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的話語平淡道出時，立于前方的少女，卻仿若受到命令一般，蓮步緩緩向前挪出，再立刻收攏，接著嬌軀微轉，便附身皓腕撐地，玉腿飛也似的猛然踢出。

在女孩這般連續翻轉落地起身的動作間，連周身鼓蕩的空氣，都不禁發出細微嘶響。

“停！不行，力道不夠，徒有其形。”

然而小女孩那極為矯健的身姿挪動，看在中年少婦眼瞳中，卻令她柳眉有些緩緩蹙起。她在看了一眼手中握持的一份竹片卷軸之后，隨之緩緩搖頭嘆氣。

“呼——呼——”

被少女厲聲喝止下來，小女孩眼眸微垂，紅潤的小嘴不由習慣性地輕撅了起來。她撐著有些發汗的疲憊身子，緩緩站起來走到少婦身前。

雖然女孩臉龐之上已經掛滿了淋漓的香汗，但那置于身側的粉拳，卻依然有力地緊握著。她似乎也在輕蹙著纖眉沉思什么，片刻之后，螓首微抬，小嘴依舊帶著些許喘息，但還是努力露出一絲甜甜的笑容解釋開口。

“媽媽，是我太累了啦，要不你讓我歇一會兒了再練吧？”

“不行！”

然而小女孩的征求聲才乍一落下，中年少婦便連忙將其厲聲喝止，那看向小女孩帶著一絲擠出來笑容的玲瓏粉臉，眼波微微放緩了些許，心中也不禁掠過一絲心疼，但面上卻顯得依舊嚴厲。

“清漪啊，媽媽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教你習武，學習功夫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鍛煉你的心性和毅力。如果你只是因為累了就輕易放棄休息，那我這樣的訓練，還有何意義呢？”

“可是媽媽，你為什么一定要讓我學功夫呢？我們班上的其他女同學，她們都沒有……”

柳清漪精致的小臉之上略微顯得有些不耐，她看著自己的母親，簡單述說著小女生心中懷揣的那份疑惑。

然而她的話音還未道盡，中年少婦便再次厲聲奪過話來：“住口！不許為自己的懶惰心理找借口！既然當初你答應了媽媽，就應該要做到。”

小女孩的眼中有著點滴晶瑩浮現，不過卻強忍著沒有任其墜落下來。

她螓首緩緩低下，銀牙緊咬著粉唇，嘟著小嘴不知默默念叨了一句什么抱怨的話語后，終于還是放棄了抵抗，繼續撐著早已疲憊不堪的身子，重新站回了練身臺上。

慕容楠狹長的妖嬈雙眸，再次放緩下來，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小女兒那纖瘦的倩影，一直強硬的嚴厲面龐上，仿佛也陷入了糾纏的情緒之中，甚至連她握持那份竹簡的手掌心，都不由緩緩曲緊。

“站好了，現在繼續。”

安靜而封閉的地下練身室里，玻璃鏡幕前，小女孩依舊動作矯健地雙手交替撐地，往復坐著繞腿翻轉的動作。盡管在她白皙的細嫩皮膚上，已經綴滿了淋漓的香汗。

而一旁認真看著她的中年少婦，那平淡的美艷面容上，卻夾雜著一絲未名心疼，和似乎被壓抑住的難受。

……

“那個時候，您應該已經病得很重了。可是您卻從來不讓我知曉。媽，您從小教我習武、讓我強身健體，原來、是不希望我也承襲和您一樣的病。”

綿綿的細雨墜落在窗臺，隨之晶瑩的水滴濺射開來，翻出冰涼的珍珠般的顆粒，帶著些許沁入心脾的涼意，黏上少女那垂落肩前的三千柔順青絲。

客廳的窗戶被些微敞開著，結束調息的柳清漪，此刻正安靜地趴立于窗臺沿邊，任由寒風拂過，打在她精致的俏麗容顏上，偶爾繚亂起垂落雙鬢的幾縷修長細發，飄揚在烏黑的明眸之前，令得少女有些迷離的目光，愈發宛若秋波含幽。

“清兒？”

熟悉中帶著一絲詫異和好奇的呼喚聲，自耳旁身后悄然傳來，這才將少女從失神的回憶狀態中緩緩拉回現實：“你怎么在這里吹寒風呢？你身體還有傷呢。”

“哦。”柳清漪連忙轉回身來，看著慕容蕾那竟不忍帶上些許責備的面色，有些不禁莞爾淡笑了一下，然后方才面色回復平淡，“小姨你不要擔心，我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那你的傷——好了？”

慕容蕾的那像極了慕容楠般極其美艷的面龐上，瞬間彌漫上了驚奇的神色。

她眼眸一亮，看著柳清漪那紅潤的面色和嘴角噙著的會心微笑，心頭在終于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由連忙拾起后者皓腕，拈指搭脈，心神微沉，顯然還依然有些不太相信。

