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方向盤上白皙修長的雙手緩緩放松了下來，俊逸青年側過臉去，看了一眼神態著急的少女，目光不著痕跡地瞥了她一眼，最后停留在了少女身穿的白色長裙上，接著目光竟緩緩凝重下來。

“誒，莫晴風，我們為什么一定要穿過市中心呢？從其他小路走的話，應該也能夠到我家的啊。而且你只要將我載到附近公交車站的話，我也能自己打車回家的�！�

少女帶著一縷澀音地緩緩開口，熟悉的面龐之上掠過不解的表情。她黛眉輕揚，抬起螓首，燈光打在她潔白的俏臉上，露出唐婭婷那稍顯蒼白的五官輪廓。

“感冒了就少說點話，回家讓你爸媽給你抓點藥，記得要多喝開水多休息，不要再著涼了�！�

然而對于唐婭婷的詢問，俊逸青年也就是莫晴風，卻置若罔聞，反而語氣夾雜著淡淡勸誡地將話題挪開，并將視線從唐婭婷身上收回，但那眼中的復雜神色，卻依舊未曾改變。

唐婭婷俏臉微怔了一瞬，似乎也看出了莫晴風眼中隱約噙著的異樣，黛眉隨之輕蹙起來，紅唇微抿著低聲詢問：“怎么了，你剛才……”

“原本有些事情，我不想多問的。只是——”

莫晴風視線透過玻璃車窗望向前方，眼神略微有些迷離。他沒有再偏頭去看唐婭婷，而是直接話語微頓片刻后，接著緩緩啟齒：“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確認不可�！�

“嗯，什么？”

唐婭婷目光看向莫晴風，眼波流轉，神色逐漸從焦急中回復過來。此刻為止原本她就已經欠了莫晴風兩次人情了，所以對于后者的要求，她自然不會想要去拒絕。

莫晴風聞言面色放緩，最終還是語氣悠然地開口：“你身上穿的這件衣裳，應該不是你自己的吧？”

莫晴風帶著一絲莫名情緒的話語落下，唐婭婷晶瑩的雙瞳中卻閃過一抹驚詫。

她視線緊緊盯著莫晴風英俊的側顏，從他的面色以及語氣中，唐婭婷心頭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什么，原本剛松懈下來的神經，瞬間又被再度繃緊。

但末了她依舊誠實地點頭，表示承認。雖然她或許已經知曉，莫晴風接下來將要說的話。

“這是在納蘭云曉家的時候，他硬讓我換上的。因為我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濕了�！币姷侥�晴風竟出奇地保持著沉默而沒有繼續開口，唐婭婷只能自己率先解釋。

“那你可知道，這件衣裙，原本是誰的？”

唐婭婷黛眉有些沉蹙在一起，螓首微搖。

駕駛座一側的玻璃車窗被敞開著，莫晴風視線微轉向窗外，唐婭婷雖然未曾開口，但他顯然是察覺到了后者的細微動作，心神沉入記憶之中，并淺淺地吸入了一口夜風微涼的濕潤空氣。

“這件白色雪紡碎花洋裙，是在一次和柳清漪的聚會之時，納蘭云曉買來當作禮物贈給她的。只是沒有想到，最后還是回到了云曉手里，而且他、竟然還給你穿了�！�

“你說……這件衣服，是清漪的？”

唐婭婷柳葉般的黛眉猛然一揚，俏臉之上神色愈發驚惶了幾分。她無論怎樣也想不到，納蘭云曉居然會……

而且隱隱令得她心中感到不悅的是，為什么諸多事情最后都會扯到柳清漪身上來。難道說，那個外星生物，僅僅只是把自己當作柳清漪的替代對象，才會突然莫名對自己那樣好的？

想到這些，唐婭婷心中都覺得完全不可思議起來。雖然她沒有任何憑據，也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臆測，但莫晴風所言，卻提醒了她一點，那就是自己心中的堅持是正確的。

她不能和納蘭云曉走得太近，不管是因為他，還是因為自己，亦或是因為柳清漪……

“怎么了，看你表情這么驚訝，那家伙多半沒有告訴你吧？你在想什么？”

仿佛感應到了唐婭婷內心所想一般，莫晴風的神色亦顯得頗為低沉。他視線隨意自前者面容上挪開，看向車窗前，見到紅燈轉綠后，便緩緩啟動引擎，繼續向前對著唐婭婷家駛去。

見到唐婭婷依舊處于沉默，莫晴風也便沒有再去打擾她，倆人間的氣氛很快便再次陷入寧靜。而莫晴風此刻，心神則逐漸沉浸下來，思緒轉回半個時辰以前，回憶著自己離開家里，然后駕車來到納蘭家別墅的時候——

“吱——”

