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的空間漾起細小的波紋，從系統空間里探出身影的少女，赤腳踩在了大地之上，

        她出現的地方在半山腰，鮮有人煙，不過遙望著的山頂倒是有個破舊的神社，于是決定就在神社里歇歇腳。

        ［我說，系統啊，你就不能給我找個好點的降臨地點嗎？］

        踩著爬滿青苔的石階，沿著周圍破敗的石燈籠前行，神社的確破爛不堪，唯一立著的是一根腐朽的柱子。

        ［這種事情我也沒有辦法控制嘛。］

        系統化身成白貓窩在少女懷里不滿地辯解，［我以為你會先回一趟現實呢。］

        ［不想回去，一想到家里還有個和那家伙聲音相同的地縛靈在，我就不想回去。］

        清梨撇撇嘴，［這個世界的攻略對象是誰？］

        攻略完成度，這東西并不是指讓對方對你的好感度升滿，而是對宿主有一種難以割舍的牽掛，兩面宿儺是這樣，藍染惣右介亦然。

        ［是位神袛，邪神——八岐大蛇！］

        ［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啊。］清梨有些感慨，查看了一下攻略對象的個人簡介。

        為什么以前沒有？

        問就是系統升級了之后的新功能。

        ［八岐大蛇，原為高天原的神袛，因一則預言而被眾神審判，剝去神格，鎮壓于狹間。］

        “啊這，好慘一神靈啊。”清梨翻看完資料，覺得邪神大人真是可憐又無辜，就因為一件尚未發生的事情就給人家定罪什么的，高天原的神靈們真是傲慢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清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一臉興奮，“我決定了，這次我要‘助紂為虐’！”

        “你想干什么？”系統一臉警惕，這可不是失去記憶以后的小白花宿主，這可是一個一心想搞事情的宿主。

        清梨笑而不語，只是那笑容有些猙獰。

        ……

        一目連，這個名字曾經屬于風之神靈，如今屬于由神墮妖的他。

        這是一個稍微有些久遠的故事，那個時候，祂還是風神，山頂的神社也并不是一根腐朽的柱子，那是人們為神靈修建的，壯麗無比的神社。

        當山下小路兩旁的石燈籠一盞接一盞地亮起，一團團橘色的火焰——人們舉著火把——如同逢魔時刻的火繞云一般，從山底一點一點燒上山頂。

        ——那真是無比美麗的場景。

        那個時候祂知道，他們來了。

        人們虔誠而敬仰地跪拜在神社里，祈求祂的護佑。

        有一次，連續幾日風雨不斷，洪水將要淹沒山下的村子。

        村民們紛紛來這里祭拜，祈求神明能夠保護他們。

        ［神靈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吧！］

        ［求求您，神靈大人！］

        不過風神掌管的是風，而不是水，原本是無法抵御洪水的。但風神還是強行讓洪水改道，最終保護了這座村子。

        代價是犧牲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當災難過去，人們卻逐漸忘記了這位神明，他們慢慢地都離開了這里，神社也漸漸地廢棄了。

        神靈和人類是不一樣的，祂記著最初與人民的約定，一直一直等在這里。

        他每天都會在這條路上、這座神社邊，等待著信徒的到來。可是卻沒有人來，一個都沒有。

        春天，森林里冒出許多新芽，地上長出幼嫩的小草，雛鳥嘰嘰喳喳。

        夏天，樹林郁郁蔥蔥，斑駁的陽光落在祂肩上，水流潺潺，泉音叮咚。

        秋天，大片的落葉把石階厚厚遮住，落在倒下的石燈籠上，落在再無人走過的小道上。

        冬天，大雪紛飛，光禿禿的枝丫沒有葉子，整個神社顯得荒涼極了，祂突然覺得有一些冷意。

        神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等著，直到路上的石階長滿青苔，神社里落滿了灰塵。原本壯麗的神社，也只剩下這一根腐朽的柱子了。

