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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恩和到來的時候,  海蘭珠忍著苦意喝完安胎藥,面容卻是安然。

        惶然話音落下,她手一抖,  瓷碗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碎片濺在她的腳邊,  吉雅的跟前,吉雅正要接過碗,聞言大變了臉色,同樣惶然了起來。

        昏睡?大汗為何會昏睡?

        里間只有主仆三人。恩和跪下去,呼吸急促,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狠肅:  “大汗方才接見十四貝勒,過后又召來四阿哥與五阿哥,  問了問兩位阿哥的學(xué)業(yè)。奴才一直守在書房外,  沏茶時進門,只聽五阿哥說廚房做了一盤他最愛的糕點,  拿來獻給大汗,  想讓父汗不要勞累……”

        四阿哥五阿哥離開額涅在前院讀書,  他們天資并非出眾,大汗也沒有過分苛求。恩和知道,大汗想讓他們踏實辦事,也當(dāng)是未來國君的左右手。

        他們早就到了知事的年紀(jì),  對大汗敬愛,  更多的是敬畏,也就是今日背完書,五阿哥罕見地鼓起勇氣,想把喜歡的點心獻給父汗。一向緊張的孩子露出期待,  皇太極溫和地允了,  恩和便接過五阿哥侍從手中的食盒,  躬身遞了上去。

        能進崇政殿的外來吃食,皆是通過盤查,哪想兩位阿哥剛剛退下,大汗以手撐額,慢慢閉上了眼睛。

        恩和許久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這不是閉目養(yǎng)神,而是昏睡。他喚了數(shù)聲,大汗都沒有反應(yīng),呼吸漸漸微弱下去,緊接著倒在案上,這對恩和來說,無異于天塌。

        問題出在五阿哥進獻的糕點上,糕點有問題!

        總管眼睛紅了,卻不敢大張旗鼓地叫太醫(yī),第一時間監(jiān)視起兩位阿哥,換下他們院里所有伺候的奴才,包括前院廚房的管事,讓當(dāng)值的侍衛(wèi)扣押起來——崇政殿侍衛(wèi)是他挑選的,他有調(diào)動的權(quán)力。

        尤其是拎食盒的那位侍從,審問過后少不了拷打。恩和強忍著悲意,把皇太極扶到榻上,下令封鎖崇政殿的消息,冒雨趕來關(guān)雎宮。

        這個時候,他只有和海蘭珠福晉商量。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消息對福晉的沖擊,要知道福晉還懷著身孕,可即便他想隱瞞,又能瞞到哪兒去。明兒朝會,大臣很快就能察覺不對,大汗在稱帝的關(guān)鍵時刻倒下,朝堂如何能不亂,整個大金都要陷入飄搖。

        福晉是大汗最鐘愛最信任之人,也是唯一能夠主事的人,為大局著想,恩和實在沒辦法了。只要大汗能夠醒來,他便是以死謝罪也甘愿!

        ……

        海蘭珠只覺小腹抽痛了一下。

        眼前世界忽然變得茫然,她閉上眼又睜開:“大汗昏睡的消息,還有誰知?”

        “只有崇政殿的人。”恩和抹了把臉,嘴唇被雨凍得發(fā)紫。吉雅抖著手拿來掃帚,將碎瓷片掃去,又拿來暖身的斗篷,雙手捧給恩和。

        恩和啞著嗓音道謝,海蘭珠抿著毫無血色的嘴唇,站起身道:“繼續(xù)封鎖消息,準(zhǔn)備暖轎,將大汗接來關(guān)雎宮。”

        她的身子晃了晃,又很快站穩(wěn):“就說我渾身不適,似有血流征兆,吉雅,你去傳喚太醫(yī)院,不論當(dāng)值不當(dāng)值,讓所有太醫(yī)前來。若是大汗還不醒,即刻召鰲拜和范先生入宮。恩和。你去前朝傳話,大汗為了守著我,明日朝會取消,”

        她有大汗分撥的一百名斥候護衛(wèi),關(guān)雎宮從今天起便是銅墻鐵壁,誰也沖破不了。

        恩和連忙點頭,只是最后一條……吉雅眼睛紅了,恩和大駭?shù)溃骸案x!”