剎車聲穩穩落下，接著戛然而止，瞬間便淹沒在了周遭依然墜落不停的間歇斜雨之中。

跑車駕駛座的前門被打開，莫晴風則撐著一柄透明膠制天堂雨傘，自其中緩步走出。

在十數分鐘以前，他還在黃蕓的房間中聽著后者對他的各種詢問，但出于心底對柳清漪的保護，莫晴風最終并未將實情告訴自己的奶奶。

然而即便莫晴風心中有意隱瞞，也并未在回答時露出什么看似搪塞的語氣，但一向善于察言觀色的黃蕓，依然從莫晴風微變的面色、以及偶爾微頓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什么異樣。

或許是見到自己孫子刻意不想坦白，黃蕓也就并未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最后吩咐了莫晴風一句后，便以要休息為由，將莫晴風催了出來。

“奶奶她、會不會已經猜到什么了呢？為什么最后她會主動攆我出來，難道她甚至看出了我還有事情要出門？”

莫晴風身形立于納蘭云曉家的別墅花園小徑外，抬起雨傘和那俊逸的面龐，唇角微抿，接著緩緩這般呢喃了一句。

他眼神復雜地看向不遠處，立于雨霧中的那一棟白藍相間的匡型別墅，形如臥蠶般的星眉不由輕皺，神色也稍轉暗沉。因為一個多禮拜之前就在這里，他被納蘭巖峰下屬打至重傷的情景，尚還令他歷歷在目。

莫晴風昂首深吸了一口夜雨交雜下的潮濕空氣，將腦海中因為今天發生的各種事情而造成的混沌壓抑而下，待得神經逐漸清明起來，方自袖中掏出手機，略作瀏覽找到唐婭婷的號碼后，已經趨于平淡的目光不由再次掠過一絲波動，無奈搖著頭將其撥通。

“這個唐婭婷，還真是反過來把我當成傭人使喚了。這才認識她幾天，怎么就什么事情都找上我了？”

在莫晴風靜候于納蘭家花園大門外時，此刻別墅一層內的那間客房中，唐婭婷正一臉倔強執拗地，將眼前擋住去路的納蘭云曉死死盯著，黝黑如墨的晶瑩雙瞳中，甚至隱約有幾分怒火在升騰。

“你到底讓不讓開？我說過我要回家了！現在我衣服也聽你的換了，藥也照你的吃了。你究竟還想怎么樣？”

見到苦苦僵持不下，唐婭婷原本打算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應該如何讓納蘭云曉答應放自己離開。但此刻她口袋中些微震動起來的手機，卻在方寸間便打亂了她思緒，讓她再也不想和云曉繼續鬧騰下去。

因為她十分清楚此刻還會給她打電話的，如果不是自己的父母的話，那就應該是莫晴風已經來接自己了。

“我哪兒又想怎么樣嘛，你怎么就愛‘狗咬呂洞賓’呢？我不過就是看你一個姑娘家大半夜回家不安全，想要送你一程而已�！�

云曉面色略帶委屈狀，他身子立于房門前，張開雙臂擋住唐婭婷去路，言語中既帶著幾分埋怨，又帶著幾分關心急切。畢竟一直這么鬧下去，萬一真的吵到自己父親，估計又得被后者一頓狠批。這自然不是云曉愿意見到的，因為他更怕自己父親會再次為難唐婭婷。

“我不要，我又不是第一次走夜路，有什么可擔心的。再說了憑什么我回家這種事情你也要管？你要知道，關心一個人也是得有尺度的，像你這樣、這么過火這么霸道，只會適得其反的你知不知道？”

嘴上焦急著拒絕時，唐婭婷瞧得云曉那一臉宛如孩子般執著執拗的模樣，心頭也不禁浮現淡淡的感動和好笑，因此她竟破天荒地主動對后者耐著性子教育出口。

但哪想到唐婭婷本是出自好心的勸說，卻全被云曉當作了耳旁風，他也就聽進去了唐婭婷執意拒絕的意思，當下性子里那股倔勁反而愈發濃郁堅定起來，言語不帶任何可商量的強硬要求。

“我不管，總之你今天必須讓我送。就當是、當是還我幫你要回身份證的報答吧。而且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情，你爸媽知道經過了，到時算到我們家頭上來怎么辦？”

“你、你真是——”

唐婭婷簡直快被云曉這無理取鬧和胡編亂謅的本事，給弄得頭腦發熱了。她視線焦急地隨意斜瞥過窗外，竟是在雨霧中見到了、那輛期待已久的熟悉血紅色保時捷。

少女當即便雙眸一亮，計上心頭，轉而很快平復下心中已經堆積而起的怒慟，將話鋒一轉，竟佯作嘆氣，側過臉去不再看向云曉，搖頭妥協。

“算了，聽你的行了吧？那你可以先出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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