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散了，只剩二房一家。
萬小娘看到二夫人送完人回來，對上她的視線，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往崔祈紹身上靠。
二夫人見此對萬小娘更加厭惡。
“說，那個給你摸胎的婆子在什么地方？！”
萬小娘立刻交代出婆子住的地方。
二夫人吩咐身邊的媽媽帶著院里的小廝去抓那個婆子，而后就這么坐在廳中等著。
沒有人敢在這時去惹面色不善的二夫人，連崔興都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手邊的茶水冷了也沒叫丫鬟過來換。
等了小半個時辰，剛生產(chǎn)完的萬小娘坐不住了，可憐巴巴地偷偷對崔祈紹使眼色。
崔祈紹自己也感到饑腸轆轆，小聲道：“母親，您連晚飯都沒吃，一定餓了吧，要不先讓人擺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二夫人厲聲打斷。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的兒子都死了，你還有心思吃飯？都給我在這等著，今日這事要沒個結(jié)果，誰都不許走！”
崔祈紹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終于有了動靜。
二夫人連忙起身，對進來的媽媽問：“人抓到了嗎？”
“奴婢們趕去的時候，那宅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屋里頭空蕩蕩的，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樣子。奴婢又去問了旁邊的住戶，他們說這個宅子的主家搬走了，前些日子好像是租出去了，不過他們也不曾見過有人來住。”
“我早該想到，這種人虧心事做多了，怎么敢讓人知道她真正的住處。”二夫人咬著后槽牙說，“敢害死我的孫子，只要她還在京城，我就一定要把她找出來，為那個可憐的孩子報仇！”
“夫人還有何吩咐？”媽媽問。
“你們先下去，”二夫人回頭盯著萬小娘說，“明日你跟我去京兆衙門報案。”
萬小娘帶著哭腔道：“夫人，妾身的身子出不了門……”
“明日就是抬我也把你抬去，你難道就不想給自己的兒子報仇？”
“妾身想，妾身要讓那個騙子給我的孩子償命！”萬小娘哭著說，緊接著她又停下來請求，“可妾身在月子里受不得風，能不能不去衙門？”
盼了許久的兒子沒了，萬小娘雖然悲痛萬分，可她還要往前看，孩子沒了還可以再生一個。可萬一傷了身子，她就真的沒指望了。
她心里的那點盤算，二夫人豈會不知？
二夫人冷哼，“孩子都沒了，你還想做月子。來人，帶萬小娘回屋！”
兩個婆子立刻朝萬小娘走去。
萬小娘想起二夫人在她生產(chǎn)時說過的話，臉色大變，抓著崔祈紹的胳膊哭求：“二爺，二爺救救月兒……”
萬小娘此時的樣子著實不怎么好看，臉色慘白，披散著頭發(fā)，眼睛腫得像核桃，未施粉黛的臉上一道道淚痕。根本不是崔祈紹平日里喜歡的那個模樣。
不過終究是自己的女人，崔祈紹開口：“母親，只是報個案而已，要不就別讓月兒去了。”
“她見過那個婆子，她不去怎么成？”二夫人滿腹火氣，“愣著干什么，還不把人帶走？！”
兩個婆子連忙上去架著萬小娘往她房里走。
“二爺……夫人……”
任萬小娘如何哭喊，崔祈紹都不敢再作聲。
白氏見識到二夫人的手段，更是忍不住發(fā)抖。
第二日一早，二夫人找來兩個小廝將萬小娘抬去衙門報案。
京兆尹得知她們是定國公府的人，仔細詢問了事情的經(jīng)過，并找來畫師根據(jù)萬小娘的描述畫了那個婆子的畫像。
“夫人放心，這等招搖撞騙害人性命之人，本官一定全力追查，盡快將她捉拿歸案。”京兆尹收起畫像。
二夫人戚戚然道：“多謝大人為我那可憐的孫子主持公道。”
出了衙門，二夫人的神情就變了，讓人把萬小娘塞進后面一輛破舊的馬車里，沒有回府，直接去了山上一個不大的尼姑庵。
她給庵里的主持一些銀子，把萬小娘留在了那里。
萬小娘跪在地上抓著二夫人的衣角，眼淚橫流，“夫人，您不能將妾身留在這種地方，二爺見不到妾身一定會著急的……”
“你算個什么東西！”二夫人用力將衣服抽回來，“愚蠢至極，連個孩子都護不好，要你有何用？我早就警告過你，孩子若有個閃失，你也休想在國公府待下去。”
“至于祈紹，我會跟他說，你深感罪孽深重，對不起孩子，自請削發(fā)為尼，為孩子超度。”
萬小娘驚恐地搖頭，“不，不要，我不要做尼姑，我要見二爺——”
二夫人與主持對視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傍晚，崔祈彥來到惠安堂，將診金給譚郎中。
“昨日匆忙沒有顧得上，譚郎中見諒。”
譚郎中收下診金，嘆息道：“崔公子客氣了，孩子最終也沒能保住。我看那孩子渾身青紫，倒像是在腹內(nèi)受外力所致。”
“此事怨不得旁人，是萬小娘想生兒子，聽信了讓人摸胎就可以讓孩子改變性別的繆言。”
譚郎中聞言沒有太驚訝，“這樣的話我也有所耳聞，就是一種騙人的把戲，生出來是男娃的人就吹捧此人，生出來是女娃，這種人也會有另外一番說辭。生男生女倒是其次，最可恨的是她們不懂什么醫(yī)理，在婦人肚子上亂摸，一個不好就會出現(xiàn)昨日那樣的慘事。”
“不錯，而今我二叔母已報案，京兆府會全力緝拿，不讓她再繼續(xù)禍害其他人。”
“嗯，這也算做善事了。”
董嘉芙收拾完從診室出來，看到二人。
崔祈彥跟譚郎中告辭，和董嘉芙一起上了馬車。
“昨晚睡得還好嗎？”崔祈彥關(guān)心道。
董嘉芙搖頭，如實說：“不怎么好。”
“你不用對沒能救活那個孩子耿耿于懷，他應該在胎里就死了。”
“這是什么意思？”董嘉芙疑惑道。
崔祈彥將事情原原本本同她說了一遍。
董嘉芙聽完沉默許久，“她們連這種話都信，生兒子就那么重要嗎？”
“每個人所求不同，對萬小娘來說，有了兒子，她在府里的地位就穩(wěn)了。所以她才會想盡辦法求子。”
“若是她不曾求助這些歪門邪道，一個多月后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可惜了那個無辜的孩子。”
“這大概就是命，是她的貪欲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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