看著自己小姨這幅或緊張或擔憂的模樣，柳清漪心頭悄然掠過一抹暖流。

自從自己姐姐因病去世之后，慕容蕾就一直未曾回過她在桑海定居的家。這其中，雖然有不舍離開其姐姐所居住城市的緣故。但也因為當初在病床邊，曾經承諾過要替她照顧清漪。

“‘纏絲勁’真的太神奇了，竟然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將你的內傷治愈。”

慕容蕾素手緩緩松開擒著柳清漪的皓腕，微蹙的柳眉這才釋然松開。她后退兩步走回玻璃桌旁，端起一杯冒著騰騰熱氣的茶水，并將其遞給柳清漪：“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吧。別傷剛好，又把自己給弄感冒了。”

柳清漪不置可否地緩緩一笑，她自從六歲開始習武以來，就再也未曾感冒過，自然不會去在意慕容蕾的擔憂。

不過看著后者那一副無奈的眼神，柳清漪還是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轉身將玻璃窗戶輕掩上，這才接過水杯，同樣緩步走回了沙發邊坐下。

看著柳清漪喝完了手中的熱茶水，慕容蕾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氣，眼波流轉間仿佛再度放松了些許。因為她遞給清漪的茶水中，所用的是自家族中帶來的秘制楚岫茉茶，不但能夠健脾活血，對于身體的一些傷勢，也有著促進療養愈合的作用。

“清兒，小姨有一件事情，必須得告訴你一下。”

在柳清漪將空水杯放回桌上后，慕容蕾方才神色微頓，接著輕啟檀口，語氣嚴肅地突然開口。

柳清漪抬首看著慕容蕾，輕抿了抿雙唇，黛眉略微一揚：“嗯，小姨你說。”

“下個禮拜六，便是你九表妹、慕容芷瑤的十八歲生日了。按照宗祠歷代競考規矩，族內到時會在谷中‘四閣’之一的薈萃閣，為她舉辦正式的授印洗禮。”

“而你外公下了命令，到那日，如今族內歷屆經歷過洗禮的晚輩，都必須回到谷中參加見證。”

“小姨知道，你和芷瑤那妮子的關系、因為一些緣故并不太友好。去年族內為你舉辦授印洗禮之時，她也因故缺席不在。但這次，小姨還是希望你能夠奉族長之命，回去一趟。”

“想不到時間過得這么快，一晃她也要成年接受洗禮了么？”

柳清漪聽完俏臉一片平靜，倒并沒有過多的情緒浮現。她在族內修習之時，與慕容芷瑤也算互有接觸了解。以后者的天賦之優秀，能夠在今年這屆的族內青秀競考中，通過測評拔得頭籌，她自然覺得再尋常不過。

只是少女此刻唇角卻輕微掀起，似乎帶上了一絲頗為不在乎地笑意，最終她還是緩緩搖頭予以回絕：“但是小姨，這個時候我不能回去。”

“為什么？清兒，你還在芥蒂你們之間的矛盾？”

慕容蕾有些詫異地看著柳清漪，后者面色并沒有太過明顯的情緒變化，而且她清楚對方一向心胸開闊，應該不會是那種斤斤計較之人才對。

“不是。我不能離開圣菲，是因為這段時間，有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處理。”

柳清漪說這話時，看向慕容蕾的神色略微游移開去，精致的容顏上臉色輕微地變幻了一下，顯然一副不太愿意說出實情的模樣。

“什么事情啊？工作還是學習，請假不可以么？”

也不知是否觀出了柳清漪俏臉神色的細微變化，慕容蕾此刻竟顯得有些不依不撓，依舊盤桓追問。

紅唇微張發出一道幽幽輕嘆，柳清漪轉回目光望向慕容蕾，內心略微有些掙扎。她不知道是否應該、將自己不愿意在此時離開圣菲的緣故告訴后者。

畢竟如果只是為了個人感情而違逆外公的要求，大概會使小姨遭到外公的責備。但是，柳清漪無法抉擇。因為她真的不放心，留云曉一個人單獨待在菲斯企業。

“小姨，對不起，我……我可以不說么？你幫我回復外公吧，待我處理完自己在現世界的事情后，一定親自回族內、向他解釋道歉。”

柳清漪用略帶懇求的目光，就這般與慕容蕾對視良久，她此刻的神色亦顯得格外糾結。

但在心里猶豫了一番后，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拒絕并留在圣菲。因為她之前曾經承諾過云曉，會一直待在他的身邊時刻給予幫助。

慕容蕾緩緩站起身來坐至柳清漪身旁，并伸出手來扶住她的香肩，在沉默了好半晌之后，方才將盯著少女的目光放緩下來，接著意味深長地輕呼出一口氣。

“清兒啊，小姨尊重你有自己的隱私。所以你不愿意說出來，我也不勉強。”

“只是你做任何決定前，一定要認真想清楚。也許你還不知道，這一年芷瑤那丫頭，性子已然成熟變化了許多，也在開始改觀以往對你的態度。”

“倘若因為這一次你不回去，而造成你與她之間再一次的誤解；那樣的結果，是你外公絕對不愿意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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