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相煎何太急
山里怪石多,再加上濃厚的水霧遮掩,整座山云霧繚繞,說好聽些是仙境,說難聽些是地府。
水云坊鏢局的人帶著一條和他們不熟的獵犬,在不熟的山林里深一腳淺一腳,什么都搜不到。
那鏢師累得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石頭后面的洞口雖然被唐玉用門簽棍頂住了,但石頭與洞口之間畢竟不是嚴絲合縫的。
洞里的人緊張極了,生怕外頭的人看出端倪。
此時,外頭的鏢師們累得氣喘吁吁,有的坐在石頭上,有的坐在地上,各個垂頭喪氣,抱怨不休:
“你們說,咱們這票生意還能有誰知道?是誰平白無故地要害我們?”
“要我說,那兩人根本就不是劫匪,劫匪該是沖著黃金來的,可那一男一女一上來就殺人,殺完以后還把黃金留在了原地,這顯然不是要劫貨,他們就是想殺我們的人!”
“難不成……真是七爺的人干的?”
“除了七爺還能有誰?當時三爺從朱府里冒險給我們送出消息,讓我們配合七爺救他出來,除了七爺,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內部消息!”
“看吧,七爺果真是沒有誠意!三爺那封向王庭求助的告罪書簡直是引狼入室,七爺怕是想粉碎掉咱們的據點,直接竊取三爺這段時日的成果!”
山洞里的曹靜和聽著外頭的對話,心中不禁暗笑道:這群蠢貨還真是愚忠,宮里的奸細早就被抓了,你們三爺又被軟禁多時,能有什么成果值得竊?
誰知,就在這時,一個鼻子尖的鏢師忽然哼哧了幾下,悲傷地說:
“完了,我大約是累傻了,我仿佛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山洞里的三個人聽了這話,頓時緊張了起來。
按理說已經散了好久的味了,他們用的火又那么小,外面竟然還能聞到?戎狄人是屬狗的嗎?
可緊接著,其他幾名鏢師卻紛紛笑道:
“我說你是真的餓傻了,都有幻覺了,這個時候哪來的烤肉呀?”
“不對!”
一名鏢師忽然警惕道:
“這附近興許有人?”
幾個人聞言,頓時打起了精神來。與此同時,山洞里的曹靜和則緊緊地拽著手中的那根繩索,集中注意力,隨時準備發射埋好的機關暗器。
忽然,那條獵犬竟汪汪汪地叫了起來,往前頭的山路上跑去。鏢師們見狀,以為附近真的有人,連忙抄起家伙跟著獵犬往前沖。不一會兒,犬吠聲和腳步聲就漸漸遠去了。
洞里的三個人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江滄瞄了曹靜和一眼,低聲笑道:
“你下回還是忍忍吧,別吃了!
不是……難道你倆沒吃?敢情就我一個饞貓。磕俏疫想辦法做了機關暗器,還想辦法搭了茅廁,我又不是光知道吃。
曹靜和心里有一萬句想反駁江滄,可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大哥就是大哥,來自兄長大人的血脈壓制,讓她覺得多說無益,唯有嘆息。更何況,如今不是在船上,根本不是吵架的時候,大家還得抱團取暖,不能因為大哥的一句玩笑話就亂了陣腳。
不過,江滄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分析道:
“看來,是獵戶在外面發力了!
原來,他們三人臨上山前,獵戶便說,他有一個可以引開賊人的辦法。
曹靜和的傷口已經上了藥,不會再流血,但鏢局的人前來追查,勢必會把血跡作為一個重要的線索。那獵戶的家里正好還有幾只沒殺的野雞,這會兒便派上了用場。
那獵戶見鏢局的人是從東坡上的山,他便帶上一只野雞,從西坡上了山。獵戶更熟悉山里的地形,很快就通過犬吠聲摸索到了鏢師們的位置,他在不遠處用虎齒鉗擰斷了野雞的脖子,用野雞的血把獵犬和那些鏢師們吸引了過去。
待鏢師們一路循著血跡兜兜轉轉找過去時,才發現草叢里藏著的是一只斷了氣的野雞,周圍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所以他們追了半天,竟是一只半死不活的野雞在逃命?
