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內心對于柳清漪的虧欠，便正是姜紅霞心底的柔軟之一。所以，方妍才會及時如此勸慰著。

        “對，你說的沒錯。在沒有確定事實前，我不應該瞎想這么多的。小方，你趕緊替我通知陸峙和陶冶，讓他們錯開時間聯系清漪。一旦聯系上，立即告訴我！”

        “是！那、您今晚的本季度融資商談會議，還繼續召開么？”

        姜紅霞充斥著分外嚴肅的命令吩咐下來，方妍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時間便應下，然后接連著關切提及。

        “連線董事會高層，通知他們，今晚的商談會議按時召開，不過改由費總經理替我出席。”

        “那總裁您是要……”

        望著身旁一臉茫然問向自己的方妍，姜紅霞卻突然間變得頗為輕松釋然了下來，接著淡淡露出一份微笑，語氣放緩回答著——

        “回家。幫我致電李司機，半小時內駛車到公司總部大廈，一旦天外暴雨轉小了、立即就走。”

        接受完吩咐，方妍簡單地在心頭重復與記憶了一遍，然后也沒有拖沓和再猶豫什么，轉身快步便走出了這間總裁辦公室。

        眉眼流轉著繼續眺向窗外，順著玻璃成股流下的雨水，已經完全模糊了天外的視線，然而姜紅霞的清秀面龐之上，卻似乎顯得有些凝眉深鎖起來。

        “看來，我不能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只投放在納蘭巖峰一個人的行動部署上了。必要的時候，還得重新用一回慕容楠當初‘固優制宜’的壟資策略。即便，我從始至終都不認同她那樣的做法……”

        灰蒙蒙的天空依舊陰霾遍布，籠罩著蒼穹猶如末世之夜。

        圣菲市處于季風帶的海洋氣候，即便到了秋季，也依然會偶遭暴雨侵襲。街頭小巷之間，原本漫步緩行的路人們，此刻也都各自斜撐著雨傘，快步穿行著。

        呼嘯的海風拂過傘背，帶起呼啦啦的風響聲，愈發吹得人不敢在路上過多逗留。

        “天啊，為什么會突然變天，還下這么大的雨啊，都沒有帶傘誒，怎么回家啊？”

        “對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

        “不管了，就在路邊隨便買一把傘沖回去吧。”

        “不行，太不劃算了，我還是打電話讓我朋友撐傘來接我的好。”

        ……

        千盛集團旗下的千盛服裝購物城，一層大廳的正門樓前，如今已經被熙熙攘攘擁簇在兩旁的顧客，塞得幾乎快水泄不通。

        紛擾的人流熙攘嘈雜，彼此口中都各自在喃喃述說著，接下來應該如何離開歸家的打算。

        而就在門外愈發匯聚的人流，已經洶涌到一定程度，幾乎都快要擋住了進出來往顧客的時候，一道清脆中帶著相當具有親和力的少女聲音，卻在這時自內商城地下一層大廳，由遠及近地肅然傳來——

        “各位顧客和行人朋友們，我們非常歡迎大家能夠在本商城廳前避雨。但是也請大家不要擁擠，將過道都騰挪出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事故。”

        “為了感謝廣大顧客來千盛購物，我們特別預備了地下一層的休息廳給大家避雨，并提供大家桌椅和飲品。下面，請大家有規律地排隊進入，等雨有停歇了，我們也會及時地通知大家。”

        清脆的話語聲不急不緩地道盡，旋即一道窈窕倩影，也這般出現在了人流攢動的商城大廳前。

        那是一位身著白藍工作制服的青年女子，年齡看上去大概在二十五六歲左右，一頭飄逸輕柔的棕色卷發披散在雙肩后，清秀的面龐上秀目顯得炯然有神，幽黑的雙瞳四下打量著。而她的手中正拿著一個擴音喇叭，緩步穿行于人流中。

        她所走過路線的身后，竟留下了一條無人再敢涉足的空道。這樣靜候了片刻之后，終于是有人開始主動選擇了跟上，尾隨著這名女子，朝商城的地下一層快步走去。

        瞧得地下一層通道入口處，那燈光通明的溫暖之感，不少湊得近的游客，抬眼最后看了看天外密布的烏云、和磅礴的暴風雨，也毫不猶豫地轉身走進。

        這樣很快地，便在這片大廳周遭引起了連鎖反應，接下來的數分鐘時間內，越來越多的顧客甚至路人，都開始走向地下一層，去躲避這場不知何時才能停下的大雨。

        “誒，這位大叔，剛才那個年輕的女子，她是誰啊？看起來好有號召力的樣子，她在千盛商城，都敢這么大聲吆喝的啊？”

        就在最后剛來的幾位中年男子，也跟著打算走向地下室選擇躲雨時，一位用手捂著腦袋，秀發和身上都濕了一身雨水的少女，則突兀地從大雨中沖進大廳前，著急地四下瞅了一眼，便攔住就近的一位中年男子，開口滿是疑惑地詢問著。

