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眼見未必真
曹靜和的院子不算太大,但卻十分干凈,蘅娘的兩個女兒每日晌午和晚上各打掃一遍,連邊角縫里都被掏得干干凈凈。
院中有一棵桃花樹,因這些年戰(zhàn)亂,房子太久沒有人居住,那桃樹也無人打理,幾乎枯死。
自從曹靜和搬來以后,唐玉總是時不時地給樹澆澆水,修剪修剪,還讓陳平去買了點肥料,自己照著書上寫的悉心照顧著這棵樹,沒想到,今年春天它竟然抽枝發(fā)芽,開出了花。
這讓唐玉十分有成就感,這也是他這副身體目前唯一能干成的一件“大事”了。
如今,那桃花開得正盛,粉紅的花瓣層層疊疊,從一片綠葉中脫穎而出,一陣暖風吹過,幾片花瓣似蝶般翻飛起舞,在空中打著旋,把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裹挾進二層半開的窗子里。
曹靜和立在窗邊,垂眸看了看院中的那棵桃樹,屏氣凝神地仔細聽了聽,并沒有發(fā)現什么異常的動靜。她又喊來白苓,給她拿了幾個銅錢,讓她領著袁喬去院外四周轉一轉,如果看到有乞討的叫花子,就施舍一下,也算是日行一善,積點德。
白苓有些詫異,不禁問道:
“娘子,咱們這附近何時有過乞丐?”
“有沒有的,總是個心意,你帶著袁喬去轉上一圈,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也好,奴婢這就去。”
其實,正是因為曹靜和的鋪子附近素日里沒什么閑人,她才會讓手下去看一看的。倘若真的沒人也就算了,若是突然出現什么莫名其妙的人,那一準有問題,多半就是跟著曹守拙過來的。
曹守拙在一旁縮著腦袋,看著曹靜和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事情,心中充滿了疑惑。待白苓離去,曹守拙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兒跟前,小聲問道:
“靜和,你以前在長安宮里到底做什么呀?”
“做宮女呀!”
曹靜和若無其事地轉身坐回桌旁,曹守拙也連忙又跟了過去,追問道:
“真的是做宮女嗎?上回我?guī)闩啦胶罡膲︻^時,我看你身手就不一般呢!”
曹靜和怔了怔,卻忽然抬眸看向曹守拙,笑著問道:
“怎么?您想試試?”
“啊不不不不!”
曹守拙連忙后退了半步,笑著說:
“爹可沒練過,爹哪敢跟你動手?不過靜和,你到底在宮里做什么呀,感覺不像是給人家掃地、端茶那么簡單呢!”
曹靜和聞言,卻不慌不忙地沉聲道:
“爹,有些事您還是別問的好,江湖上不是有句老話嗎?知道的越多……”
“這話我曉得!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見曹守拙還算有自知之明,曹靜和也便耐心地多叮囑了幾句:
“我知道您好奇,可是有些事,您還是不知道的好,汴京的渾水不好蹚,您可千萬別出去瞎嚷嚷,說我以前在宮里怎么怎么樣!我可不想讓人知道我在長安宮里待過!萬一讓哪個戎狄的暗樁盯上了,你我父女只怕都要送命!”
曹靜和擔心曹守拙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怕他走出這個門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于是又補充了幾句:
“您想想,您家財萬貫,都還沒花完呢,您甘心現在就死嗎?您都還沒抱上大孫子呢,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您還得指望著我和官人傳宗接代呢!”
這話可謂是直接戳進了曹守拙的肺管子里。他就是一個貪財又怕死的人,只要是關乎他錢和命的事,他就沒有不上心的。
曹守拙聞言,連忙道:
“好好好,爹都聽你的,爹全都聽你的!爹對著你娘的在天之靈發(fā)誓,絕不會出去亂說!絕對不再瞎打聽!”
“這還差不多!”
見曹靜和對他的態(tài)度還算滿意,曹守拙又大著膽子往前湊了湊,抬袖指了指里間的那道門,悄聲問道:
“這么說,愛婿也不是一般人吧?他應該不是你在來汴京的路上撿到的吧?”
“您還問?剛剛怎么發(fā)的誓!”
曹靜和瞪了曹守拙一眼,沒好氣地說:
“前腳說完后腳就忘,男人發(fā)的誓果然是不能信!”
