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叫‘一癡削發為紅顏’。”霍宇凡轉頭望向那從樓梯處裊裊娜娜著走下來的女子。

　　她一襲黑色抹胸的黑衣長裙，長長的波浪大卷發，原本也長得漂亮的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她一只纖細雪白的手隨著婀娜的身姿的移動而在扶梯上滑動著，好像是在彈奏一般，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風情萬種。

　　她隨著霍宇凡迷茫的目光，走到了他身邊，挨著他坐下來。

　　“‘一怒’和‘一癡’有什么不同呢，凡五少？”她嫵媚地望著他，嬌俏地問道。

　　“吳三桂一怒為陳圓圓，那是她曾經屬于他。而我一癡，卻是未曾擁有她的心。”霍宇凡低嘆著，繼續大口喝著啤酒。

　　“凡五少，你從未擁有誰的心啊？說得這么感傷這么癡情一片的？”她疑惑地問道，媚眼如絲。

　　“她不是你介紹給我的嗎？”他放下酒杯，目光復雜地打量著她，“我是該感謝你，還是應該責怪你呢？”

　　“哦，你說的她就是楊斯若啊！”原來這風情萬種的女子就是當年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阿霞，歲月與經歷已經將她打磨得光彩閃閃，她低頭淺笑，“原來最近朋友圈瘋傳的你為酒吧彈琴女阿若瘋狂的事情是真的呢。”

　　“是啊，是瘋狂了！”他傻傻地點頭，又繼續喝酒，邊喝邊癡癡說著，“毫無結果，一片絕望，所以喝酒。”

　　“凡五少，我陪你喝吧。”阿霞從酒保那兒也要來一杯酒，主動和他的杯碰了碰，也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她邊喝邊悄悄凝望著他，一片心神迷離。他的頭發才寸板長，但很明顯是經過高級發型師侍弄過的，雖短，卻潮流而且很Man。他一身黑衣，筆挺的大長腿隨意地斜放一旁，加上那醉意朦朧的俊美臉龐，整個人散發出那種慵懶而致命的迷人氣息。

　　她想起了初見他時，那時，她是S城超級土壕范駿的眾多女人之一，而他剛畢業工作不久。她怎么也忘不了她初見他時的情形：他穿著一條高腰直筒牛仔褲，褲腰處是一條代表著時尚元素的白色皮帶，再搭配上光滑優質面料的藍色襯衣，整個人看起來悠閑又時尚。而他胸膛處那半開半解的紐扣增添了一絲性感的色彩。

　　他們是在“蘭苑”里認識的。當時她和范駿在KTV包廂里唱歌，聽聞霍五少在隔壁唱K時，范駿非得帶她去給他們認識認識。當范駿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向一眾富家子弟介紹時，不少人輕笑中帶著嗤意，眼里帶著多么明顯的瞧不起。他們的眼光，狠狠地灼傷了她。唯有他——霍五少，微笑著說“你好”，清亮的雙眸里帶著對女士特有的尊敬。想起那時，她沉浸在他那迷人的微笑里，因為他表現出的尊敬而感動得靈魂都在悸動。哪怕她知道，他這樣做只是因為家庭修養與紳士風度。可他的微笑與尊重，還是在年少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她心里投射下了一道光，這道光，溫暖了她已經冰冷多年的心，直到如今。

　　啊，五年多的時光已經過去了，他依舊俊美如昔日，孩子氣質仍舊在，但也增添了一絲成熟的味道。他，確實更迷人了！他于她，只能是永遠的奢望了！她不斷地凝望著他，心里癡癡地想著這些莫名擾亂她心懷的東西。

　　“阿霞，你告訴我，像我這樣的男人，會有女人愛嗎？”他放下酒杯，直盯著里面褐色的液體看，弱弱地問道。

　　“當然有啊！你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男人啊！”阿霞非常認真地回答道，心里暗自發顫著，到底是怎樣的愛情使得當年那么意氣風發的男子變得這樣不自信了？

