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在東海龍宮借神筆的時候,忘了問問龍王,這東西是不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
搞得宋衿符現在很糾結,她到底該不該將神筆的事告訴天使?
萬一鬧了烏龍,豈不尷尬?可是萬一這郎君的神筆如今真在她的手上,那……
她也說不上來,那會怎么樣。
正好她遙遙一望,司命星君正駕鶴而來,清灰的仙袍與她招了招手。
“元君恪盡職守,本君甚是佩服。”
“司命星君,來得正好!”
宋衿符一把將他拉到邊上,抵著升天門潔白莊嚴的石柱,將這位新飛升上天的畫仙的事說了。
她本以為再怎么著,司命星君也會想要見一見她的青花神筆,她連籃子都準備好了,正打算將筆掏出來,不成想,司命星君直接搖了搖頭,一張迷死人的俊臉如桃花般燦爛地笑道:“元君的筆自己藏好便是,這位畫仙的神筆,不是這支,本君此番正是奉天帝之命,來接這位畫仙過去,諸般事宜,天帝自有考量,元君切莫擔心。”
不是她這支?
宋衿符稍稍放心,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寶貝神筆,可不想就這樣上交了去。
“不過另有一事,天帝要我轉告元君。”司命星君一雙粲粲笑眸中是數不清的溫柔。
宋衿符洗耳恭聽,“何事?”
“東海龍王昨日上書狀告元君,道元君勾結鬼王宋斐,洗劫了他的兵器庫。”
宋衿符陡然一驚。
這龍王忒不講道理,自己心甘情愿跟在宋斐身后要什么給什么,怎么成了他們洗劫了?沒本事去狀告宋斐,便拿她來出氣?
她氣鼓鼓地瞪圓了眼睛,聽司命星君繼續道:“元君可還記得,本君曾同元君說過的事?”
上天后見司命星君統共不過三回,說過的話也就那么幾句,宋衿符不用想都知道:“既做了天庭的元君,下界之事,切不可再提。”
“切不可再提的意思,不僅是在天宮對鬼界的過往要緘默不言,也包括不再同鬼界有所接觸。”
話已至此,自然是不必再說的更明白點了。
宋衿符點點頭,面上是掩蓋不了的失落。
當司命星君轉身之時,她又不死心地問:“為何做了神仙,便不能再提鬼界之事了?”
“他們從凡間升上來的人,依舊可以談笑風生地說起自己在下界的往事,我從鬼界升上來,便提不得了嗎?是因為鬼,生來就比凡人低上一等嗎?可是那些數以萬計的鬼怪,從前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啊。”
司命星君好似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那邊的天使還帶著新上天的畫仙等在升天門外,可他卻因為宋衿符的問題,不得不駐足下來思考。
“還是說,因為我是宋斐強行塞上來的,所以我低所有人一等,別人可以提的事,我提不得,別人可以做的事,我做不得?”
“自然不是……”司命喃喃。
既有了仙骨,那就是眾仙平等的。
可是宋衿符不覺得。
“我其實一直想問問,司命星君,倘若我從一開始便不想做這個神仙,那我還可以回到鬼界嗎?”
這大抵是司命執掌眾仙命途輪回以來聽過最離譜的一個問題。
居然還有人不想做神仙,愿意做鬼的。
他道:“可以,只是我勸元君再好好想想,鬼王費盡心思將你送上來,是冒著被天庭記恨的危險,他如此做的目的,元君想過嗎?”