曹守拙害怕女兒真的生氣了,把他趕出門去,他可丟不起這個人,便連忙賠著笑臉說:
“好好好,都是爹不好,爹知道錯了行不行?”
曹靜和沒搭理他,只轉身往里間走去。唐玉服了藥便一直在休息,她進去的時候,唐玉剛剛起身。
“靜和,我仿佛聽到了岳父大人的聲音。”
“是啊,來了有一會兒了。”
“那快請他進來吧,怎么一直在外間坐著?”
曹靜和拿了鑰匙打開唐玉書桌下的抽屜,從中取出黃展鵬的畫像,沖唐玉說:
“他等會兒要是問你什么時候給他生孫子,你預備怎么說?”
“啊?我……”
見唐玉滿臉寫著猝不及防的錯愕,曹靜和只笑了笑,遂拿了畫像撩開門外掛著的珠簾,把曹守拙請了進來,又將門從里面閂好。
“爹,你看,你見到的那個彭展歡是不是這畫像上的人?”
曹守拙接過畫像,仔細瞅了瞅,很快就欣喜道:
“不錯,是他!就是他!”
唐玉見狀,連忙上前問道:
“怎么,岳父大人知道這黃展鵬在哪?”
“黃展鵬是誰啊?”
曹靜和沒搭理曹守拙,只把方才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地跟唐玉復述了一遍。唐玉一聽,不免吃了一驚,曹守拙但凡少兩個心眼子,恐怕就掉進陷阱里了。
而曹守拙由于方才被女兒“恐嚇”了一番,這會兒也不敢插嘴了,只老老實實坐在一旁抄著手,像個二百斤的孩子,看著曹靜和與唐玉竊竊私語著什么。
不多時,二人就商議得差不多了,便轉身看了看曹守拙。曹守拙見狀,連忙站起身來,客客氣氣地走到唐玉面前,再也沒有了方才嫌棄的模樣,只掬著滿臉的笑意說:
“愛婿呀,貴婿!你看,這事兒有沒有能用得著為父的地方,你們小兩口別客氣,盡管開口!”
曹靜和笑著給唐玉遞了個眼色,唐玉則恭敬地把曹守拙請到一旁坐下,按照方才與曹靜和商議好的說辭,沖曹守拙道:
“岳父大人可能有所不知,這個彭展歡其實叫黃展鵬,是個通緝犯,前些日子京中還貼了通緝告示,靜和剛好撿到了這張畫像。”
唐玉說得有板有眼,曹守拙忙跟著點著頭,附和道:
“哎喲,我還真沒留意過這事!那你說,我該怎么辦呀?我也不知道這通緝犯住哪呀!”
唐玉聞言,便問道:
“岳父大人,那個黃展鵬跟您說三日后再來找您,不知到底是哪日?”
“就是明日!我這兩日是越想越覺得不對,這才來找靜和問一問的!”
這時,曹靜和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倒了兩杯茶水,分別遞給曹守拙與唐玉,說:
“方才白苓回來了,說院外沒有什么人,爹應該沒被人跟上。不過,黃展鵬明日就要去曹府了,只怕時間有些緊。官人怎么看?”
唐玉頓了頓,只垂下眼眸沉聲道:
“時間緊是一回事,但我總覺得,明日去的未必會是黃展鵬。”
曹靜和與曹守拙俱是一驚,連忙齊聲問道:
“為何?”
唐玉仔細想了想,分析道:
“可能他確實是需要岳父大人的財力支持,但我感覺這其實更像是一種試探。他故意一上來就在汴京現身,未做任何遮掩,可能就是想試試水,看看汴京城里會不會有人關注到他。”
唐玉看了看曹守拙,又看了看曹靜和,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
“第一次露面的那個倒有可能是他本人,但是明天那個再次登門的,恐怕就有可能是別人喬裝而成的,黃展鵬就是想看看自己再次現身后會不會被刺殺。倘若我們在曹府里設伏,那么真正的黃展鵬不僅不會死,還會意識到汴京城里有人想暗殺自己,從而愈發(fā)小心謹慎起來。這樣,咱們再想捉住他就難了。”
曹守拙認真地聽著唐玉所言,眼都不敢眨一下,驚訝道:
“我的老天爺呀!我曹守拙這輩子還能干票這么大的買賣!你們說,咱要是把這家伙捉住了,朝廷是不是有什么賞賜啊?能不能給我個官當?”