　　“是么？可有一個女人卻不屑于顧啊！”他說著，滿臉委屈。

　　“楊斯若？”阿霞終究沒有說出這個名字。當年，她為什么要把那樣美麗那樣純潔的楊斯若介紹給他呢？可是因為自己的不完美？可是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想成為他的女人而不得，所以給了他那樣迷人的楊斯若？是不是她的一念之差，造成了他最終的痛苦？

　　原來，人世間處處是虐緣！

　　他和她都不再言語，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

　　酒入愁腸愁更愁，那是絕望的他！

　　酒入亂懷亂更亂，那是無望的她！

　　“凡少！你果然在這里！”一個高大的身影飛快地蹦過來，杵在霍宇凡的身旁。那是顧言，他一副著急模樣。

　　顧言將霍宇凡面前的酒杯推開，急急地說道：“凡少啊，老爺子急找你，要帶你去見他的老友。怎么都打不通你的電話，都叫我出來找你了！幸好我靈光一閃，想到你可能在這兒。”

　　“走吧，快回去。”顧言架起醉醺醺的霍宇凡，和阿霞打了個招呼后，扶著他往酒吧外走去。

　　霍老爺子古樸的書房內。

　　霍老爺子一臉嚴肅地看著歪坐在書桌前的霍宇凡，站在霍宇凡身邊的顧言膽戰心驚，想走又不敢出聲。

　　“霍宇凡，請你告訴我，我們霍氏家族的族訓是什么？”霍老爺子問道，語調沉重。

　　“勤、誠、律。”霍宇凡歪著頭，乖乖地回答道。

　　“怎么解釋？”霍老爺子繼續追問。

　　“做事勤奮，待人真誠，生活自律。”霍宇凡像個背書的乖孩子，帶著醉意的眼睛眨呀眨的。

　　“那你一一做到了嗎？”霍老爺子加重的語氣，嚴肅地問道。

　　“生活自律有些欠缺。”此時的霍宇凡就是個老實的孩子。

　　“為什么？”霍老爺子點了點頭，默許他的回答，但他想知道根源。

　　“因為一個姑娘。”霍宇凡皺了皺眉，滿臉浮上痛苦的神色。

　　“沒出息的家伙！如果是真愛，不是應該為她更自律嗎？如果她看到你這樣，她會狠狠地瞧不起你。”霍老爺子畢竟心疼孫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看不到！”霍宇凡揚聲叫道，然后，猛地趴在了書桌上。

　　“霍宇凡——”霍老爺子皺眉了。

　　“老爺子，求您別責怪他了，他是真的太痛苦了才會這樣的。”一直連氣都不敢大出的顧言突然打斷了霍老爺子的話，他打算豁出去了，就算被霍老爺子臭罵，他也得為他的上司兼發小求求情了。

　　霍老爺子看了看顧言，不再說什么。他走到霍宇凡的身邊，撫摸著他的頭，滿臉慈愛。

　　顧言不由得大大地舒緩了一口氣。

　　“去吧。”最終，霍老爺子向顧言搖了搖手，讓他帶走霍宇凡。

　　“是。”顧言如獲大赦一般，連忙扶起霍宇凡，開心地往外走去。

　　霍宇凡被顧言架扶著走出了霍氏家族的大宅。

　　初秋的涼風吹來，將他的酒意吹掉了七分。

　　“我自己能走了。”他掙脫了顧言的摻扶。

　　“凡少，雖然我是你最親密的特助，但是，你能不能讓我少操些心啊？”顧言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想拍去從霍宇凡那兒得來的滿身酒意。

　　“沒門。”霍宇凡修眉一挑，從身上摸出了錢包，將一張白金信用卡塞到他手上，幽幽說道：“今天內，給我家里的衣柜和公司里的衣帽間添新裝。要最新的西裝，最新最時尚的休閑潮裝。”