宋衿符想過,可是她沒想明白。
“既沒想明白,那我勸元君先好好去完成自己的任務。鬼王不會無緣無故送你上天,帝君也不會無緣無故叫你去尋一柄寶劍,等元君看透一切結果的時候,再來找我,告訴我,你還愿不愿意做這個神仙。
至于元君在意的能不能再提鬼界、能不能再同鬼界往來,我想是我們的錯。元君活的坦坦蕩蕩,不該受這些束縛,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便放手去做吧。”
那一剎那,宋衿符的眼里好似出現了光。
她靜靜站在升天門處,目送他帶著新來的仙君朝云霄殿的方向飛去,想起的不是兩個月前自己的飛升,而是兩百年前,宋斐在閻王地獄,將她救出生天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的眼里也有光。
宋斐就是她的光。
—
閻王殿還有事等著宋衿符,她不能去旁觀新上來的仙君究竟是怎么回事,甚至連自己的群玉殿也沒功夫回,將一群人送走后,轉身便要重新下界。
路行一半,昨日方才見過面的將之公主突然帶著一個衣著同樣華麗的仙女從天而降,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仙女宋衿符未曾見過,也不曉得來歷。
將之公主與她并立而站,一雙柳葉眉上揚,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夕霞,這便是你要找的人,昨日那支青花神筆,便是入了她的口袋。”
夕霞上前兩步,一身紫煙粉的衣裙輕擺,水做的眸子溫柔四溢,楚楚動人。
“閣下便是白璧元君?”
溫柔的仙女姐姐誰能不愛,宋衿符雖不解二人的行徑,但對這位夕霞仙女還是客氣的:“我是,敢問閣下是?”
“我是夕霞宮的夕霞元君,早聽聞元君得道飛升,未曾去往群玉殿道賀,是我之過……”
“夕霞,你同她客套什么。”將之簡單粗暴地打斷夕霞仙女的話,“什么手段上的天宮,她自己心里沒點數么?還敢如此大搖大擺地到我東海龍宮借兵器,快快將我龍宮的青花神筆還來,我便饒你一命!”
這公主什么臭脾氣?
宋衿符蹙眉:“這青花神筆是我從東海龍王手中借來的,公主要收回龍宮的兵器,也該得了龍王的指令才是,敢問公主可有龍王的手諭?如若沒有,那恕小仙不能從命。”
“你敢拿我父王來壓我?”
將之當即出手,將宋衿符腳下的云團打落。
下面是最靠近鬼界的不歸山。
宋衿符落在不歸山上,單手變出自己盛滿兵器的花籃。
這公主不講武德,那就不能怪她非要捂著寶貝不放了。
“你交不交出來?”
不消片刻,將之也帶著夕霞落在不歸山上。
宋衿符手中握緊了幻耳鈴:“公主若好好說話,興許這東西我還能給,但是公主如此不講道理,這神筆,我便不想給了。”
“你這是找死!”
將之手中憑空變出一柄長劍,向著宋衿符刺去。
宋衿符一手變幻出無數的花瓣抵擋將之的攻勢,一手搖起幻耳鈴。
這也是昨日在東海龍宮順來的寶器,聽說不論誰聽到了,耳邊都會不斷循環起自己最恐懼的聲音,感受到天旋地轉,萬物顛倒。
幻耳鈴響起的那一刻,夕霞元君便痛苦地捂上了耳朵,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宋衿符聽不懂的話。
“謝郎,謝郎,謝郎你等我來救你!謝郎,謝郎我求求你不要死!!!”
……
可是將之公主卻好好的,甚至劍刺的更狠,在她不斷變幻出的花瓣后頭,露出得意的笑容。
“用我東海龍宮的兵器,居然妄圖想來傷害我,當真是蠢透了!”
花瓣在一瞬間被刺破,飛過宋衿符的臉頰,劃出一道血痕。
她狼狽地收了手勢,幻耳鈴同花瓣都在頃刻間消失不見。
將之乘勝追擊,提著劍直沖她的脖頸來。
宋衿符攥緊了拳頭,大喝一聲:“劍來!”
被宋斐留下的那柄寶劍泛著白光落入她的手中,她握著劍柄,提起擋住了將之致命的一招。
“那公主便看看,我究竟能不能用你東海龍宮的兵器,將你擊倒!”
打架什么的,放狠話的氣勢自然不能輸。
夕霞元君好容易從幻耳鈴的魔怔中醒過來,看兩人已經打成了這樣,急急忙忙喊道:“都快停下來吧,有話好好說,將之,我們是來借兵器的,千萬別傷了人!”
“放心,我才不會傷她臟了我的手,但我勢必要叫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知道,什么是生來天命,什么是給臉不要臉!”
將之的勝負欲已經完全被激起,此刻的眼中盛滿了怒火,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提起劍便對宋衿符步步緊逼。
宋衿符才不信這公主說的什么不會傷她,若如此,她臉上的傷是哪里來的?