唐玉:“……”
曹靜和:“……”
朝廷對他們有沒有賞賜,主要還得看王真何時能把那本細作花名冊送到汴京。
曹靜和定了定神,連忙打著馬虎眼說:
“爹,我方才和官人商量了一番,明兒個您還照例在府里等著,假意答應黃展鵬,讓他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搬到您府上。我們提前叫上官府的人,在暗中跟著,看看這個黃展鵬離開后到底是去收拾行李了,還是去跟那個真正的黃展鵬匯報情況去了。”
曹守拙聞言,倒是略微變了臉色,有些為難地問道:
“那……那我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吧?”
曹靜和見狀,只笑著安慰道:
“爹,您只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千萬別露出破綻,他不會把您怎么樣的。他接近您既然是有所圖,就不可能立刻對您下手,他留著您還有用處呢!”
曹守拙一聽,竟愈發(fā)害怕了,連忙不安地問道:
“什么叫現在留著我還有用處?那萬一哪天他覺得我沒用了,殺我滅口怎么辦?我還沒抱上孫子呢!”
唐玉與曹靜和相視一笑,趕忙端起桌上的茶盞,遞到曹守拙手上,繼續(xù)安慰道:
“岳父大人莫慌,小婿跟靜和已有了周全的計劃,明日我們都埋伏在您附近,您放心便是。等不到黃展鵬對您下手,他就會先一步上西天!”
曹守拙現在倒是格外喜歡唐玉,聽他這樣說,即刻便露出了笑臉:
“好好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得吃好喝好,明兒個干票大的!靜和啊,快把爹買的好菜端來,再開壺好酒!”
曹靜和聞言,卻立刻蹙了蹙眉,微怒道:
“不準喝酒!喝酒誤事!明日那個黃展鵬便要現身了,今兒個誰也別想沾一下酒壺!”
曹守拙咯噔一下就閉上了嘴,不敢再討酒了。他也怕自己真的吃醉了,再栽在黃展鵬的手上,他還有那么多銀子沒花呢,他可不能死。
曹守拙吃飽喝足后,曹靜和不放心老爹一個人回去,便把袁喬支去護送曹守拙回府,并讓他暫且留在曹守拙身邊,防止夜里出什么意外。外人雖不知道米糕鋪子的曹娘子就是曹守拙的女兒,但這一來二去,曹靜和的幾個手下都已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曹靜和不準他們說出去自己與曹守拙的關系,大家也便替她守口如瓶了。
待曹守拙走后,曹靜和便按照與唐玉商議好的計策去道觀送出了諜報。唐玉說,黃展鵬不能死在曹府,也不能由他們倆秘密殺死。
因為黃展鵬在死前最后接觸到的一層關系就是曹守拙,他死后,戎狄三皇子的人勢必要追查,看看是何方勢力暗中下的手,那么無論如何都會順藤摸瓜查到曹守拙。這無疑是把曹守拙給拖下水了。
他們可以在曹守拙的幫助下找到黃展鵬,但卻不能連累無辜的老父親。
唐玉說,他們只有趕快送信給山鬼,讓他想辦法聯(lián)絡皇上,派出暗衛(wèi)營的人在暗地里追蹤,以官府的名義隨便給黃展鵬扣個罪名,直接將人抓走。這樣,黃展鵬在外人眼里就成了真正的通緝犯,他手上到底犯沒犯過事,戎狄人可不知道。
翌日一早,山鬼的回信終于抵達曹靜和的鋪子,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了一夜,幾乎難以入眠,生怕時間太過緊迫,山鬼聯(lián)系不到上面的人。
但是山鬼卻在諜報中說,曹府附近現已埋伏了十二個暗衛(wèi)營的人,他們都喬裝成了普通百姓,分布在不同的點位,可以隨時配合行動。
然而,就在曹靜和剛要長舒一口氣時,袁喬卻忽然慌里慌張地從曹府跑了回來。
曹靜和見他一臉焦急,心頭頓時產生了不好的預感,只見袁喬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曹靜和跟前,氣喘吁吁地說:
“娘子,娘子,不好了!您快去曹府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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