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嘉芙出來時，看到陸司衡竟坐在門外的臺階上。
聽到她的腳步聲，陸司衡回過頭來，展顏一笑，拍了拍身旁的軟墊，“嘉芙，來這坐。”
董嘉芙依言坐過去，“好好的屋里不待，怎么在這坐著？”
“曬曬太陽，你看今日天氣多好。”陸司衡身子一扭，不知從哪里拿出一盒芙蓉糕，放到董嘉芙腿上，“累了吧，吃點東西。”
芙蓉糕被切成了小塊，每塊下面還墊了油紙，這樣吃的時候便可以不沾手。
董嘉芙心想這家做點心的鋪子還挺細心的。
她拿起一塊來吃，嚼了幾口微微一頓，“你買的是跟昨日同一家的？”
“這么厲害，這都能嘗出來？”陸司衡長腿一伸，“不是買的，是新找的廚子做的。”
“你還真找廚子了？”董嘉芙還以為那是他的借口。
“以后如意姑姑要住在這，有個廚子方便一些。不過我特意找了個會做芙蓉糕的，好吃嗎？”
“還不錯，”董嘉芙猶豫了少頃，“你為何要特意找會做芙蓉糕的？”
“自然是因為你喜歡吃。”陸司衡彎著眼睛道。
“又不是我住在這……”
“就算在你來的時候能讓你吃到一次也是好的，就像現在這樣。”
這番話大概換作任何一個姑娘聽了都會受觸動吧，董嘉芙亦不能免俗。
“其實你真的不必為了我這樣，我……我怕會辜負你的一番心意。”
“喜歡你是我的事，我樂意為你做這些。就算你最后選擇的人不是我，我也不后悔。”陸司衡看著她認真道。
董嘉芙心里很亂，她一直認為陸司衡是覺得她有趣，時常故意逗弄她。他說的喜歡她，跟她所想要的，恐怕不是一回事。
陸司衡見她盯著盒子里的芙蓉糕不說話，主動引開了話題。
“你在里面這么久，可看到如意姑姑身上的傷了？”
董嘉芙放下理不清的思緒點了點頭，“看到了，舊傷很多，還有些磕碰的新傷，我已經給她擦過藥了，養上幾天便會好，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陸司衡松了一口氣，“小時候都是如意姑姑在照顧著我和我娘，她跟我娘不是主仆，更像是親姐妹。后來陸昊出征，沒過多久她也走了。我哭著找她，娘告訴我，如意姑姑回家鄉嫁人了，以后都不能跟我們在一起了。”
“我以為她跟大多數人一樣，過著相夫教子的尋常生活。沒想到她竟入了火坑，受了這么多年的折磨。”
陸昊？他居然直接叫他父親的名字，看來他們父子之間有很深的隔閡。
董嘉芙不動聲色地安慰道：“她的確受了不少苦，好在現在解脫了，又找到了你，你一定會讓她安度余生的。”
“如意姑姑都跟你說了？”
“嗯，”董嘉芙頷首應道，“她是個可憐人。”
“看來如意姑姑很喜歡你，連這些事都愿意告訴你，我還是磨了好久，她才肯開口。”
“這兩日因為得知了我跟娘的事，她傷心得哭暈過幾次。”
“嘉芙，謝謝你能來，跟你說過話，她應該會好很多。”
陸司衡一句句說著，董嘉芙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悲傷。
“我也沒做什么。你曾說跟你娘相依為命，就是在如意姑姑離開以后？”
“是，那時候陸昊不在，我娘不愿意求助侯府的人，就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事。”
董嘉芙不由感慨，“你們跟如意姑姑天各一方，以為對方都生活得很好，卻不知彼此都在經受著磨難……”
肩膀突然一沉，董嘉芙錯愕地轉頭，卻見陸司衡臉朝下，將額頭靠在她身上。
她剛抬起手，就聽見他悶悶的聲音傳來，“嘉芙，我好難過，可不可讓***一會兒？就一會兒……”
她所見到的陸司衡從來都是恣意鮮活的，盡管知道他心里藏著很多事，卻不曾見過他如此無助的一面。
董嘉芙抬起的手漸漸放下，轉過頭來靜靜地望著遠處湛藍的天空。
陸司衡口中的一會兒，在他收拾好情緒抬起頭來時，董嘉芙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
離開時，陸司衡送她出門，還讓她把那盒芙蓉糕一起帶走了。
陸司衡回到宅子后去見了如意。
“小公子，董姑娘走了？”
看到她臉上終于有了笑模樣，陸司衡心中寬慰不少。
“走了。如意姑姑別叫我小公子了，我過完年都要二十六歲了，不小了。”
“怪我怪我，一時沒改過來口，沒想到再見面，公子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還到了該成家的年紀。”如意意味深長道，“我瞧著董姑娘就很不錯，公子也是心儀她的吧？”
“如意姑姑看出來了。”陸司衡十分坦然。
如意笑著點頭，“再明顯不過。公子眼光不錯，董姑娘樣貌好，出身好，最重要的是心地好。你何時將人娶進門啊？”
“可惜她只把我當朋友，我也擔心自己不配她，不能給她幸福。”面對如同家人一樣的如意，陸司衡終于講出了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話。
如意大驚失色，“公子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你是侯府公子，現又身居要職，品貌更是出眾，跟董姑娘最是般配。”
“什么侯府公子，不過是庶子，還是外室生的。而她卻是官宦人家的嫡女，一出生便受到全家人的疼愛……”
如意坐在床上緊緊抓著床沿，“公子可是在怪你娘沒有給你一個好的出身？”
“我沒有，”陸司衡急忙否定，“我從沒有怨過娘半分，她沒有錯，錯的人是陸昊！”
兒時別人指著鼻子罵他的那些話，他至今都不能忘，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那個所謂的父親。
人人都說陸昊愛極了娘，可愛她為何還要娶別的女人？為何讓她做一個無名無分的外室？
為何要生下他？！
“公子你千萬別這樣想，侯爺也有他的不得已……”如意悲痛道，“都是我不好，我當初就不該離開你跟姑娘，不然公子就不會受那么多苦，姑娘也就不會早早的去了……”
陸司衡回過神來，“姑姑說什么呢，這與你何干？你當時要出嫁，也是身不由己。”
“不，要是我那時拼死不回去，就不會發生這么多事了……”如意痛哭，為他們母子倆，也為自己。
陸司衡見狀暗惱不該說這么多，如意姑姑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點，又讓他給勾起了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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