn)備離開。
“慢著，”崔祈彥手一抬，“以后這里就交由你來打掃。”
“什……什么？”云苓錯愕地抬起頭。
“沒聽懂？”
“聽懂了……奴婢遵命。”雖然不知他為何突然這樣要求，云苓都只有聽命的份兒。
“記得是從明日開始，不要亂翻亂動，東西要放在原來的位置。”
“是，奴婢謹(jǐn)記。”
“下去吧。”
云苓從書房出來，抬頭望著月朗星稀的夜空，長舒一口氣。
第二日，等崔祈彥出府后，云苓才準(zhǔn)備去書房。
剛到院子便遇上了洛水。
“你這是要去世子的書房？”洛水問。
云苓點頭，“是世子的吩咐。”
洛水微微一笑，“昨晚世子同我說了，以后書房都由你打理。你腿傷未愈，確實適合書房的活計。快去吧，仔細(xì)著些，有什么拿不準(zhǔn)的就來問我。”
“是，多謝洛水姐姐。”
銀朱走后，洛水頂替了她的位置，書房自然也是偶爾由她打理。
云苓來到書房，昨夜沒敢細(xì)看，此時一瞧，這里面的空間還真不小。除了琳瑯滿目的各類書
籍，和一些字畫、擺件外，東邊的窗邊還放著一張榻和一把搖椅。
云苓忍不住過去動了動搖椅，打開窗戶讓微風(fēng)吹進(jìn)來，想象著若是能窩在搖椅里看書吹風(fēng)該是多么自在愜意的一件事。
不過現(xiàn)在也只能想想，等以后出府，若是能攢足銀子買一間小房子，她此時所想或許也能實現(xiàn)。
回歸現(xiàn)實，她挽了挽袖子，開始打掃。
云苓牢記崔祈彥的提醒，書架和書桌上帶字的東西不亂翻、不亂看，物件擦完放回原處。整個打掃一遍，也用了一個多時辰。
之后她也是如此，挑崔祈彥不在的時候去書房打掃。十幾日過去，倒也漸漸形成了習(xí)慣。
這日她正整理著書架，書房的門突然開了。她轉(zhuǎn)過身去，看到崔祈彥從外面進(jìn)來。他剛才不是出去了嗎？
云苓連忙行禮，“奴婢不知世子要用書房，不敢打擾世子，奴婢這就離開。”
“事情沒干完，誰讓你走了？”崔祈彥朝書桌走去。
云苓聞言默默轉(zhuǎn)回去，繼續(xù)擦著書架。
有他在邊上，云苓怕發(fā)出什么響動影響到他，做起事來越發(fā)小心翼翼。
還好在他來之前，她已經(jīng)做完了大半，就算是動作慢了許多，這會兒也做完了。
她剛把帉巾放下，一直在看書的崔祈彥頭也不抬道：“干完了？”
云苓很是詫異，莫非這人頭頂真長了眼睛不成？
心里腹誹，態(tài)度還是要恭敬的，“回世子，做完了。”
“會磨墨嗎？
”崔祈彥看著她問。
“會。”云苓如實回答。
“過來。”崔祈彥指了指桌上的硯臺。
云苓上前，倒了少量清水在硯臺里面，用手捏住墨塊上端，垂直平正地慢慢打著圈。
不久，墨香四溢。
云苓將墨塊收好，往后退了一步，“世子請用。”
她做得很嫻熟，倒像是以前經(jīng)常做此事。崔祈彥拿過來一張白紙，“寫幾個字來瞧瞧。”
“奴婢的字入不得世子的眼，怕浪費了這上好的宣紙。”班門弄斧的事，云苓不想干。
“入不入得了，寫了才知道。”崔祈彥隨手取了一支狼毫筆給她。
“那奴婢就獻(xiàn)丑了。”
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云苓接過筆來蘸了墨汁，略一思索，在紙上寫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八個字。
她剛直起身，紙便被崔祈彥拿在了手上，她寫的是行書，不像大多數(shù)女子喜歡寫簪花小楷。
而她所寫的內(nèi)容出自《詩經(jīng)》，崔祈彥將紙放下，“你能寫成這樣，以前應(yīng)該也下了一番工夫。”
他起身看著她，“這不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子能做到的，你就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如果你想查，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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