        大汗有意護著福晉,維護福晉的好名聲,這樣一來如何能行?

        海蘭珠阻了他的話,輕輕道:“還不快去?”

        下衙時分,傾盆大雨漸停,化為小雨淅瀝。天色依舊陰暗,烏云籠罩著盛京,街道上少見的空寂。

        莽古濟款步走下馬車,抬眼看向面前的匾額,“十四貝勒府”。

        她風(fēng)韻猶存的面龐勾起一抹笑,派人去向門房遞話。

        早年安插的釘子,全被皇太極清理了干凈,唯有德格類手中的兩個棋子逃過一劫。

        不是藏得太深,而是藏的位置好。他們不在后宮,而是在前院,并不引人注目的四阿哥五阿哥身邊。

        葉赫庶福晉與顏扎庶福晉早已沒了水花,在宮中悄無聲息地沉寂下去;唯獨四阿哥與五阿哥,對于沒有犯過滅頂之錯的兒女,大汗還有幾分慈父之心。

        若沒有慈心,哪里容得豪格惦記自己的位置,早就親手廢了他。皇太極冷心冷肺,卻也愛之欲其生,若沒有觸到他的底線,皇太極一向?qū)捜荩Ч艥坏貌怀姓J這一點。

        她微微笑了起來,皇太極啊皇太極,“醉夢”是海齊部的巫藥,更是無解之藥,銀針哪里試得出來。從前,千百個大金將士一沾即中,巫藥侵蝕他們的生機,在夢中不明不白地死去,留給世間的表情猙獰又痛苦,消息一出舉國嘩然,而現(xiàn)在,你也逃不過。

        獨留海蘭珠一人在世間,多可憐!

        她不急不緩地等著,不一會兒,就有管事恭敬地迎出來:“奴才給公主請安,不知公主到訪,爺在書房候著您。”

        多爾袞回府沒有多久,便去了大玉兒的院里。她本就是貝勒府獨一份的寵愛,自從懷了孕,什么好東西都往她側(cè)院里送,還有專門派來的守院的護衛(wèi),琪琪格福晉的風(fēng)頭再不能與她比肩。

        貝勒府最大的到底還是十四爺,琪琪格再不甘,也只能沉寂下去。近來更是被禁足,怕她對未來的小阿哥小格格下手,就連院門都出不了。

        多爾袞前所未有地重視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今兒進宮,便是給大汗報喜。他沒有多提大玉兒的存在,怕四哥記起從前的不虞,除此之外,還隱晦地問起立后之事。

        大玉兒那日的哭泣,到底在他心頭留下了漣漪。只是四哥好似看出來了什么,沉默一會兒,同他笑道:“還不是時候。”

        等同于變相的承認,多爾袞一怔,頗覺不妥。大福晉賢德多年,而海蘭珠福晉恃寵驕縱,恐朝堂會有異議,他動了動唇,想說些什么,皇太極擺手讓他告退:“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既然有后,就好好顧著家里,多鐸的婚事也要你操持,空閑不得。”

        多鐸大婚定在下月初十,是占卜出來的吉日,又是桃柳盛開的初春,待禮部呈上婚禮細則,府中就忙碌了起來。多爾袞碰了個軟釘子,深知大汗的決議不可更改,眉眼略微發(fā)沉,四哥英明半生,怎就在海蘭珠身上犯了糊涂?!

        他尚未想好如何同大玉兒解釋,與她溫聲說了些話,外頭便來人說,莽古濟公主來訪。

        多爾袞沒有見到大玉兒眼中一閃而過的亮光,心下掠過數(shù)個念頭:“請進來。”

        這么陰沉的天,三姐到訪有何貴干?

