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熱熱鬧鬧，忠靖侯府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老侯爺故去，府里不見一點喜慶的顏色。
陸文琛跟著周氏流放嶺南，賀氏拿到了判離書，跟忠靖侯府再無關系。
陸司衡繼承侯爵后，把府里的人清理了一番，如今剩下的下人人數只有原來的零頭。
偌大的忠靖侯府冷冷清清。
如意被接來了這里，見書房還亮著燈，她不由心酸。
“公子身邊連一個能陪他說說心里話的人都沒有，真是讓人心疼。”
守在書房外的林鐘說：“侯爺身邊還有小的和姑姑您，將來再娶了夫人，有了小公子，侯府就熱鬧了。”
“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天吧。”如意敲響書房的門，隨后進去。
陸司衡伏案寫著什么，如意上前道：“公子，該去祭拜老侯爺和夫人了。”
陸司衡這才抬起頭，放下筆起身。
“府里現在沒有主事的，有勞姑姑操持。”
“公子哪里話，我現在身體還算硬朗，能幫上公子……”
如意想勸他早日成親，娶位夫人回來打理府里的事，又想著才過去不久的那些事，就將話咽了回去。
陸司衡來到祠堂，看著自己父親和母親的牌位跪下。
他想做的事，侯府再沒有人能阻攔，生母的牌位也終于可以擺在祠堂。
他跪在地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重重磕了三個頭。
從祠堂出來，他又去了輕煙生前住過的房間。
這里的東西他沒有讓人動，坐在桌子上，倒了兩杯酒。
“甜兒，今天過年了，我們喝一杯吧。”
陸司衡端起酒杯輕碰桌上的那杯，接著一飲而盡。
胃里空空的，猛然間一杯冷酒下肚，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嗽止住后，陸司衡一雙眼睛里有了濕意，抬眼間仿佛看到輕煙就坐在他旁邊，一如曾經他們在百花樓時那般對他笑著。
“你不怨我嗎？”陸司衡問，“如果沒有遇見我，你就不會卷進來，這會兒或許已經贖了身，跟一個與你兩心相悅的人在一起，過著你想要的尋常人家的日子。”
他看到的輕煙只是笑著，在他的手伸過來時蕩然無存。
陸司衡的手無力地落到桌子上，低著頭突然笑起來。
桌上的另一杯酒因為他身體的顫動，蕩起漣漪。
笑完后他站起來離開，只有桌面上的點點水珠知道那一刻他的心事。
年后的第一天，崔祈彥帶著東西來董家拜年。
他恭敬地向董敬棠和徐意婉行禮，“給伯父伯母拜年。”
“快請起，坐吧。”董敬棠開口道。
董嘉林去錦田侯府拜年了，于是只有董嘉芙坐在崔祈彥對面。
父母在一旁，兩個人對視一眼，又馬上移開。
徐意婉如今再看崔祈彥，便覺得他哪哪都還不錯，溫聲跟他說起話來。
聊了一會兒，崔祈彥今日還有其他事要忙，不能久待，起身告辭。
董敬棠和徐意婉沒有多加挽留，讓董嘉芙送他出門。
昨夜下了雪，陽光照在雪地上，泛起星星點點。
崔祈彥停住腳，從懷里拿出一支玉簪，“阿芙，新年好。”
“這是給我的？”董嘉芙意外。
“喜歡嗎？”
玉簪的樣式簡單，用的玉卻是好玉。
董嘉芙點頭，“喜歡。”
崔祈彥抬手給她戴上，“你平常戴的首飾不多，這支玉簪看上去沒那么華麗，正適合你。”
“謝謝你，新年好。”董嘉芙仰頭看著他。
崔祈彥一垂眼，看到她如水的眼眸，嬌艷欲滴的唇瓣，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怎奈這是在她家中，身后不遠還跟著識趣低頭看地的夏至，崔祈彥無聲嘆息，在她耳邊啞聲道：“真想快點把你娶回家。”
董嘉芙耳朵一癢，臉跟著紅了，連忙退后一步。
“走吧，得回去催我母親定婚期。”崔祈彥幽怨地往前走。
送走了崔祈彥，夏至挪動腳步來到董嘉芙身邊，小聲道：“世子對姑娘可真好。”
董嘉芙笑著轉身，“他若是對我不好，我也不能答應嫁給他。”
幾日后，茗馨茶樓開業迎客。
董嘉林從外面回來，來到西廂找董嘉芙，剛進門便道：“阿芙，茗香茶樓背后的人露面了。”
董嘉芙放下手里的醫書，起身迎上去，“二哥見到那人了？”
“沒有，但他在找你。”
“找我？”董嘉芙愣住。
“準確地說是找‘未來客’這個身份的你，”董嘉林一想到今日聽到的那些話，可氣又好笑，“他放出話來，只要你愿意給他的書肆寫話本，他就給你比浩林書肆多三倍的銀子。”
董嘉芙樂了，“好啊，我們正愁找不到他呢，他既然這么想見我，那我就會一會他。”
“你要親自去？要不我找個人假扮你，反正也沒人見過‘未來客’。”
“我想親自去見見那人，二哥放心，我另有主意。二哥，你悄悄找人傳話過去，就說‘未來客’對這個條件很心動，可以寫話本給他，但要跟他本人見面詳談。”
“這樣能行嗎？”董嘉林有些猶豫。
“二哥不信我？”
“不是不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是什么人，我只是擔心你會有危險。”
“不會的，我不以真面目去見他。”
董嘉林聞言這才放心，“好，那我這就去辦。”
兩日后，那邊就有了消息，邀董嘉芙明日巳時到茗香茶樓一見。
是日，董嘉芙換了一身男人的衣裳，又讓夏至為她梳頭，臉上也畫了妝，還粘了兩撇小胡子。
這一番費了好大一會兒功夫，董嘉芙對著鏡子直到滿意了才從房里出去。
董嘉林一早就來等著，見到她時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撫掌笑道：“阿芙如此一裝扮，真像一個郁郁不得志的書生。”
“二哥都這樣說，那我的這身裝扮就成功了，多虧了我們夏至的一雙巧手。”董嘉芙一笑氣質又不一樣了。
夏至忍不住提醒，“姑娘要小心，未免讓人認出來，還是盡量不要笑，說話時也壓一下嗓子。”
董嘉芙聽勸，立馬收起笑臉，壓低嗓音，“是這樣嗎？”
“姑娘學得真像。”
“既然都準備好了，我們走吧。”要不是身份限制，董嘉林也想親自會會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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