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老爺子有請。”那黑色西裝男子終究是走上前來，微微俯身恭敬地叫道。

　　霍宇軒一驚回過頭來，手仍然輕擁著斯若。他的臉微微一紅，有些尷尬地叫了一聲：“莫伯。”

　　而斯若則迅速從霍宇軒懷中逃離出來，一張小臉羞得通紅，美麗的眼睛內還盈著淚水。她看到了莫伯，連忙伸手，快快地將淚水拭去。

　　“楊斯若小姐，我們老爺子也想見見你。麻煩你和我們一起去，好嗎？”莫伯溫和又謙恭地問道。

　　“可我不認識你們家老爺子。”楊斯若微微吃驚，而且，她從內心里不想見他們這些大人物。難道他們想見她，她就一定得去見嗎？她不卑不亢地說道：“對不起，我得回家了。”

　　“楊斯若小姐，請原諒我們的不情之請。”莫伯連忙說道，“我們家老爺子和你是認識的。他就是想見見你這小朋友。請你和我一起去見他，好嗎？”莫伯急了，臉上現出了懇求的神色。

　　“好吧。”斯若見他滿臉焦急之色，知道他手下不好當，不想為難他。再說，霍家老爺子說認識她，她倒真想看看是誰了。

　　她提起了裙擺，邁著光腳丫剛想走，霍宇軒輕輕拉住了她。他蹲下身，從身邊的袋子里拿出她演出前換下來的平跟鞋，放到了她腳前。

　　莫伯看著蹲下身子的霍宇軒，不禁搖了搖頭。

　　※※※

　　莫伯帶著霍宇軒和楊斯若搭上電梯，直達“半島”的最高層，走進一寬敞明亮而又古樸典雅的辦公室，往里走穿過小過道，進到了里面的休息室。

　　那古樸的紅木沙發上，坐著一位白頭發、白胡子的老爺爺，精神矍鑠，睜大著眼睛，微笑著看著走進來的斯若。他嘟起嘴，伸出食指，俏皮地指向斯若，點了又點。

　　他見斯若露出一臉吃驚的表情，不禁哈哈笑了起來。朗聲道：“小姑娘，你沒想到是我吧？”

　　“老爺爺。”斯若點了點頭，輕聲和他打招呼。唉，人生真是何處不相逢。認識的人，兜兜圈子，全是和認識的相關的人。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和念念特別玩得來的老爺爺，竟然是霍宇軒、霍宇凡的爺爺。

　　霍宇軒吃驚地看了又看他們，不敢相信他們已認識。

　　“小姑娘，過來坐，我們聊聊天吧。”霍老爺子向斯若招了招手，然后向莫伯點了點頭。

　　莫伯點頭，然后立即往里走去。

　　“老爺爺，您知道的，晚了，我得回家照顧念念的，恐怕沒時間和您聊天。”斯若站在原地，想找借口溜走。自從知道霍宇凡那丑事之后，她是不打算和霍家人有進一步的接觸了。

　　霍宇軒望向斯若，為她的不卑不亢、氣定神閑暗暗點贊。

　　“小姑娘，這樣的見面確實比不上和念念小娃娃一起玩來得開心自然。”霍老爺子點了點頭，感嘆著，“你今天幫宇軒給了大家驚喜，我非常感激你。可是，后面，你和我的兩個孫子都這么曖昧，這有些影響了我家的家風了啊。”

　　斯若被她這么一說，臉都燒了起來。

　　“爺爺，是我的錯，和她沒什么關系。”霍宇軒聽得心驚肉跳，忙為斯若解圍。

　　“你，給我進去面壁去。”霍老爺子瞪了他一眼，胡子一翹，輕輕吼道。

　　“是，爺爺。”霍宇軒低下了頭，往里走去，忍不住回頭看向斯若，一臉抱歉又憐惜之意。

　　莫伯端著一套精致的茶具走了出來，放到茶幾上，專心地泡起了茶。

　　“小姑娘，請你原諒我這老頭子維護一個大家族面子的迫切之心。”霍老爺子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凝望著斯若，沉沉說道，“我是個視家族榮譽為至上的人，所以我會變得很苛刻，甚至是變得可怕。”