        多爾袞與莽古濟的交集不深。一來同父異母,年歲相差太大;二來莽古濟從前在外,去歲才回京小住,與掌控正白旗的實權(quán)貝勒來往,豈不是惹大汗猜忌。

        不像德格類與莽古爾泰,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便是莽古爾泰為權(quán)弒母,她哭過恨過,如今莽古爾泰被圈數(shù)月,莽古濟還是愿意為之奔走。

        皇太極害了她,還要害她的弟弟,昏睡不過是自作孽!思及德格類傳來的消息,四阿哥五阿哥身旁的棋子想來必死無疑,說不定還會供出德格類,或是通過醉夢查到她身上,但她已經(jīng)不怕了。

        恩和只是個奴才,他什么也做不了。少則三日,多則半月,皇太極的死訊將會傳遍大江南北,一頭醒不過來的雄獅,她怕什么?

        多爾袞在書房待客,足以體現(xiàn)對姐姐的尊重,莽古濟很是滿意,一進門,便親熱地叫了聲“十四弟”。

        “你三哥被圈府里,吃不好睡不好,腿上更生了寒瘡,我這個做姐姐的實在心疼。”她嘆道,“他關(guān)得夠久,早已幡然醒悟,再不會惹是生非,十四弟意下如何?”

        這是要他為莽古爾泰求情?

        多爾袞卻未料想到這個,沉聲開口:“大汗有旨,你我只能遵循,三姐不若多送些被褥吃食,也讓三哥過得舒坦些。”

        莽古濟笑容一斂,她提這個,不過拋磚引玉。

        她知道多爾袞對皇太極的忠心,便是幼時沒有,近些年大汗予他信任,予他兵權(quán),全大金都看在眼里,而今叛主便是不忠,多爾袞更不會蠢到自毀長城,聽她的話,下令正白旗造反。

        但他效忠的大汗被人所害,再也醒不來了呢?

        勤王與清君側(cè),可是最為正當(dāng)?shù)睦碛伞墓抛越瘢膫男人對帝位沒有野心,何況還有大玉兒助她。

        她若無其事地笑道:“十四弟說的是。”

        緊接著聊了些家常,她還帶來賀禮,恭祝布木布泰側(cè)福晉有喜。等氣氛趨于緩和,莽古濟終于道明真正的來意:“十四弟可知,大汗稱帝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海蘭珠立為皇后?”

        “……”多爾袞微微皺眉,沒有回答。

        莽古濟也不介意,壓低聲音道:“十四弟同樣不知,當(dāng)年威名傳遍草原的大祭司,給她的批命乃無福之人,將會帶來整個草原的災(zāi)禍。這樣的災(zāi)禍,怎配一國之母?”

        她的眼底充斥著憎惡:“克親克夫克子,乃是海蘭珠的宿命。她嫁去烏特部,烏特滅族;如今嫁來大金,大金的滅頂之災(zāi)已然不遠了!”

        多爾袞面色大變:“三姐,慎言。”

        莽古濟笑了一聲,面上滿是悲愴:“——大汗昏睡了。至今沒有消息傳出,只因他是海蘭珠所克,當(dāng)年祭司的預(yù)言在我大金兌現(xiàn)了。”

        多爾袞霍然起身,神色再也不復(fù)平靜,就聽莽古濟繼續(xù)道:“海蘭珠試圖隱瞞,不讓任何人知曉此事,更沒有通知大汗親近的兄弟,你若不信,即刻進宮便是。大汗現(xiàn)在就躺在關(guān)雎宮,躺在海蘭珠的臥房里!”

        ……

        關(guān)雎宮很是安靜,太醫(yī)來來去去,與同僚焦急討論著什么,為宮中蒙上一層陰云。

        “大汗面色無恙,呼吸平穩(wěn)卻逐漸微弱,心跳也是如此,并非毒發(fā)癥狀。”太醫(yī)院院判面色凝重。

        他行醫(yī)半生,卻從未見過這樣神異的脈象。只是昏睡,其余異常反應(yīng)一個都沒有,這如何可能!大汗并無意識,便是海蘭珠福晉輕喚,也灌不進去醒神的湯藥,無不灑落在床沿。

        就如當(dāng)官選材一樣,太醫(yī)院也要一代一代承襲。上一屆院判早已退隱,如今的院判涉獵最廣,醫(yī)術(shù)最為精湛,他都診不出來,遑論其余太醫(yī)了。大汗會不會醒,什么時候醒,儼然成為一個謎題,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永遠不會醒。

        吉雅死死咬著牙關(guān),恩和與博敦候在一旁,聞言心一沉再沉。

        大隱隱于市的名醫(yī)都在南邊,大金民間的醫(yī)術(shù)并不興盛,且大汗求賢若渴,最好的醫(yī)師都被搜羅到了太醫(yī)院,若他們沒有辦法,天底下誰還能治?

