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奶奶？”念念看著滿臉笑意、滿臉殷勤的方美琴，很奇怪地問道。在他小小的意識里，只有親外婆啊。

　　“對，對，我是你的親奶奶，親奶奶！”方美琴小雞啄米似地快樂地點頭，還特意加重了“親奶奶”的發音。然后，她伸開雙臂，對念念歡呼道：“親奶奶抱抱，好不好？”

　　“媽咪。”念念卻突然轉身，抱住了斯若的雙腿。斯若很自然地彎腰將他抱了起來。他立即摟住她的脖子，將小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美琴，別急，慢慢來吧。”霍伯庸將滿臉失望的方美琴扶了起來，溫和地安撫她。

　　“好了，大家進屋去吧。”霍老爺子發話了，率先走在了前面。

　　※※※

　　豪華的客廳內，保姆們端上了各式各樣的糖果、餅干及水果放到桌幾上，然后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著斯若母子倆。

　　“念念，奶奶帶你去吃好吃的？”方美琴知道小孩子最饞零食，輕拍手掌，引起了念念的注意，然后誘惑地道，“糖果好甜好甜，餅干又香又脆，水果多汁美味哦。”

　　念念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果，雙眼亮晶晶的，流露出他的喜愛之意。但小家伙兀自淡定著，輕輕說道：“謝謝。”然后將目光艱難地、依依不舍地轉回來，凝望著自己的媽咪。

　　旁邊的幾個大男人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都暗暗為他點贊。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定力，看來媽咪斯若將他教育得很好。

　　霍老爺子微微點著頭，坐到了大沙發的上端，霍伯庸忙跟過去，坐到了他身邊。

　　霍宇凡微笑著，向念念拍了拍手，道，“來，讓宇凡叔叔抱抱吧，你媽咪累了。”

　　“天哪，怎么還叫宇凡叔叔？”方美琴怪叫起來，“得改口叫爸爸了。”

　　原本伸出雙手迎向霍宇凡的念念聽方美琴這么一說，疑惑地看著霍宇凡，略一停頓，又轉回身，緊抱斯若。今天這一切，好奇怪！他小小的心靈沒法消化這些東西。

　　斯若皺了皺眉頭，霍宇凡臉露尷尬之色，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這時，一個男保姆抱著汽車等玩具走了過來，念念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過去。

　　“不好意思，霍老先生，霍先生，我得先把小家伙安頓一下，才能和您們談。”斯若說道，不卑不亢。她可不能讓小家伙在一旁聽他們談話，萬一他們有一言不合而吵起來怎么辦呢？她可不想嚇著了她的小可愛。

　　霍老爺子贊賞地點了點頭。

　　斯若招呼過來和外婆子清年紀相仿的保姆張姨，讓她帶上一些好吃的，然后招呼上抱著玩具的男保姆，帶上念念到了花園的涼亭里，交代他先和婆婆一起玩，然后媽咪再來帶他回去找小朋友玩。

　　念念乖巧地點頭，親了親斯若的臉，和她說再見。

　　保姆張姨看著他們母子倆，滿臉笑意，滿面慈祥，因為她仿佛看到了當年方美琴和霍宇凡一起玩時那歡樂而親昵的畫面。

　　※※※

　　豪華的客廳內。

　　斯若和霍老爺子他們相對而坐，霍宇凡不安地站在她身后，被霍老爺子用眼示意他坐到了斯若的身邊。

　　“楊小姐，關于念念的將來，你有什么具體的打算嗎？”霍老爺子充滿睿智的目光停留在斯若的臉上，緩緩問出的問題卻相當的犀利，直指現實，也一下子戳中了斯若的軟肋。

　　“我會好好地培養他長大，哪怕他不能考上什么名牌大學，只要他能成長為一個健康的、有美好的獨立人格的人，我覺得就夠。”斯若淡淡地說道，她不刻意去說那些具體的條條框框，淡然的語氣中卻也充滿了力量。

　　“你說的很對。健康、美好而獨立的人格是一個人的必需品！”霍老爺子贊同地點頭，“但如果你能給他更好的教育條件，你為什么不給他呢？優質的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這是現代大都市里多少家長夢寐以求的啊。高中之后，可以考慮在國內名牌大學讀，或者讓他選擇去更好的國外大學進修，這些對他而言，都不再是夢，可以輕而易舉就得到。”

　　“霍老先生，我承認您說的這一切對我而言，充滿了無限的誘惑力。”斯若點頭，“但我更看重的是能陪著他慢慢地成長。他的小成就，他的小挫折，他的點點滴滴，我都不想錯過！”她說得夠直白了，她不會錯過念念的成長階段，她不會放棄念念的撫養權。

　　方美琴立即皺起了眉頭，但礙于老爺子在場，她不能立馬沖口而出說念念必須由他們霍家來培養。

　　“我體諒你作為母親的心情。”霍老爺子這回倒是重重地點頭了，“我也不想念念這小娃娃離開他親愛的媽咪而生活。那么，我們霍家給你們母子倆一個身份，可好？”

　　“不行！”方美琴這回徹底忍不住了，她沖口而出，“爸，你忘了和杜老爺子的約定了？小凡子和美琪將來可是要結婚的！而且，我只想要美琪做我的小媳婦。”

　　霍宇凡不顧母親的吼叫，他暗暗對霍老爺子豎了豎大拇指，雙眼亮如晨星般地望向斯若，焦灼地期待著她的回答。

　　“霍老先生，謝謝您的厚愛。”斯若誠摯地道，“我不知您所說的身份是不是讓我和霍宇凡結婚？如果是，我只能說，承蒙您的錯愛了，我不能和霍宇凡結婚。”

