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爺去世了，他無兒無女，算親的就是我了。

        他死在那兩座無名墓的前面，以跪坐的姿勢。我在他房間里找到了遺書，還有病歷本，原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遺書是寫給我的，不是按標準模式來寫的，與其說是遺書不如說是一個隨手寫的便條。

        “小梢，爺爺快死了。我知道你會來這里的，我希望你能幫我把抽屜里的信寄出去，沒有地址，就裝在瓶子里，像漂流瓶一樣，不，還是別了，你幫我埋葬在我經常思考的地方吧，就在那棵斷了的槐樹下。爺爺謝謝你，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轍。”

        我遵從他的意愿，將信埋在槐樹底下了，信的內容我沒敢看，沒有包信封，只有一張張寫滿字的紙張，沒有署名，寫著寄給我的愛人，徐風年。

        他沒有告訴我，應該將他埋葬在哪。我把他埋葬在那兩座無名墓的前面，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我沒給他刻名字，因為他之前說的幾句話。

        “守墓人無名無姓，唯一的責任就是守護好身后的墓碑。”

        或許我的陳爺爺早就跟著徐先生去了。

        他是在槐樹下不是發呆，是思考。他自己這樣說，那思考的什么呢？或許是當年沒那么多顧慮，和徐先生一起離開，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也許當年陳爺真的想過帶徐先生走，但雙腳的速度沒抵過洪水的洶涌。

        我和林殷站在頂樓，這里風景是極好的，看得見星星，看的見隨風搖曳的桃樹，上面有紅絲帶點綴著，那幾塊突出的部分顯的那么格格不入。

        “陳爺爺死了�！蔽艺f。

        林蔭回答我：“嗯�！�

        我說：“你不傷心嗎？”

        他說：“傷心�！�

        我說：“看不出來。”

        他說：“傷心不一定要表達出來，我確信我很難過，只是沒有眼淚，僅此而已�！�

        我看到他牽著我的另一只手在顫抖。

        林殷對他也有感情，只是陳爺年紀大了，沒能記得。

        林殷那時候才12歲，村里發洪水，林殷差點被洪水沖走，是陳爺，陳爺把他救上來的，我看見他的時候，他被陳爺抱在懷里，陳爺摸著他的頭哄他，叫他不要怕。

        林殷知道什么叫知恩圖報，從那以后天天幫陳爺做一些雜物。

        林殷知道陳爺早就忘了，甚至不記得村里還發過洪水。

        “誒，你這娃子怎么天天往我這跑，不好好學習來這里干這苦活，趕緊學習去。”

        “我記得那有個茅草屋來著，怎么都沒了呢？，這附近的房子也變樣了，什么時候裝修的，我怎么不記得�！�

        “陳爺告訴我希望我不要重蹈覆轍�！�

        “世界上的路很多。”

        林殷說的一點也沒錯，世界上的路有很多，但他忘了說，每一條都是未知的，需要我們一一去探索，但選錯了路哪有那么好回頭，回不了頭，要么原地等待，要么一條路走到黑。

        我和林殷從來不是擅長等待的人，從我們選擇某一條路開始，就注定會走下去，無論這條路有多少艱難險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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