        萬般疾病,不外乎對癥下藥,恩和啞聲說:“奴才再去侍衛(wèi)處一趟,叫他們加大力道,不必顧及歹賊的性命……”

        天色早已轉(zhuǎn)變?yōu)樯畛恋暮诎担l都沒有心思用膳。海蘭珠坐在床邊,精致容色越發(fā)雪白,她傾過身,用繡帕給皇太極擦了擦臉。

        他看人的時候,溫和與威勢交織,很少有人敢直面儀容。閉眼入睡的時候更顯俊朗,薄唇緊閉,唯獨沒有面對她時的溫柔。

        她將輕顫的手收回衣袖,微微點頭。

        “明日一早,喚范先生與鰲拜統(tǒng)領(lǐng)入宮,不要驚動了其他人。”海蘭珠頓了頓,眼眸暈開如墨般的深黑,“無論誰求見,都攔下來,強闖殺無赦。”

        霎時,里間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

        暗中保護的侍衛(wèi)頭領(lǐng)閃身出來,與侍從齊齊跪了下去:“遵命。”

        海蘭珠重新看向皇太極。

        蒼白的唇揚起淺笑,你手把手教我宮務(wù),教我人情往來,而今他睡著了,就讓她試一試,嘗一嘗守護的滋味。

        她湊到他耳旁,悄聲道:“大汗,蘭兒已經(jīng)能獨當(dāng)一面了。”

        ……

        命令一層層傳達下去,太醫(yī)們心急如焚,卻也知道焦急不頂用,為今之計只有翻看醫(yī)書,去尋角落里的疑難雜癥。醫(yī)書都被搬了來,院判不忘遣人熬煮安胎藥,盯著海蘭珠服下,福晉乍知噩耗胎像不穩(wěn),要有一個不注意就危險了,他們不能讓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一位留著長胡子的太醫(yī)與院判同出一門,于偏殿來回踱步,冥思苦想間,忽然從腦海的角落挖出斷續(xù)的故事。

        “你還記得老師同我們說過,天命初年,與一個部落交戰(zhàn)的大金將士昏睡不醒,已至喪了性命……”

        說到最后,太醫(yī)咽了咽喉嚨,不敢再繼續(xù)。

        院判記載藥方的黃紙飄在了地上。

        這件事,他記得比師弟更清楚。多年前的記憶洶涌而來:“老師說,他們中的是海齊部的巫藥,以邪祭司的血肉煉成,非常理能夠醫(yī)治。他們不能吃不能喝,唯有在睡夢中死去,面貌痛苦如生……”

        漸漸的,院判沒了聲。

        非常理能夠醫(yī)治,等同無藥可醫(yī)。巫藥,巫術(shù),他們只以為是疑難雜癥,死都沒有往這方向去想,在夢中漸無聲息,比對大汗的昏睡癥,簡直一模一樣!

        沒料觸碰到這段塵封的歷史,他驚駭無比:“老師稱那東西為‘醉夢’,不是全被銷毀了么?”

        說完,他哆嗦著手,與師弟的面色一齊灰敗起來。

        他們可以隱瞞,但不能不說,有救治可能,與無藥可醫(yī)的嚴(yán)重程度是不一樣的。等到了福晉跟前,院判跪拜下去,終是一咬牙,顫巍巍道,大汗中的許是醉夢。

        “醉夢……”海蘭珠再也站不住,倒在吉雅的身上。

        她剛喝完安胎藥,肚子沒有抽疼,可遠遠比不上心間撕扯的疼痛。歸來的恩和恰恰聽完這話,眼前有了一瞬間暈眩,他強撐著沒有暈,當(dāng)年海齊部落的繼承人,可是莽古濟公主第一任額駙!

