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默到底還是起的遲了，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他渾身疼厲害，軟成了一一灘泥，別說敬茶，就是下床都做不到。

        文知禮穿著單衣坐在床邊，一條膝蓋彎起，赤腳踩在床沿上，右手拿著一冊書卷，正在研讀。

        看著床榻上一堆大小不一匕首，李默半晌無言。

        “醒了？”

        “嗯。”

        “選一個。”

        李默“……”

        醒來看見枕邊人在床上擺放了一堆兇器，這場面，怎么看，都有些滲人。李默挑揀一把精致小巧的拿到了手里。

        新婚第二日，送給另外一半匕首，文家這位還真是特別。

        走廊里傳來一陣腳步聲。

        房門就從外被推開，丫鬟們端著洗漱用具魚貫而入，繞過了屏風(fēng)，直接進了里間，領(lǐng)頭是個十七八歲，一身淺粉杏眼薄唇腰肢纖細，胸脯飽滿的小丫頭。

        那丫鬟笑盈盈的走上前，張口喊了一句二公子，捧著錦帕的手在半空中舉了半晌。

        “滾。”文知禮微微抬眸，語氣冰冷。

        那丫鬟微微一愣，眼眶一紅，一副我見猶憐泫然欲泣模樣望向床榻上的李默。

        李默“……”

        李默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爬在床榻上假裝未見，只希望丫鬟們能有些眼力勁，可偏偏這一個個人精，此時卻木頭一樣站著不動。

        文知禮瞧著那一動不動的丫鬟們，微微挑了眉，正準(zhǔn)備說些什么，李默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都下去吧，這里不用你們伺候。”再如何亦是他的陪嫁，李默可不愿新婚第二日就鬧出什么不愉快。

        丫鬟聽李默發(fā)了話，留下東西，紛紛退了出去。

        “都是些身不由己的小姑娘，你別嚇唬她們。”

        “我從不嚇人。”

        李默心里一顫，知道對方這話是真的，他嫁的這人可不是好相與的，這位可是因幾句玩笑就敢和人玩命的主。

        “你要不喜，我日后不讓她們進院就是。”李默低垂著眼，這幾個陪嫁都是為了給文知禮做小，人都是嫡母親自選的，可現(xiàn)下看來文二公子似乎并不喜。

        文知禮很快穿戴整齊，李默扶著腰，掙扎了半晌剛要起身就被文知禮又按了回去。

        “敬茶。”

        “不必。”

        二人對視片刻，終是李默敗下陣來。

        新婚第二日沒敬茶，李默想自己怕是要讓人說上一段，可轉(zhuǎn)念一想，這樁婚事，從頭到尾都荒唐至極，早就滿是流言蜚語，他再如何維護好像亦是徒勞。

        文家的餐桌上，到底是沒等來文知禮與李默。

        看著那空出來的兩個位置，圍坐桌旁的文家眾人神色各異，卻沒人輕易出聲。

        直到去叫人的丫鬟回說，二少爺在院里用膳，桌上的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文夫人看向文太傅，文太傅微微蹙眉捋著胡須，說了一句“用膳。”

        眾人這才動了筷。

        文太傅用過午膳，便去了書房處理公務(wù)，他一走，文夫人直接道：“今日之事誰敢碎嘴，家法處置。”

        文夫人發(fā)了話，沒人敢說三道四。

        這婚是圣上親賜，誰敢說什么。

        上面的兩位姨娘進門早，知道夫人的脾氣，都不敢造次。可三姨娘卻對此不以為意，她為文家生了個兒子，如今，嫡長長子跑了，二公子本來就無心向?qū)W，現(xiàn)在又娶了一個男人，這家以后指不定要仰仗誰。

        不過夫人發(fā)了話，三姨娘就算心思再活泛，明面上也不敢造次，畢竟還有個傻的出頭椽子擺在那里呢。

        文家的四小姐，素來與李家那位逃婚的那個走得極近，仗著文太傅那幾份愧疚，養(yǎng)成了乖張性子。不說目下無塵，但卻也差不多了。

        文夫人給前幾位小姐定親干脆利索，臨到這四小姐卻有些犯難。面上和文太傅說她年紀(jì)小，實則是怕這人也鬧出和李家那個一樣的事，再則，就算順利出嫁，依照四小姐這脾氣定是會搞得家宅不寧，到時不是結(jié)親而是結(jié)仇了。