        神明獨自一人，在這里度過了漫長、漫長的歲月。

        最終沒有信徒的他，失去了作為神的資格，他本來應該孤獨地消失在這森林里。

        可神明卻選擇了墮為妖怪。

        墮為妖的風神，無法再給他的子民帶來福祉。但他卻仍然希望，用自己的力量，繼續庇佑大家。即便是作為妖怪，他也會繼續守護在這里。

        今天似乎有所不同。

        一目連沿著石階往上走，他感覺到了人類的氣息。

        少女穿著華貴的衣物，同她懷里的白貓說著話，揚著璀璨如大日的笑容。

        終于——

        “吶，你說，我向神靈大人許愿的話，祂能聽見嗎？”

        少女懷里的白貓瞇著眼睛舔了舔肉墊，喵了一聲。

        少女似乎得到了答案。

        終于——

        她說，“啊，神靈大人，請您護佑。”

        盡管沒有感覺到信仰之力，但一目連仍然感到滿足，他躲在神社后面，悄悄地看著少女。

        像模像樣地對那位邪神大人祈禱一遍后，她注意到了一股視線，一股自身后而來的，溫柔的視線。

        轉頭望去，破敗的神社后，純白發色的男子正用一種溫柔地眼神看她，青色神龍伴在他左右，林間的風似乎也停了剎那。

        “您是？”

        出于謹慎，清梨問道。

        “吾名為一目連，人類的孩子啊，你迷路了嗎？”

        “沒錯，我迷路了，一目連先生，能請您幫忙嗎？”人生地不熟的清梨遇見了熱心的好人呢。

        聊天中得知，這位一目連先生原來是這座神社里供奉的風神，值得一說的是，他身邊的那條風龍，是可以說話的。

        “原來一目連先生還有著這樣的過往啊，一目連先生真是一位仁善的神明大人呢。”

        “我現在已經是妖怪了，已經不能再用神明的稱謂了。”一目連的露出淺淺的笑容，帶著幾分苦澀意味。

        沒有信仰的神明會消失。

        神和人的約定，到最后只有神明在堅持著。

        “哼。”風龍冷哼一聲，情感上他理解一目連，但還是認為不值得。

        山腳下，一目連指著遠方，“沿著這個方向的話，就能到達京都了。”

        “一目連先生，要不要跟我走呢？”

        清梨誠摯地邀請，“一目連先生是位溫柔的神明，我是這么認為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珍惜您這份溫柔的，我想要改變這種狀況，改變這種，沒有信仰便無法活下去的狀況。

        “我想在某處，也一定存在著許多像一目連先生一樣溫柔仁善的神明，所以，您愿意跟我走嗎？”

        面對少女澄澈的眼眸，一目連笑著搖了搖頭，他溫柔地摸了摸少女的頭，語氣卻無比的堅定：

        “抱歉，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守護這里不僅是身為神明的職責，也是如今我作為一目連唯一要做的事情。”

        他遙望天際，“和你聊天是舒心的事情，如果你有空閑回來的話，不妨告訴我一些外面的事情，這就已經足夠了。”

        “一目連先生都這么說了的話……”清梨只好嘆了口氣，不再勸說。

        將他留在此地的不是他人，正式他自己。

        “有緣再見了，一目連先生。”

        少女的身影逐漸遠去。

        “我還以為你會跟她走呢。”

        “我從未忘記過我的職責，即便無人記得。”

        “……”

        “抱歉啊，讓你和我一起承擔這份孤寂了。”

        “說那么肉麻做什么？這也是我的職責！”

        “說的也是……”

        一妖一龍說著，往山上的神社走去。

        ……

        ——啊，神靈大人，請您護佑。

        陰陽兩界的縫隙狹間，百年來沉眠在無邊黑暗的神靈，聆聽到了一份純粹的信仰，如春日盛開的櫻花一般，璀璨耀眼，又溫暖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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