一個鏢師上前撥開那草叢,查看了野雞脖子上的傷口,頓時面色大驚:
“不好,這倒像是被猛獸咬傷的!難道這山上有野獸?”
“那還愣著干什么,咱們也跑吧!”
“這狗子怎么辦。俊
“人都顧不上了,誰還管狗的事?!”
就這樣,一行人匆匆而逃,回到了汴京城。
當然,那條獵犬也認識回家的路,見眾人都走了,便默默回了家?吹阶约旱墓纷咏K于平安歸來了,獵戶連忙心疼地拿出兩塊鮮肉給狗子喂了下去。他知道,狗子回來了,就證明那些鏢師已經離開了。
……
翌日清晨,微雨。
禁衛軍戒備森嚴的朱府里,戎狄三皇子看著自己的手下從外面傳來的消息,臉色鐵青。
九個……死了九個?
自己給老七寫了一封那么長的陳情書,向他表明誠意,一再告訴他那天火燒貨箱的不是自己的人,可他竟然不信!
而自己的人明明什么都沒干,卻無辜犧牲了九個!
“啊——!”
戎狄三皇子一拳捶到了桌子上,頓時頭疾發作起來,他瘋狂地敲著自己的天靈蓋,咚咚撞著墻。
他從戎狄帶來的侍從見狀,連忙上前攙扶著他坐回桌旁,讓他保持冷靜。
可那戎狄三皇子的頭疾只要一發作,便如同千萬只小蟲子在啃食著他的腦仁,他一時抓耳撓腮,臉漲得通紅:
“去……快去!吩咐下去,不得放過葉庫那個小王八犢子!他不過就是仗著父皇偏疼他,便以為這太子之位非他莫屬了!他怎么敢如此膽大妄為,殘害我們自己人!”
侍從見狀,連忙在一旁勸道:
“殿下莫慌,屬下馬上傳令下去,咱們無論如何也要報這個仇,不能讓兄弟們白死!只是……”
“只是什么?”
戎狄三皇子疼得嘴歪眼斜,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心腹,那侍從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直言道:
“殿下,咱們上回押送劉太傅家的貨,出了問題,這回又押送英國公家的貨,也出了問題,如今,這兩家的大管家正帶著各自的家丁在咱們鏢局門口叫嚷呢,說要讓我們賠償損失,給個說法。只怕,日后咱們的生意要大受影響,若是沒了日常營收,恐難維持在汴京的開銷。
戎狄三皇子自從被軟禁,戎狄皇帝就不再給他任何經費了,他若想繼續在汴京做事,全靠鏢局的日常營收。雖然鏢局里還有幾人手里有別的資產,但那都是汴京城里不起眼的小鋪子,只能當做接頭和盯梢的據點,不能當做“搖財樹”。
以他們如今的境況,若想維持日常開銷,全靠這個大鏢局。可現在劉太傅和英國公兩家已經來鏢局鬧事,他們倆都是京中能數得著的勛貴人家,這樣一鬧,水云坊鏢局的口碑只怕要大打折扣,日后恐難再有好生意了。
如此,豈不是雪上加霜,內憂外患?戎狄三皇子只覺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當然,戎狄三皇子的心中苦悶,七皇子葉庫的心中此時也是同樣的苦悶。
他雖然心疼那幾個被莫名燒死的手下,可他在看到三哥的陳情書后也并非一點都不相信他,甚至還想著去調查一下那日縱火之人?墒沁@縱火之人還沒查出來,三哥的鏢局里就一下死了九個人。
難不成,有人在背后煽風點火,想挑撥他們兄弟的關系?