        四小姐平日里就對二少不對付，如今，李默又以男子之身嫁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令她鄙夷不齒。

        三姨娘只等著她給鬧。

        用過了午膳，三小姐拉著四小姐回了自己的閨房，屏退了下人，說了幾句體己的話：“小四，我就要出嫁了，日后在家，你這性子還是改改，千萬別學(xué)那李家的。”

        在文家也就她會和四小姐說這些，文四小姐和大公子都是嫡出，現(xiàn)在的文夫人是續(xù)弦，只生了二公子一個。

        之前的文夫人體弱多病，生下四小姐以后就撒手人寰，那時文老夫人還在，怕大公子與四小姐吃虧，就將人抱到跟前養(yǎng)著。后來，文老夫人駕鶴西去，大公子和四小姐也大了，有了自己的院子。

        文夫人做人周到，對倆人也客套，到底是大家出身，也不屑于折騰前夫人孩子。文太傅對倆人愧疚，犯了錯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糊弄過去。

        這才導(dǎo)致了文家大公子與四小姐行事不拘一格。

        文四小姐瞧著文三小姐，半點也不在意，“李小姐哪里不好，四姐你就是太迂腐。”

        文三小姐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規(guī)勸對方是聽不進了。

        “再說了，有父親在，就那野小子還不敢拿我如何。”文四小姐撇了撇嘴，她素來誰也不放在眼里，尤其是自己那個便宜弟弟，她就更不客氣。

        從前哪一次父親不是站在她這邊，連夫人都不敢拿她如何，有什么可怕的。

        “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文四小姐是有些惱了，“你以為有父親在，夫人就不敢如何了，那是夫人寬厚，不與你計較罷了，她若想整治你，你連一聲屈都沒法叫。你看到時候父親還能不能幫你。”

        “我……”

        “我也就權(quán)你這一回，左右我下月就要嫁出去了，日后你該如何，你自己多想想。”文四小姐說道。

        文四小姐不吭聲了，三姐說的她都懂，但她和夫人作對久了，總是不甘，一時根本就轉(zhuǎn)不過彎來。

        文四小姐一走，二姨娘就讓人把三小姐喊了過去，四小姐知道二姨娘要說什么，搶在對方開口前說道：“我知姨娘要勸我什么，可小四當(dāng)年護過我，就為這，我也不能看著她犯什么糊涂。”

        二姨娘瞅著三小姐，真想看看自己的姑娘腦子里在想些什么，四小姐就護了她那么一回，就值當(dāng)記到現(xiàn)在！自己還沒說什么呢，她倒振振有詞！

        “你呀，不知該說你什么好。答應(yīng)姨娘，以后還是少和她來往，就小四的性子，不是你幾句話能掰正的，到時候可別惹火燒身，你下月就要出嫁，可別把自己毀了。”

        “姨娘，您多慮了。”四小姐走到二姨娘身邊撒起了嬌，“您這么精明，我會傻嘛。”

        “少糊弄我，給我準(zhǔn)話，出嫁前都別在和他攀扯，否則，我只能讓夫人出面。”二姨娘眼中閃過一絲果決，她就這么一個女兒，萬不能被旁人給帶歪了，到時候再出點什么岔子，她還有什么活頭。

        四小姐知道，二姨娘這一次是下了狠心的，只得在心下嘆了一口氣，“都聽姨娘的，您別去勞動夫人。”

        二姨娘看了四小姐一會，見對方并非敷衍，這才有了笑臉。

        李默這時候正被文知禮抱在懷里喂食，他剛才又被折騰了一回，現(xiàn)在是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起來了。

        李默也功夫去計較合不合規(guī)矩，丟不丟人了。

        “夠了。”李默看著送到唇邊的東西，他實在是吃不下。

        “嗯。”文知禮將那菜送到了自己嘴里。

        門外突然起了一陣喧嘩，還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護衛(wèi)文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二公子，出事了!老爺讓您去書房一趟。”

        文知禮抱著人猛地站了起來，將李默往床上一放，道：“等著。”

        說完便出了門。

        李默雖然好奇，可也知曉，文知禮不想讓自己摻和，他就不該摻和。

        他下了床，囑咐丫鬟把剩下的飯菜都煴上，又拿了幾冊書卷在軟塌上翻閱了起來，等文知禮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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