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聽到碧桃的回稟，思量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院里的人，不能將我送云苓出府的事透漏給世子半個字，只當她是自己外出后失蹤了。”
“是，奴婢謹記。”
碧桃走后，大夫人又對吳媽媽說：“秋蘭，你囑咐老葛，別讓他說漏嘴。”
吳媽媽點頭應下，心中不解道：“大夫人為何不告訴世子實情？”
“這大概就是天意，”大夫人嘆道，“按碧桃的話說，祈彥八成是以為云苓在外面遇上了叛軍。這樣也好，我們干脆將錯就錯。他找不到人，慢慢就會接受云苓已經遇害，痛苦一陣就過去了。不久后跟芳穗成了親，他會將云苓淡忘，繼續走他的路。”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過沖動，重要的是不要因此失去了理智和分寸。若他知道是我跟他祖母逼走了云苓，即便不發作，心里肯定也會有怨氣。”
“可這是云苓自己愿意的，怎么能說是您和老夫人逼走的？”一旁的徐媽媽出聲道。
大夫人苦笑著搖頭，“他不會這么想的，怨別人總比怨自己要好過一些。況且這也算是事實，即使云苓不想走，她也不能再留在府里。”
“夫人用心良苦，奴婢明白了。老葛嘴嚴，一定不會說漏半個字。”吳媽媽為老葛作保證。
大夫人又吩咐：“派人去門房守著，祈彥回來立刻跟我說。”
“奴婢這就去安排。”吳媽媽從屋里退出去。
崔祈彥帶著
人從剛出府便開始仔細尋找，遇上鋪子就進去詢問，一直找到天黑，街上的店鋪都打烊了，他還舉著火把在找。
“世子，都快三更了，黑燈瞎火的也不好找，不如今日先回去，明日一早小的再帶人出來找。”季白勸道。
崔祈彥沉默不語，盯著遠處的漆黑，感覺自己要被吸進去。他一只手緊攥著韁繩，心一點點沉下去，你到底在哪？
他不甘心地繼續找著，到了子時才在隨從的苦勸之下回府。
大夫人主屋的燈還亮著，吳媽媽在門外小聲回稟：“夫人，世子回來了。”
大夫人歪在暖榻上困得睜不開眼，可心里有事，她也睡不著，聽到吳媽媽的話，立馬從榻上起來，披了件披風就要往外走。
“這么晚了你還過去干什么？”
她不睡，崔鈞只好在一旁陪著，這會兒見她要出去，也跟著起身。
“我不放心，得去看看。”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就別跟著了，”大夫人連忙將他攔住，“我就是去看一眼，很快就回來。”
兒子心情不好，她怕這父子倆一個說不好又鬧不愉快。
“這小子，怎么到了二十多歲開始不讓人省心了？為了一個丫鬟搞出這么大動靜。”崔鈞沒好氣道。
“好了，養孩子總歸是要操心的，祈彥小的時候沒讓我們操心，你就當他現在補上了。你先去睡，我去去就回。”
崔鈞被大夫人順了毛，立馬沒了脾氣，“你去吧，我
等著你。”
徐媽媽提著燈籠，隨大夫人來到澄臨閣。
碧桃四人上前見禮。
“世子歇下了？”大夫人看到內室的房門緊閉。
“世子剛回來，應是還沒有。大夫人稍坐，奴婢去傳話。”
碧桃過去輕聲扣門，“世子，大夫人來了。”
里面的人沒有應聲，就在碧桃準備再敲一次時，門突然開了。
“世子……”碧桃連忙退到一旁。
崔祈彥并未看她，徑直走到大夫人跟前，“母親怎么還沒睡？”
一連幾日他都在宮里忙，大夫人也未曾得見。此刻人就在眼前，卻見他清瘦了不少，想著他剛回來又得知云苓的事，不免心疼。
“聽說你出去找云苓了，累壞了吧？你也別太著急，趕明兒多派些人出去找，你在院里好好休息，別把自己的身體給累垮了。”
“母親是什么時候知道云苓失蹤的事？”崔祈彥現在沒心思想別的。
大夫人微微一頓，“我也是剛知道，這幾天忙著你舅母那邊和宮里先皇治喪的事，沒能顧得上此事。你不會怪母親吧？”
“兒子怎敢怪母親，這里面哪一件事不比她一個小小的婢女失蹤重要？”崔祈彥握緊了雙拳，“就連我自己都是現在才得知，有什么臉去怪別人？”
如果他能抽身回來一趟，是不是就能把她找回來了？那樣他也不會在此備受煎熬，讓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看著他這個樣子，大夫人心里不落忍，可長痛不如短
痛，熬過這段時日就好了。
“你也別太自責，這是誰都沒想到的事，咱們再找找，興許能把人尋回來。”
此時除了云苓的消息，任何人的任何話都安慰不了崔祈彥。
“找人的事，兒子會親自去辦，母親無須掛念，先回吧。”
大夫人勸不動，也只好由著他，等他找幾天找不到人，自然也就不會再折騰了。
“好，你也趕緊睡。”
送走了大夫人，崔祈彥又把自己關進房中。
碧桃她們嚇得大氣不敢喘。
來到后院孟冬才摸著胸口道：“世子這個樣子也太嚇人了，我寧愿他罵我幾句。”
露月幽幽道：“要是罵人那就不是世子了。”
“世子雖然沒有責怪我們，但心里定是不原諒的，不然不會連看我們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碧桃開口道。
夜里涼，孟冬搓了搓手，“冷就冷吧，為了云苓，這都不算什么。”
崔祈彥一夜未睡，一閉上眼，不是云苓衣不蔽體的縮在某個角落，就是她毫無聲息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無人問津。
終于熬到東方泛白，崔祈彥快速收拾完，叫來季白準備接著出去尋人。
“外面下著雨，世子就別去了，交給小的們就行。”季白進來時肩頭濕了一片。
“少廢話，趕緊去安排。”崔祈彥不耐煩道。
季白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
等一切準備妥當，季白才回來請示。
“走。”崔祈彥披上油衣往外走。
碧桃迎面遇上，“世子吃了
早飯再走吧？”
崔祈彥腳步不停，越過她沖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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