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滴水恩當(dāng)涌泉報
“子清，你不怪我咩？”劉春花低聲問道，蒼白泛黃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她眼瞼微微浮腫著，眉眼低垂，依舊尷尬。
“阿花嫂，過去嘅（的）不愉快嘅事，不值得去死記住，是嘛？”子清特意也用家鄉(xiāng)話說道，“我們更應(yīng)該睇（看）靚的、有希望嘅將來啊。”
“你講得啱（你講得對），你講得啱。”劉春花感覺自己淚意上涌，忙低頭在兒子身上的
衣服蹭了蹭。吳康平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走，我們坐地鐵去。有些晚了，你們肚子餓了吧？我們快回家，我弄了些我們家鄉(xiāng)味道的菜，不知能不能合你們口味呢。”子清望著風(fēng)塵仆仆的堂兄一家，有些心酸，連連說著，情意殷殷。
“都好，都好。麻煩你了啊。”吳康平感激得不知說什么好，連連點著頭，看到念念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盯著他瞧，不禁笑開來，“這是若若的小寶貝吧？都這么大了啊。叫念念？”
“啊，對了，念念，快來見過舅外公、舅外婆和健明舅舅。”子清才意識到自己沒讓念念叫人，猛地直笑著輕呼道。
吳健明走到念念身邊，蹲下來，像變戲法一樣將兩個大大的鳳尾螺攤在念念面前，望著念念閃閃發(fā)亮的眼睛，微笑著問道：“念念，你知道它們可以用來干什么嗎？”
“玩。”念念笑道，伸手拿起了其中一只鳳尾螺，好奇地打量著。
斯若彎腰，將吳健明手中的另一只鳳尾螺拿過來，放到嘴邊，輕輕吹了起來。那低低的“呼呼”聲，逗得念念又是“哇哇”地歡叫又是拍著小手。
子清望著這歡樂的一幕，不禁眼睛一熱，薄薄的淚霧浮上了眼眶。
※※※
已是早上10點多，霍宇凡心煩意亂，將顧言送過來的文件丟在一旁，拿起手機(jī)無意識地把弄著，終究還是放了下去。
那自尊又高傲、執(zhí)拗得九頭牛都拉不動的楊斯若，哪怕他將她手機(jī)打爆，估計她也是不會接他電話的。她，簡直是惱人的小妖精！偷走了他的心還能這樣冷漠地對待他！這樣下去，他真的會被她活活折磨致死的！唉！愛她為什么這樣痛苦？能不愛嗎？像以前那樣瀟灑不羈、狂放灑脫地活著多好啊！可是，沒有她的人生該會是多么百無聊賴？
他無望地想著，無力地趴倒在辦公桌上。當(dāng)他勉強撐起頭來，赫然發(fā)現(xiàn)尹靜婷靜默地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嚇得他一把往后倒去。
“對不起！對不起！霍總，顧言特助讓我進(jìn)來找你的。我敲了好久的門，你都沒答應(yīng)一聲，所以我擅自進(jìn)來了。不好意思，把你嚇著了。”尹靜婷忙道歉，忙不迭地解釋著。
“沒事，是我在胡思亂想，發(fā)呆過頭了。”霍宇凡緩過神來，輕輕搖頭道。然后疑惑地望著她，問道：“你有事找我？”
“霍總，我剛剛已經(jīng)向設(shè)計部遞了辭職申請。”尹靜婷沉靜地說道，“關(guān)于楊斯若和你的那一段過去，我很抱歉。”她將緊握的右手?jǐn)傞_來，里面是被撕爛成幾小塊的一張支票，“這是五年多前我以楊斯若的名義向你要的支票，我一直沒用。因為太慚愧！我沒想到楊斯若是那樣保守、那樣高傲、那樣執(zhí)拗的人。她懷了你的孩子，沒有選擇去墮掉，而是退學(xué)離開了S城。可以說，是我間接毀掉了她的人生。這是我這一輩子最慚愧的事情！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勇氣再去見她。”說著，她將那幾小塊支票紙輕輕放到了霍宇凡的面前，看著沉默不語的霍宇凡，又緩緩而道，“可能你也知道了，霞姐最近不在S城，因為她避風(fēng)頭去了。聽說最近警察在找她。當(dāng)年，我們是在犯罪，是嗎？這張支票，就是罪證。我把它毀了，心里也好受一些。希望沒給你帶來麻煩啊！這些年，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你感念著楊斯若而給了我工作，但實際上我是將她推向人生黑暗深淵的罪魁禍?zhǔn)祝《遥@些年，我哪敢真正地幫你去找她呢？真的，非常非常地抱歉！”