　　“為什么？”霍老爺子和霍伯庸父子倆異口同聲地問道，奇怪地望著她。他們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對于多少女孩子而言，能和霍宇凡結婚，那無異于嫁給童話里的王子了，更何況是她這樣出身平凡的女孩。

　　方美琴眉開眼笑了，感覺是老天在幫自己。

　　霍宇凡倒是還鎮定，沒有反應過度。他只是頹然地往沙發背上靠過去，無力，無助；失望，絕望。其實，斯若早就拒絕過他了，她早就說過從此不再見了，為什么他還是死死抱著期許呢？

　　“我很抱歉，念念的出生，只是個意外。”斯若淡淡一句，將霍宇凡那狼狽不堪的過去快速掠過，“我不希望他生活在不相愛的父母身邊。”

　　霍老爺子憐惜地望向自己那出色得不得了的孫子。原來只是他在一廂情愿而已，人家小姑娘可是當面含蓄地拒絕他了。

　　方美琴剛剛還在為斯若拒絕結婚而興高采烈，可現在卻生氣起來了。她那么出色的兒子竟然被人家拒絕了，她可受不住這委屈。

　　霍伯庸倒是對斯若另眼相看了，他打量著斯若，疑惑、思考著什么樣的女孩子才拒絕得了他那魅力過度的兒子。

　　霍氏長輩們各有所想，大家便沉默不語了。空氣在瞬間像凝固一般，氣氛顯得怪異。

　　“可是，楊小姐，念念是我們霍家的孩子，而且，是目前我們霍氏家族唯一的小曾孫。我可以告訴你一個事實，誰擁有我們霍氏家族的第一個小曾孫，誰就是我們霍氏家族未來的掌門人。所以，我不可能不讓他回到我們家族中來。”霍老爺子終于打破沉默，嚴肅地望著斯若，冷靜地道，“你完全可以讓自己融入我們霍家，我們不會虧待你。我覺得，霍氏家族未來掌門人的夫人，這個頭銜還是相當有含金量的。”

　　“謝謝您的好提議！”斯若出奇的冷靜，她淡定從容如從前，“但是，我不想做攀援、纏繞大樹的軟藤蔓，我只想做和我的愛人相依相靠的同等的大樹。”

　　“哼，那你真是來錯地方了。”方美琴忍不住嗤之以鼻了。她本是雍容高貴、溫和有禮的貴婦人，可以遇到她一心排斥的斯若，她就風度漸失，甚至幼稚得像個孩子，說話變得尖酸刻薄起來，“在S城這樣的大都市，你拼搏一輩子都買不下一套房子，說什么平等、尊嚴？除非你去哪個山旮旯的小地方。”

　　“美琴！”霍伯庸對她嚴肅地瞪了一眼，抬起右手往下壓，示意她控制情緒。

　　“媽咪。”霍宇凡也輕輕地叫了起來，語氣中是一貫的撒嬌意味。

　　霍老爺子點著頭，目光雪亮，藏著一絲別人不易察覺的欣賞，他微微嘆道：“孩子啊，你伯母說得雖然難聽，但這確實是事實。你還未經過人生的大風大浪，所以，你可以高昂著頭，說著有骨氣的話，保持你一身的傲氣。但，很多時候，人由不得天與命。”

　　“不！我的命運我做主！”斯若堅定地搖頭，她和霍老爺子對望著，目光中沒有一絲怯意。然后，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目光落在了手掌之上，她輕輕而堅定地說道，“我記得我高中的班主任和我們說過，我們的手掌上有著我們的命運線。怎樣才能握住它？把我們的手握成拳，緊緊地握住它，那么，命運線就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上了。”她邊說著，邊把自己那纖細的左手緊緊握成拳，秀麗柔和的小臉上一片堅毅之色。

　　霍伯庸重重地點頭，嚴肅的眸子里又是訝異又是欣賞之意。方美琴倒也不好再冷哼，她緊緊閉住自己的嘴巴，一言不發。

　　霍宇凡凝望著斯若，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絲亮光。

　　霍老爺子也點頭，但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對她的傲骨又了解多了幾分，但他始終還是認為她稚嫩，沒經歷過什么人生大事的小姑娘一個，當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不急，許多事情都可以慢慢得到解決的。所以，他緩緩地說道：“那這個話題，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你回去好好想想利弊，也許你的想法會有所改變。我等你的答復。”

　　“不用等——”斯若急急地說道，她只想快快把這件事解決掉。但霍老爺子在嘴上豎起了食指，她只好閉嘴，就當做尊重老人家吧。她有什么想法，她回去再想清楚些。

　　“呀，我得去找我的小娃娃玩玩了啊。”霍老爺慢慢站了起來，眉眼笑成了一條線，開心地撫摸著白胡子往外走。他邊走邊回頭對方美琴說道，“你去吩咐廚子，多弄些好吃的粵菜，尤其是小孩子愛吃的。”

　　“好。”方美琴巴不得聽到老爺子這樣的吩咐，開開心心地往廚房方向而去了。

　　霍老爺子看到斯若一臉為難之色，他馬上露出了老頑童一般的神情，央求道：“小姑娘，現在開始，我們姑且不談正事了。你就讓我和小娃娃痛痛快快地玩玩吧。你別忘了，小娃娃可喜歡和我玩了！”

　　“好吧。”斯若只能點頭，再為難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歡顏。她隨著他往外走去。

　　※※※

　　“小若，我有話想和你說。可以嗎？”霍宇凡突然拉住了斯若的手，盯著她的眼睛，期期艾艾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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