葉庫是個聰明人,可他知道三哥是個蠢的,就憑三哥那個時不時就發病的豬腦子,他絕對不會像自己這樣冷靜下來去徹查,且勢必會一口咬定那九個鏢師是他葉庫殺的。
如此,就算葉庫知道這是挑撥離間,但戎狄三皇子也絕不會放過葉庫了,他勢必要睚眥必報,壞了戎狄的大計。
葉庫明白,三哥現在只怕是鐵了心要找他“尋仇”了,那他們之間的斗爭就在所難免了。
這背后之人,好歹毒的心,好縝密的計謀。
葉庫覺得自己這回是真的大意了。上次他的人被意外燒死之時,他就應該懷疑是不是有第三方勢力介入了他和三哥之間,可是他那時也是首先懷疑了三哥,結果導致還沒有揪出真正的幕后真兇,又緊接著被人擺了第二道。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來人,備馬車!”
“七爺,您要去哪?”
“去江府,我要去找恩師為我指點迷津!”
……
曹靜和等人是趁著早市最熱鬧的時候,混進城來的。他們各自回了各自的府上,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昨晚,曹靜和跟唐玉用完晚膳后,便沖蘅娘等人說,唐玉近來累著了,他們今晚要早點休息,就提前熄了燈,將里間的門上了閂。隨后,夫妻二人才偷偷換上夜行衣,跳窗離開了鋪子。
今早,為了佯裝成剛起床的樣子,曹靜和跟唐玉又原路返回,從后院的窗戶翻了回去,換上尋常的衣裳,簡單梳洗了一番。
曹靜和打了個哈欠,如常出現在鋪子里,蘅娘已經帶著兩個女兒忙得熱火朝天了。見曹靜和精神狀態不太好,蘅娘卻忍不住上前打趣道:
“東家,睡了這么久,還沒解乏?”
“嗨呀,別提了,昨兒個夜里沒睡好!”
曹靜和轉了轉脖子,一副失眠落枕的樣子,誰知,蘅娘卻噗嗤一笑,避開兩個女兒,在曹靜和耳畔輕聲道:
“東家這是昨兒個夜里被折騰壞了吧?”
曹靜和一聽,心頭頓時一沉——怎么,難道他們昨夜的行動被蘅娘發現了?
她警惕地將蘅娘上下打量了一番,立刻變了臉色,悄聲道:
“你想說什么?”
誰知,蘅娘卻忽然捂上了嘴,臉上笑容更盛,將聲音又壓低了幾分:
“東家怎這般經不起玩笑?如今官人身子大好了,曹老爺子的大胖孫子也該提上日程了吧?想來是這幾日夜里東家被折騰得不輕?”
“你……”
你搞了半天說的是這事。
曹靜和叉著腰,似笑似嗔地看著蘅娘,道:
“別以為你跟我關系好就可以在這胡言亂語!我們才沒有呢!”
“好好好,東家面皮薄,我不說便是了。只是東家也該留意著自己的身子,可別累著了,萬一身上有了,得專心養胎才是呢!”
曹靜和招的這幾個下人,唯有蘅娘最得她心,兩人亦相處得同姐妹一般。蘅娘聰慧,熱情,獨立,拼命地從婚姻不幸的泥潭里掙扎出來,曹靜和心里也一直很敬佩她,把她當做姐姐一般看待。時間一久,蘅娘在曹靜和跟前也便有了說體己話的特權。
只是,蘅娘的擔心恐怕還得遲上一遲。唐玉的身子雖好了,可他近來還需專心恢復功力,晚上常常運氣打坐到很久。
她都快獨守空房了,又不能打攪他練功,咱也不知道老父親的大孫子啥時候能來。
曹靜和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翻開今日的賬本。
然而,就在這時,采買回來的白苓忽然急匆匆地跑到了曹靜和身邊,在她耳畔低聲道:
“東家,東家,你聽說了嗎,江府又出事了!”
曹靜和一怔,連忙道:
“怎么,江滄又挨打了?”
“不是,這回是有人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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