霍宇凡點了點頭，伸手將那被撕爛的支票拿了起來，端詳著。好一會，他看著滿臉愧疚色彩的尹靜婷，不安卻又沉穩(wěn)地道：“對，當(dāng)年我們也許太年輕，也許太沖動，但確實是在犯罪了。不過，我還是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遇到楊斯若！你不必辭職，如果是因為慚愧。當(dāng)然，如果你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我也不會強留你。”
“霍總——”尹靜婷看著他，雙眼光彩閃亮，她真的沒想到他竟然還感激她！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對楊斯若執(zhí)念太深！當(dāng)年她的錯誤，難道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緣了嗎？她不安的心似乎找到了一絲撫慰，她吶吶不成言，“那，那——我不打擾你了。我——我繼續(xù)去工作了。”說完，她一轉(zhuǎn)身，興奮激動得跑了出去。
霍宇凡將那被撕爛成幾小塊的支票紙緊緊地捏緊，揉成一小團(tuán)，丟到不遠(yuǎn)處的垃圾筐里，狠狠地，像是丟掉了一半的恥辱。
※※※
霍宇凡依舊是心不在焉地工作著。一旁的手機(jī)響了起來，他無意識地接通了電話。
“小凡子，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你家的姑娘在我們醫(yī)院內(nèi)科門診已經(jīng)排了一個多鐘的隊了，為什么她就不和你說說，走走你這‘后門’呢？這是怎么回事嘛？”發(fā)小劉景陽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叫。
“怎么一回事？”霍宇凡心一沉，猛地站了起來，揚聲問道。
“看來你還真是不知道。”劉景陽感嘆道，“今早我經(jīng)過大堂時，看到你家姑娘就在掛號處排長龍了。然后我恰好去內(nèi)科找我叔叔，發(fā)現(xiàn)她和她媽媽在門診那兒排隊。我本想去問問她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峙履氵@正牌男朋友怪我奪你的權(quán)了。所以，先和你打個招呼吧。不知是她還是她媽媽生病了呢？”
“好，你先別有什么動靜，等我來。”霍宇凡嚷著，掛了電話，就往外沖，急得左膝蓋狠狠地撞在辦公桌一側(cè)，疼得他齜牙咧嘴。這一疼，倒把他給疼得冷靜下來，他跌坐回辦公椅上。他問自己，為什么楊斯若不向他求助？那是因為她自尊自傲，更是因為她不需要他！想到這，他沮喪起來。
他盯著他的手機(jī)看，盼望那屏幕亮起光來，能顯示出楊斯若在他心目中的代號——我的愛。
可是，手機(jī)靜靜地躺在桌面上，不響不動，焦灼著他的心。
終究是忍不住的，他再次站起來，撈起那手機(jī)，急急往外走去。
正所謂俗語有講，山不過來，我就過去。楊斯若不找他，那么他就去找她吧。
“哎，霍總，您約了‘高科’的羅總，他馬上就到了。您這是要去哪兒呀？”秘書羅玉見他急沖沖往外走，追了上來，大聲叫道。
“把見面會取消，約下次。”霍宇凡淡淡交代了一句，人早已經(jīng)消失在門外。
“唉。”秘書羅玉撫額嘆道，這任性過度的霍五少，誰也奈何不了他啊。
※※※
當(dāng)霍宇凡趕到第一人民醫(yī)院的內(nèi)科門診時，就看到他心愛的姑娘擠過人群，站在6號門診室門口處，微皺雙眉，翻著那厚厚一沓的病歷本。她就只是簡單的一條黑色牛仔褲，搭配著一件黑色長T恤外套，長劉海遮住半邊臉，清麗而脫俗。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已是11點10分。她們這看病等得可真夠久了。
他心愛的姑娘回到媽媽子清身邊，低頭說著什么，子清轉(zhuǎn)頭和坐在她身邊一臉病容的婦女低語幾句，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腿，像是在安慰她。
