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平的神情認真又小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殷詞的嘴，等待著她的回答。

不知怎地，陸見深也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

其實，在殷詞心中，她早就把自己當作是安平的媽媽了。

每日見他、輔導他、呵護他，心里千般萬般希望他健康幸福。

每每看見陸安平，她自己就會感受到心頭有股滿足感。

這一切都難以言喻。

可是，真的到說出“可以”的時候，她卻有些遲疑。

媽媽二字，是責任，是義務。

從做媽媽開始，這個孩子的優秀和榮耀，疼痛與災難，失望與不幸，全都與她息息相關。

這兩個字承擔的東西太多太多。

陸見深見她低頭沒有回答，側頭輕撫了她的胳膊，轉而溫柔的對陸安平說，“安平，你平時喊小詞姐姐，突然問她做不做媽媽，她肯定需要時間考慮，她害怕你把她喊老了，然后長出皺紋來。”

她聽出來他這是在幫自己解圍。

她沉默一瞬，定定地看著陸安平，一字一句說的格外認真，“可以，我可以做你的媽媽。”

說完，她又看了陸見深一眼，“如果你爸爸不介意的話。”

車上的兩個男人皆因為她的話而波動起來。

陸安平眼圈紅紅的，隨即開心的笑了：“媽媽！我有媽媽了，我媽媽還比其他小朋友的媽媽都溫柔漂亮！”

不同于男孩的興奮，陸見深只是默默開著車。

可他內心早已是紛繁復雜。

對于他而言，想要做陸安平媽媽的人并不少。

可這些人中沒有一個是真的出于對安平的喜愛和呵護之心來的。

成為陸安平的媽媽，只是她們獲取利益的手段，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地想承擔義務和責任。

他知道陸安平的情況與其他孩子不同，所以他也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可明明那句堅定地“可以”是殷詞對他和安平近乎施舍的付出，但她卻還說的那般小心翼翼。

如果他不介意的話。

聽到這句話他才知道。

她曾經搬出陸安平媽媽來嗆他時，他的反應真的有些過激了，才叫她如今這般小心翼翼。

他內心默然。

回想那天晚上兩人的對話，他的心頭冒出了一個想法。

車徑直開著，到了別墅門前。

殷詞見車停了，扭身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欲要推車門下車。

可陸見深卻從駕駛位拉住了她的胳膊，稍稍用了些力氣將她拉了回來，還傾身把她身側的安全帶再次扣住。

她困惑了。

這男人又是要干嘛？

話還沒問出口，她就見他撥通了管家的電話。

“喂，你下來接一下安平，我還有事兒要去辦。”

這下她忍不住了，狐疑著問他，“你要干嘛？”

他沒回話，只深深看她一眼，就轉頭對陸安平說，“爸爸和小詞姐姐要去談戀愛，你先回家，可以嗎？”

談戀愛？

殷詞嚇了一跳。

他怎么毫無由頭地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

陸安平眨了眨眼，“談戀愛？就是電視上演的談戀愛嗎？”

殷詞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個小家伙看的什么電視，居然還有這些東西？

還沒等她制止，小家伙又一字一句的問，“爸爸，你要是和小詞姐姐去談戀愛，那小詞姐姐是不是就可以每天和你在一起，還會和安平住在一起呀？我看電視上都是這么演的。”

陸見深輕笑，“對，談戀愛了就會天天在一起。”

男孩聽完高興極了，用力地點點頭，“爸爸，那你快去和小詞姐姐談戀愛，我想每天和小詞姐姐在一起。”

殷詞也被這稚嫩的童言童語給逗笑了。

她看向陸見深，卻發現他也正在看她，眼角還帶著笑。

瞬間，她有些莫名臉紅。

等到管家將陸安平接走，她才放松靠在座椅上。

“陸見深，我該怎么理解你剛剛說的話？”

男人語氣柔和了幾分，“不用做閱讀理解，字面意思。”

見她還蹙著眉頭歪頭盯著自己，他才開口解釋，“還記得那天你問我的話嗎？

他眨眼的頻率慢了幾分，“那天我管束你的私生活，你氣勢洶洶的，質問我們是什么關系，還問我覺得我們是在談戀愛嗎。”

殷詞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可那天的場景是針鋒相對的，她嘴里說出來的大約是七分氣話、三分真心，所以她對這句話也沒有太過于深刻的記憶。

“殷詞，我想過了，我們這樣確實不是在談戀愛。”

她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把這話放在了心上。

他把車子的檔位從空擋掛到了停車擋，像是要專心說一些話給她聽。

“事情的一開始就是聯姻，你沒有選擇的機會，就踏入了這段關系，我知道你在這段關系中付出了很多，尤其是對安平。”

“所以，我想試試。”這幾個字，他說的十分真誠沉穩。

“我承認，上次的那個問題我還是沒有想的足夠清楚，我希望再給自己一些時間，也能真正留給你選擇的機會。”

頓了一頓，他又說，“拋開安平，你可以試著再選擇一次，我們試試真正的親密關系，試著像普通情侶一樣談戀愛，如果你想反悔，隨時都行。”

說實話，殷詞有些動容。

對于她而言，哪怕當初自己還是殷家的千金時，也沒有人問過她愿意不愿意。

她看著此刻的陸見深，理性自持、言語尊重，和剛剛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的那個男人完全不同。

她心中不覺潺潺。

這樣的他讓她有些恐慌。

她的恐慌來源于自己對情感早已失去了掌控。

在他的得體紳士與挑逗親昵中，她覺得，自己可能早已陷進去了。

“那……我們去談戀愛？”她開口。

“好。”

車子一路向西，順著濱海公路一直開著。

窗外的夕陽與天空分了好幾層，西邊的天染著曖昧的紅，遠處的山輪廓十分清晰。

夕陽灑下來的光映在海面上，金光閃閃，絲絲點點的碎金晃得人心里泛著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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