　　“哈？！”顧言幾乎大跌眼鏡，從來只聽說失戀了的女人治療情傷的一大法寶就是三個字：買！買！買！可是從沒聽說失戀了的男人也這樣啊？

　　唉，他的上司兼發小——霍宇凡，活脫脫就是人間一大奇葩。

　　所以，接下來的一周，霍宇凡的生活是這樣的。

　　周一。淺灰色西裝，內配白襯衣，系上深灰色領帶。

　　上午，發呆。顧言送來要簽名的文件，他拿起筆，刷刷地寫著“楊斯若”。下午，陪霍老爺子去見他那從日本歸來打算在云溪別墅群定居的老朋友。晚上，主動約了陸梓杰他們去“蘭苑”吃飯、聊天，唱K。唱K時他盡點些失戀的情歌，一群發小配合著他，在包廂內鬼哭狼嚎。

　　周二。灰藍色西裝，內配白襯衣，系上中帶白色橫條斜紋的淺灰色領帶。

　　上午，發呆。顧言送來要簽名的文件，他拿起筆，刷刷地寫著“楊”，顧言氣得將文件一把奪走。下午，陪父親見開發商，他全程發愣，氣得父親私底下狠狠地給了他腦袋一巴掌。晚上，找一個最漂亮的舊女友，陪她逛街瘋狂購物，陪她吃燭光晚餐。在那六星級的豪華總統套房里，當沐浴完一身香噴噴的美麗女友將她那紅艷艷的唇要覆蓋上他的唇時，他竟然下意識地推開了她。于是，在那豪華總統套房的偌大的陽臺上，他望著S城的美麗夜景，孤獨地抽著煙，抽了大半夜的寂寞。

　　周三。淺咖啡色西裝，內配圓領黑色T恤。

　　上午，發呆。顧言都懶得叫他簽文件了。下午，和一項目合作商簽約。當他拿起筆時，顧言在他耳邊輕聲提醒：“你叫霍宇凡。”他氣得冷冷地橫了他一眼。晚上，美琪強烈要求作為他的女友之一，陪他去看電影。于是，看著浪漫的愛情劇，他轉頭，發現側臉的美琪竟然成了斯若，他恍惚地伸手搭上了她的肩。美琪開心得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四。黑色圓領T恤，深灰色西裝。

　　上午，發呆。下午，陪母親去喝茶。一向最能討母親開心的他，竟然忘記為母親點上她最愛吃的慕斯小蛋糕。晚上，一個人去聽音樂劇。只是略帶悲傷的愛情劇，竟然讓他淚流滿面。

　　周五，黑色西裝，內配白色襯衣，系上黑色領帶。

　　上午發呆。下午，各項目經理的一周總結會。一身黑衣的他滿臉嚴肅，眼神冰冷而凌厲，像個從地獄而來的俊美異常的使者，嚇得個個經理人總結時雙腿顫顫，聲音抖抖。

　　下班時分，他呆坐在辦公桌前，苦惱地想著：晚上，該干什么呢？

　　顧言推門進來，就看到了他呆呆的苦惱而失魂落魄的樣子。

　　“哎，凡少，你讓我為你買來那么多衣服，你一個星期就只穿些灰色啊、灰藍色啊、黑色啊之類的灰暗西裝？那些粉嫩嫩的西裝呢？而你下班后竟然不換那些讓你又帥又潮的休閑服啦？做你的特助真命苦啊，一點兒都沒抓住你的胃口，一點兒也沒能討你歡心！”顧言故意嘩啦啦地說了一大堆話，終于將霍宇凡從那呆呆的苦惱的深淵里拉了出來。

　　“顧言，沒辦法啦，我這樣的被愛情砸傷了的人，能有什么心情像過去那樣愛美愛潮呢？”霍宇凡難得微微一笑，自我調侃道。

　　“是啦！那是你明知道自己怎么穿都好看！”顧言白了他一眼，暗示他在自我傲嬌，然后繼續說道，“本星期，公司的女士們大大感嘆了一番，說‘西裝控’的霍五少帥得不要不要的啦。”

　　“是嗎？”霍宇凡望著顧言，看不出一絲被贊的喜悅，只是眼神飄忽。

　　“哎，顧言，今晚我應該干些什么？”突然，他弱弱地問道，清亮的雙眸苦惱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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