霍宇凡隱隱約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越過一些焦灼不安、低聲抱怨著“排長龍”看病的人，走到了斯若的身邊。
“小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叫道。
斯若轉(zhuǎn)過頭，看到他，吃驚，卻沒出聲和他打招呼。
“子清媽媽。”霍宇凡微笑著和一臉疑惑的子清打招呼，“我聽劉景陽說你們在醫(yī)院，所以來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他說著，才發(fā)現(xiàn)那滿臉病容的婦女和坐在她一側(cè)的父子模樣的兩個男子也睜大著眼睛奇怪地看著他。
“宇凡啊。”子清點頭，輕輕咳嗽了一下，道，“我和若若帶親戚過來看醫(yī)生。不用麻煩你呀，你工作忙呢。”
“不麻煩，一個電話而已。”霍宇凡搖頭道。霍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全都在盯著他看。他本就高挑，鶴立雞群般的，又打扮得西裝革履，長著一張俊美的妖孽般的臉，更何況此刻一身白大褂的劉景陽正匆匆趕到他身邊。
“小凡子，你到了。”劉景陽有些氣喘地說道，然后問，“什么情況？”
“劉醫(yī)生，真的不需要麻煩你們了。”斯若皺眉，只看著劉景陽道。難道看個醫(yī)生這么簡單的事情也需要他們這樣勞師大眾一般？她不想成為大家矚目的焦點，更不想求助于霍宇凡。
“子清阿姨，我看您和楊斯若進(jìn)來和我們說說什么情況吧。”劉景陽見周圍的人低聲議論著他們，又察覺到霍宇凡和斯若間尷尬而微妙的氣氛，忙推開旁邊的VIP門診的門，轉(zhuǎn)向子清道。
子清看向6號門診室門口處那厚厚一沓的病歷本，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隨著劉景陽和霍宇凡走進(jìn)那VIP門診室。斯若和吳健明他們交代了幾句，也跟了進(jìn)去。
※※※
VIP門診室內(nèi)。
劉景陽聽完斯若說的情況，很篤定地道：“你們來這兒就對了。我叔叔是這方面的權(quán)威專家，我安排你們親戚和他見面，盡快安排手術(shù)最好。”
“不，劉醫(yī)生！我已經(jīng)在你們醫(yī)院預(yù)約了，我們可以等你叔叔有空——”斯若連忙說道。
但劉景陽更快地打斷了她的話，急急說道：“你知道我叔叔在我們這兒有多俏嗎？他的預(yù)約號都排到下個月去了，手術(shù)方面的預(yù)約更是遙遙無期的了。你親戚的病當(dāng)然也可以等等，但是，沒必要花那么多時間在這等待上吧？楊斯若，你親戚是從外地來的吧？等的過程也得花不少錢吧？你總得工作，子清阿姨總得帶念念小寶貝吧？”
斯若被他問得一時語塞。她不是不知道大醫(yī)院的看病難，也總是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罵著現(xiàn)在醫(yī)院可惡的人情世故，而現(xiàn)在，她也成了那“走后門”的特殊的一員了。唉，現(xiàn)代社會，誰都可能成為“助紂為虐”的人吧？
“若若，就聽劉醫(yī)生的安排吧。”一旁沉默不語的子清望著斯若，慢慢說道，“你阿花嬸嬸透析透得很辛苦，你康平叔叔他們之前已經(jīng)借了很多錢了。”
“好吧。”斯若艱難地說道，點頭。最終望向劉景陽，輕輕道：“謝謝！”
“你謝他吧。”劉景陽故意向霍宇凡撇了幾下頭，“他是我們醫(yī)院的大股東，我們都得聽他的。”
斯若凝眸望著霍宇凡，覺得“謝”字終究還是應(yīng)該說出口的，但霍宇凡伸出食指豎在了她嘴邊，低聲道：“你知道的，我不是為了你的‘謝’字的。”
斯若垂眸，不再看他，也不再出聲。
“宇凡啊，我想和你說些話。”子清望了望斯若，又望向霍宇凡，眼色深沉，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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