        少女一面整理著身上多余的雨水，一面抬起皓腕，理了理被沖刷得格外凌亂的雙馬尾秀發。在她抬起頭看向眼前陌生中年男子時，那極為熟悉的面龐，也是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竟是一大早就去公學院，尋找唐婭婷卻未果，而折返離開了的夏曉蘭。

        “小姑娘，你不知道啊，她可了不得。你知道千盛集團的總經理侯暮飛么？”

        中年男子原本不耐煩地打算直接甩手著急離去，但回頭看見夏曉蘭那一臉萌萌噠好奇模樣，這才連忙心下一松，和她耐心地解釋起來，末了多問一句。

        “知道啊，怎么了？”

        夏曉蘭美目中眼波流轉，似乎在猜測著什么，不過嘴上依然還是一副不明就里的茫然模樣。

        “她就是侯暮飛的外甥女，蘇琦。而且不僅如此，她向來優秀的公關能力，還頗受千盛集團董事長徐懷誠的賞識。聽一些流傳出來的內部訊息說，徐董事長已經私下預定了、她為自己的下一代接班人。”

        “真的啊？她有這么厲害？”

        聽得中年男子那唾沫橫飛、一臉艷羨的描述狀，夏曉蘭也有些隱隱驚訝起來。

        她倒是沒有想到，在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千盛集團內部，竟然也會有著如此年輕、就受到重視的厲害角色。

        “當然了！可能你還不知道，千盛集團幾天以前發生的那次‘偽贗門’事件，之所以能夠在最后風平浪靜地得到解決，聽說全都是這位年輕的女白領，從中調查處理弄清的呢。”

        見到身前少女依舊半信半疑的樣子，中年男子又再度開口啰嗦了幾句。不過這一次他的話音無疑放低了許多，并且目光四下悄然游移間，滿是一副擔心被旁人聽了去的謹慎。

        夏曉蘭見狀，這才張圓著紅唇，一臉訝異地長長“哦”了一聲，表示一下自己明白和感謝：“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哦。”

        “誒，小姑娘，你問這些干什么呀？還是趕緊下樓去避避雨，順便把衣服吹干吧。瞧你這一身淋濕的，當心感冒啊。”

        中年男子眼眸之中，突然掠過了一分微不可察的擔憂與關切。不過這份情感波動一瞬即逝，幾乎無人察覺。夏曉蘭螓首微抬，鳳目異樣地與他對視了一眼，這才連忙挪遠了身子，嬌軀躍動著快步走下了樓道。

        身后滯留下來的最后一名中年男子，瞧得周遭人流都已經消散，那始終低垂的腦袋，總算也微微抬起了些許。而令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的是，那張硬朗與清秀并存的熟悉面容下，唇角卻勾勒著一份中意的笑容。

        “天真的家伙，這家伙也未免太小看她了。夏曉蘭，可再不是曾經那個、單純愚笨的小女孩了……”

        中年男子唇角開始蠕動著，他的目光以極快的速度，斜瞥了一眼不遠處雨霧下的轉角，濃眉微皺然后舒展開來，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嘲諷地傳出，最后飄散在這片、已經徹底空曠下來的大廳中。

        “奇怪，邵文博和夏曉蘭他們倆，應該并不認識吧。紫茵姐她，干嘛還讓我去調查他們之間的關系啊？”

        商城大廳外房檐邊角便，撐著雨傘躲藏在遠處，一對明眸始終悄然盯著這邊的凌菲，在瞧見那最后的中年男子，也就是邵文博背影消失于地下樓道的盡頭時，她方才緩緩地挪出了身子。不過那面龐之上，此刻卻布滿著疑惑與不解。

        在這之前的午后，她剛在市中心教研樓結束企業實習教學課程的學習出來，便接到了方紫茵的來電，讓她在公學院的校門外，注意留心離去的夏曉蘭。

        這一路的尾隨，令得凌菲對于夏曉蘭會來千盛的緣故，也頗為好奇，所以才會想盡各種辦法，一直追蹤而至。

        “現在怎么辦呢？我要告訴紫茵姐么？還是繼續跟下去看看……”

        在猶豫不決之時，屋檐外的雨水仿佛又加大了起來，嘩啦啦地沖刷著地面，濺起的水柱飛灑在凌菲身上，涼風吹得皮膚隱約感到難受和刺痛。而實在忍受不了暴風雨侵襲的她，本能地還未掏出手機，便快速跟著沖進了商城地下一層的招待廳。

        圣菲市居民區一條極為尋常的幽深巷陌，雅沁花園胡同深處，一棟住宅樓唐婭婷家。

        “外面下這么大的雨，而且風也刮得這么厲害，我等一下，要怎么回學校啊？”

        一間布置溫馨的臥房窗臺邊角，唐婭婷皓腕輕拖著下巴，擱在書桌的臺沿上，黛眉微蹙地隔著玻璃窗戶眺向天外。

        愈發濃密的雨滴傾瀉而下，視線朦朧得、幾乎看不清近山和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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