看她的眼神,她簡直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
小命關天的事情,她絲毫不敢含糊,即便平日里根本沒耍過劍,也提著劍舞出了一股油然而生的氣勢,最關鍵的,這一副亂打,竟叫她真擋住了將之不少招勢。
她逐漸自信起來,提著劍開始照著心里的招式打。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
宋斐平日里跟那兩個鬼王打架,也沒少舞刀弄劍,單她見過的就不下十幾回,她一招一式都照著記憶來,在同將之比到第二十招的時候,終于將她的劍打落在地,連她的人,也隨之倒在地上。
“將之!”
夕霞元君大喊一聲跑了過去,扶住將之。
“元君饒命,將之并無惡意,她只是為了我著急,想要替我拿到那支神筆,元君若不愿,我等便不求了,求元君千萬不要傷了她!”
有沒有搞錯,打了這么久的架,受傷的明明只有她的臉好吧?還是被她打碎的花瓣割到的!
宋衿符默默收回對這溫柔的仙女姐姐的友好看法,收起寶劍昂首道:“將之公主是東海的公主,我自然不會傷她,但也請夕霞元君想清楚,這回打架是誰先動的手,若想要神筆,大可好好說話,上來便將我打落云層是何意思?”
她學著平日里宋斐傲氣十足的樣子,睥一眼坐在地上的將之,又以冷靜的目光望著夕霞元君:“元君如此溫柔的一個人,想必素日也是結了不少善緣的,下回行事前,還是請想清楚,什么人該結交,什么人不該結交,又有什么人是真心為你好,什么人是借著為你好的由頭,發泄自己的怒火。”
將之被她毫無章法的招數打得氣喘吁吁,此刻才得以緩過來,聽她說的這些話,氣又不打一處來,指著她吼:“你少來挑撥我們姐妹之間的關系!陰鬼出身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總有一日我要叫你在天宮再無立足之地!”
“將之!”
宋衿符好笑地看著這兩位仙女,默默翻了個白眼。
真是可笑,搞得她如今在天宮就有立足之地一樣。
“公主說的對,我的確就是陰鬼出身,前方便是十方鬼界,我一個鬼界出身的人,要回自己的老巢了,二位還要繼續跟著么?”
她輕輕笑著,捏一片花瓣敷在自己臉頰的傷口上,說罷也不等她們回答,足下便云層漸起,將她如同一個高不可攀的仙女般往上托。
云層的白光將還坐在地上的二人晃了一瞬,再睜眼,云團上的人手中已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碎花籃子,籃子向下傾倒,撒下陣陣花瓣。頃刻間,整座灰蒙蒙的不歸山充斥夢幻的色彩。
“是虞美人。”
夕霞接住一片花瓣,蹙眉道:“白色的虞美人。”
白色的虞美人,自視甚高的公主。
是幾乎不會被選作送出手的花。
夕霞默默看一眼將之,將之終于也意識到是自己搞砸了一切,委屈得眼角泛起瑩光。
“夕霞姐姐……”
“別叫我。”
“夕霞姐姐,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意氣用事,但她就是個陰鬼出身,她憑什么……”
“憑她手上有青花神筆!”
何止是將之想哭,夕霞如今也是止不住淚水直往外淌。
“沒有神筆,謝郎馬上就會被逐下天界,轉世輪回,還有我,一朝被發現,定也是要被貶下凡歷劫的命。”
“不會的!”將之抓住她的手,“那只陰鬼都可以叫天庭為她破例,憑什么謝郎君不可以?姐姐莫要擔心,我再回去求求父王,看看世間能不能鑄出第二支青花神筆來,我們定有希望的,定是有希望的……”
“陰鬼,你總說她是陰鬼,可她那只陰鬼身后有鬼王替她撐腰,我有什么?謝郎又有什么?”夕霞說到渾身顫抖,滿面的淚水我見猶憐。
宋衿符坐在高高的云層上,逐漸唏噓。
謝郎?
適才升天門盤問那位剛飛升的郎君時,倒是順嘴問了句他的姓名。
真巧,他叫謝依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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