　　斯若點了點頭，明白這老人家可不是當初她認識的那個如頑童般簡單的老人家。這可是霍氏家族的掌門人，該有的理性、威嚴與智慧，他都會有。

　　“霍老先生，請您放心，我和霍家的兩位孫子其實沒什么瓜葛。”楊斯若依舊不卑不亢，聲音卻變得清冷起來。

　　霍老爺子聽她對他改了稱呼，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但他不露聲色。他臉上現出來笑容，和藹地說道：“楊小姐，請一起喝茶，可好？”他對她的稱呼也微妙地發生了改變。

　　“不用，謝謝您！”斯若搖頭，“您還有什么要問呢？我站這兒回答就好。”

　　感覺到兩人關系的漸漸生疏，霍老爺子的眉頭又輕皺了一下。略一沉思，他問道：“你在舞會中又是脫鞋又是提著裙擺跟我家的小凡子一起走，這是怎么回事？我想問問，你和他是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斯若冷冷地說道。她早已下定決心，從此再也不會搭理霍宇凡了。

　　“那，為什么我家小凡子——說不定此刻已經哭暈在廁所里了？”霍老爺子突然說道，眼睛瞪得圓圓的。這與時俱進的潮老頭本色不變呀，而話語中萌萌的味道，讓斯若差點笑了出來。看來，霍宇凡的呆萌調皮，是有遺傳基因的。

　　※※※

　　那被霍老爺子說可能哭暈在廁所里的霍宇凡雖然傷心，但他還是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已先給顧言打了一個電話。

　　“小若不是從事那種工作的，當年她也不是出來賣×身的，她只是被算計了，她還依然純真懵懂稚嫩如從前……”他坐在地板上，倚靠著門板，喃喃地念著。猛地，仿似一道光劃過他的腦際，他大叫了一聲，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將手中把弄著的手機撥通，急急地嚷道：“顧言，幫我把設計部尹靜婷的手機號碼查到，發給我，馬上！”

　　“小若，你當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你為什么會上了我的床？你為什么會退學？念念到底是我的孩子還是喬志遠的孩子？念念是我的孩子，是不是？”他修長的眉幾乎皺成了一團，深深地思索著。那幾乎可以肯定的事實幾乎讓他無法呼吸。那是他的救命稻草，那是他目前人生最大的喜悅！

　　沒一會，顧言就發來了尹靜婷的號碼，他立即撥了過去。

　　※※※

　　“霍總，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嗎？”當尹靜婷聽清是霍宇凡的聲音后，她的聲音開始微微發抖。

　　“尹靜婷，關于楊斯若，你過去隱瞞了我太多。”霍宇凡冷冷地說道，“現在，我給你個機會，把你所知道的都老實告訴我。你明白你再說謊的后果嗎？”

　　“是，是，霍總，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你，毫不隱瞞了。”尹靜婷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抖得不成樣子。

　　“當初，我為什么會見到楊斯若？”霍宇凡想起了過去的時光，整個人變得柔軟起來，聲音不由得變溫和了。

　　“霞姐之前有叫我物色我們學校的女生，看哪個漂亮的又愿意出來掙點小錢的。”尹靜婷慢慢地回憶道，“當然，我們學校沒有誰比楊斯若更漂亮了，所以我一直都有留意她。霞姐那么說后，我就有意接近她，但她是那種又傲氣又純真的女孩，想帶她出去玩好困難。當霞姐說要找一個處子之身的女孩時，我定位在了她身上。我騙她說去唱K，實際是去見你。”

　　“當時，楊斯若是真醉了，還是你們給她吃了什么？”霍宇凡想起當時熱情似火的楊斯若，這不合她的性子呀。

　　“我偷偷在她的果汁里放了藥。”尹靜婷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回答道。

　　“難怪。”霍宇凡嘆了一口氣，當年，他以為楊斯若醉酒了，加上她是出來賣的，才會那樣撩人，沒想到竟然是給尹靜婷出賣了。如果當初她們將她賣給了別人——天哪！想到這，他心驚肉跳，直倒吸冷氣。就算他被楊斯若認為不入流，認為骯臟，他也不后悔他用錢買了她！所幸是他，對嗎？

　　“那你們之后還將楊斯若騙出來過嗎？”霍宇凡逼問道。

　　“沒有。你也知道的，你打了楊斯若N個電話，她也不接你的。她對男生一直冷若冰霜，拒之千里之外的。”尹靜婷說著，不禁舒了一口氣，所幸楊斯若不是那種破罐子破摔的女孩，否則她可能會繼續邁向犯罪的深淵，她繼續說道，“自從那一晚，楊斯若就不再理我了。”