        他從牙根擠出一句話:“四阿哥五阿哥的貼身侍從招了,他們都是……掌管戶部的十貝勒的人。大汗搜集了哈達公主所有的罪名,只等一聲令下,查抄公主府,暫定十日之后,十貝勒也不遠了。”

        一半是莫須有,一半沒有冤枉了莽古濟公主,可她藏得如此深,竟勾結(jié)十貝勒率先下手,還利用了世間不存的巫術(shù)。恩和的聲音發(fā)起顫:“福晉,朝堂要不穩(wěn)了。他們有反叛之心……”

        朝堂之事,海蘭珠管不了,其余旗主也不會聽命于她。

        既是莽古濟下的手,怕也無法保密了。

        她許久沒有說話。

        “連夜召見鰲拜與范文程,去信給小玉兒,還有科爾沁吳克善貝勒,我親自動筆。”她語調(diào)輕飄,逐漸轉(zhuǎn)為冷凝,“一樣的命令,不許任何人強闖,我看誰敢踏入關(guān)雎宮一步。”

        反賊當(dāng)斬,擔(dān)起禍國的名頭又如何?

        大汗是大金的信仰,只要大汗一露面,可笑的叛亂便能迎刃而解。

        說罷,她轉(zhuǎn)過身,漂亮眼眸凝視皇太極,里邊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將執(zhí)著掩藏了個干凈。

        “大汗和他們不一樣,我信他能醒來。”

        ……

        一夜之間風(fēng)云變換,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莽古濟尋完多爾袞,繼而轉(zhuǎn)向大貝勒代善的府邸。心知多鐸最聽多爾袞的話,若是多爾袞繼位,他第一個支持,且此時天色已晚,她思慮片刻,沒有親自去往多鐸府上。

        車廂暖意融融,她撫了撫指甲,曼聲道:“就說大福晉雖然不再受貝勒爺?shù)膶櫍逻是不可或缺,你拉一車物資前去,同岳托貝勒傳話便是。”

        “是!”

        范文程連夜乘車出府,與穿戴甲胄的鰲拜撞在一塊,二人一道入宮。不久之后,小玉兒接到信,匆匆忙忙趕往十五貝勒府,多鐸睡眼惺忪地來到正廳,便聽到一段讓他神魂俱顫的言語。

        公主聯(lián)合貝勒反叛,大汗昏睡不醒……

        他的睡意一瞬間消失:“你說什么?”

        “如今的大金,經(jīng)得起動亂,禁得起四分五裂嗎?”小玉兒嗓音沙啞,同他重復(fù)道,“這是海蘭珠福晉托我同你敘說的話。”

        說完抹了抹眼眶,又匆匆離去,徒留多鐸怔在原地。

        醉夢,醉夢,醉生夢死,非是美夢。

        周圍霧茫茫的一片,皇太極行走在黑暗里,如何也看不清前行的路。

        崇德六年,夜——

        “皇上,宸妃娘娘薨逝了,宸妃娘娘薨逝了!”

        大清皇帝皇太極生生吐出一口血,身披金黃甲胄,跌跌撞撞來到關(guān)雎宮前,跪在她的榻邊。

        榻上雙手交疊的美人,閉著如水一般的眼眸。他形容狼狽,風(fēng)塵仆仆,眼底布滿血絲,甲胄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樣,臟污得如同泥里浸過,掌心顫得不成樣子。

        皇太極伸出手,摸上海蘭珠栩栩如生的面容。

        他一邊吐血一邊喚:“蘭兒。”

        蘭兒沒有回應(yīng)他,蘭兒再也不會回應(yīng)他。

        他渾渾噩噩地躺在她身旁,一直躺到天亮。諸臣跪在大清門前請求入葬,他哭了三天三夜,親手為海蘭珠入殮,為她上妝,葬在他們常去行獵的道路旁。

        那里四季彌漫著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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