　　“那么，楊斯若為什么退學？”霍宇凡問到了最重點的內容。

　　“因為她生病了。我們輔導員說她要休學回家養病。”尹靜婷回答道。

　　“那你覺得這是真實原因嗎？”霍宇凡急切追問。

　　“不是，我覺得她是因為懷孕了。”尹靜婷立刻回答。

　　“誰的孩子？”霍宇凡的心懸了起來。

　　“你的。”尹靜婷答完，忽然覺得她精明的霍總其實有些傻，她暗暗搖了搖頭。

　　“為什么不是喬志遠的？”霍宇凡還在追問。

　　“雖然喬志遠是楊斯若的初戀，是刻入她靈魂深處的人，可他們從未發生過關系。你知道的，你是她第一個男人。”尹靜婷答著，忍不住再搖了搖頭。心里感嘆，男人啊！

　　“那你怎么知道在我之后她沒有去找喬志遠？”霍宇凡覺得自己嘴賤了，可他真的敵不過喬志遠啊。

　　“天，你不知道楊斯若有多傲氣嗎？當年喬志遠和她提分手，她沒有求過他一個字，更從未去見過他，哪怕她是因為他來S城讀書的——”尹靜婷終于爆發式地大叫了起來，可是，突然，她的手機里一片靜默。原來，霍宇凡早已掛斷了她的電話。

　　※※※

　　換好了便裝的斯若背著自己的碎花包包，搭電梯直達1樓。當她穿過“半島”的大堂時，被一陌生的女聲叫住。

　　她循著叫她名字的聲音源頭看去，發現一對打扮得非常得體的中年夫婦正從大堂沙發上站起來。那貌美的婦人急急地迎向她，一雙本是美麗溫和的眼睛犀利地從上到下打量著她。

　　“你就是楊斯若吧？”婦人的聲音冰冷中帶著怒意。

　　絲若淡淡地點了點頭，平靜地望著那婦人。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個婦人應該是霍宇凡的母親。

　　“我是霍宇凡的母親。”果然，那婦人如此回答，她已走到了斯若的面前，冷冷地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憑什么迷住了我家的宇凡，但想告訴你，我所承認的宇凡的媳婦，只能是他青梅竹馬的杜美琪。你休想進我們霍家的大門！”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已是惡狠狠。

　　“美琴，”那和霍宇軒兄弟倆有些神似的一臉精明樣的男子也走了過來，扯了扯婦人的手臂，沉聲道，“你冷靜些。”

　　“先生，夫人，請您們不必擔心，我和霍宇凡沒有任何關系。告辭了。”斯若不卑不亢地說完，向他們禮節性地點了點頭，轉身，挺直背脊，往大堂外走去。

　　“楊斯若！”方美琴還想說些什么，被霍伯庸及時地用眼色制止了。他拉起她的手，往電梯處走去。

　　※※※

　　斯若走到了大堂門口處，見一身西裝打扮的顧言拎著一精致的購物袋，正來來回回地踱著小步。

　　“哎，楊斯若，你終于出來了。”見到了她，顧言急急地迎上來，目光落在她的雙腳上。

　　“哎，我說那霍五少，真是擔心過度了。”顧言搖著頭，將手中的購物袋遞到斯若面前，有些不屑又無奈地說道，“他急急地打電話給我，非得要我幫你買一雙平跟鞋。還得等在這兒送你回家。請吧，楊斯若小姐。”顧言向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賓利招了招手，然后向斯若微俯身做出請的手勢。

　　“麻煩你了。我自己能回家。”斯若繞過顧言，向行駛過來的一輛的士招手。

　　“哎，楊斯若，你怎么了嘛？”顧言手中的購物袋被冷落在半空中，他一愣，急轉身，對那已經坐上的士車的楊斯若吼道，“如果我是女人，霍五少這樣為我買鞋子，我立馬嫁給他哦！”

　　的士車上的楊斯若微笑著搖了搖頭。

　　※※※

　　深秋的夜里，涼風嗖嗖。

　　斯若所住小區的門口處，霍宇凡倚靠在他綠色的蘭博基尼旁，西裝的上衣已經脫下，可他卻還在冒著汗。因為他是如此焦灼。終于，他再也無法冷靜，開始在車旁不斷地踱來踱去。

　　那守在門崗處的曾見過他的年輕保安不時地狐疑地看他。

　　“原來我是孩子爹！原來我是念念的爸爸，原來我是念念的爸爸……”他一直低低地念叨著這些話語，內心被巨大的喜悅融化著，也被天大的荒亂吞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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