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好馮恪信
范一梵從電影院出來后并沒有直接打車回家,她在周嵐溫的公寓樓下徘徊了十五分鐘并用爆米花砸跑了兩只發情的野貓后,最終決定什么也不說,然而當范一梵正打算把懷里那包從電影院一路捧到公寓樓下的爆米花丟進垃圾桶回家時,提著兩袋子垃圾的周嵐溫剛巧出現在公寓樓口。
“別激動!”周嵐溫拎垃圾的手一松趕緊護在胸前,連連后退,“不論你以為什么先聽我解釋!”
范一梵一愣,隨即趕緊把懷里還沒扔出去的爆米花桶重新摟緊,緊接著一手□□桶中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向周嵐溫走去。
“我以為?”爆米花們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范一梵又向周嵐溫前進一步,再次把手□□爆米花桶,“你簡直——”
“喪心病狂禽獸不如人面獸心無情無義!”周嵐溫先一步上前緊緊攥住了范一梵還沒舉起的手臂,爆米花散落一地,“我跟他,什么都沒有。”
范一梵恨恨地甩開周嵐溫的手,踢開腳邊之前周嵐溫拎出公寓門的垃圾袋,轉身便要走。
“你應該聽我解釋一下的。”范一梵身后傳來周嵐溫的聲音,“就算為了這么多年。”
范一梵堅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兩頓。所以現在范一梵和周嵐溫坐在路邊燒烤攤的小馬扎上擼著串,被油污浸染顏色斑駁的小木桌上倒扣著兩瓶青島純生,夜風習習,烤爐上的肉滋滋作響,白煙從紅彤彤的木炭下繾綣而出,打了個卷后爭先恐后地飛散在半空。
“你別忘了。”不知是微醺的緣故還是烤爐的熱量侵襲,周嵐溫的臉頰有些泛紅,“是我先遇到他的。”
“我他媽在吳彥祖沒紅的時候就說他帥呢。”范一梵又啟開了一瓶啤酒,搖了搖手指,“可吳彥祖也沒跟我好。”
“滾。”周嵐溫奪過范一梵手中的啤酒,倒在自己杯子里,“我是說。”
“說啥?”
周嵐溫沒有說話,她低頭轉注地倒著啤酒,可白沫從玻璃杯中溢出來,桌子瞬間濕了一大片。
“干嘛呢!”范一梵趕緊把自己這邊桌角放著的紙抽推過去,“喝多了吧你?看著點啊。”
被周嵐溫倒灑的酒順著桌沿低落在地面,桌子上的污漬似乎和酒水起了神奇的化學反應,一個個小氣泡接連從木質桌面下冒出頭來。
氣氛突然有些凝固,可周圍的喧囂仍在。周嵐溫的眼淚砸在桌上,混在桌面那一灘酒水里,范一梵恍惚間以為好像那一灘水都是她哭出來的一樣。
“我是說。”周嵐溫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我見到侯逸時,就喜歡上他了。”
冰鎮的啤酒瓶上凝結的小水珠像周嵐溫的眼淚一樣滑落在桌上,酒瓶底形成一個水做的小圓圈。鄰桌的歡聲笑語和老板的吆喝混在一起,不遠處街道上的汽笛聲此刻在范一梵的頭腦中莫名放大了幾十倍——范一梵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見侯逸的那個夜晚。
范一梵第一次遇見侯逸是在三年前周嵐溫的十九歲生日聚會上,侯逸作為“周嵐溫一個英語班的同學”身份出席。然而范一梵注意到侯逸,還是因為他為周嵐溫慶生時唱了一首林子祥的《真的漢子》。
那時還留著一頭亂發的侯逸雙腿微分而站,旁若無人地舉著麥唱著“人若有志應該不怕遲”,周圍男男女女的嬉笑打鬧似乎都與他無關,也是那一刻范一梵意識到人真的有自己的“小宇宙”這一說,然而這并不能阻擋范一梵覺得他有病。
“就是那時候。”周嵐溫吸了吸鼻子,抽了一張紙巾,“我說他唱得多好,你一臉嫌棄。”
范一梵被周嵐溫的聲音從回憶中驚醒,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很放心地把侯逸介紹給你認識。”周嵐溫把鼻涕紙團成一個球,塞進沒喝完的酒杯里,“結果你倆就好了。”
“所以說還是我不仁不義在先了唄?”范一梵翻了個白眼,拿起竹簽子扎著盤子里還沒吃完的雞翅,“你惡人先告狀啊。”
周嵐溫搖頭淡淡一笑,嘆了口氣:“范一梵,我不信你當時看不出我的心思。”
范一梵或許當年看得出周嵐溫對侯逸有好感,或許也沒有,可不論怎樣侯逸喜歡的人是她,那么看不看得出,對于她來說沒有什么意義。范一梵也不難看出,侯逸仍對她有感覺,同樣他也不會真的和周嵐溫或者微博上某個小姑娘有什么曖昧,那么她和侯逸到底為什么這一次非要分開呢?范一梵也不知道。
和周嵐溫分開后,范一梵一個人順著小吃街往回家的路上溜達。人來人往的大排檔,稍不留神就會和陌生的路人撞肩,難得一個熱鬧的夜晚,只有夜空上的半個月亮透著明晃晃的孤寂。
正抬頭望月的范一梵突然被人撞歪了身子,她連連退了兩步,手指在空中虛抓了兩下最終還是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了下去——
范一梵并沒有坐到地上,但她寧愿坐到地上。
“小姐。”莫名熟悉的聲音從范一梵下方傳來,“我的肩。”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緣分這個東西,那么范一梵和綠座先生的再見只能說是一場巧合。畢竟沒有誰能在空蕩蕩的電影院坐在一起后,又在大排檔一屁股摔到正坐在小板凳上弓身吃面的對方身上。
“你這個偶遇。”綠座先生把剛因范一梵猛力一坐而跟著扎進面條里的手拿出來,骨節上還掛著一根搖搖欲墜的面條,“搞得很有創意。”
蒙圈已經不能闡明范一梵的感受,此時此刻范一梵只想點上一根竄天猴送自己上天。
“嘿。”綠座先生僵著兩只正吧嗒吧嗒往地上滴湯的手,從小板凳上坐起來,朝范一梵揚了揚下巴,“有紙嗎?”
“有有有有!”范一梵打了個機靈,如夢初醒地趕緊低頭翻包,“這兒呢這兒呢這兒呢。”
綠座先生兩根修長的手指顫顫巍巍地夾過范一梵遞過來的那包小熊紙巾,低頭用牙撕開包裝,抽出紙巾把手拭凈:“多謝。”
為了表達歉意,范一梵道歉了二十六次后又要死要活地搶先幫綠座先生付了面錢,而為了表達感謝,綠座先生正和范一梵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
“你叫什么名字?”
“范一梵……”電影院被質疑道德素質和剛剛的驚魂事件讓范一梵羞愧得猶豫了好久才說出真名,“你呢?”
“馮恪信。”
馮恪信?范一梵低頭看著地面上晃來晃去的影子。真是奇怪的名字。
“你和你男朋友和好了嗎?”
“啊?”
“電影院跟你打電話的不是你男友嗎?”馮恪信頓了頓腳步,微微俯身沖范一梵一笑,“難道是你女友?”
“什么鬼……”范一梵象征性地笑了笑,想到侯逸,略略有些苦澀,只好嘆了口氣,“好馬不吃回頭草啊。”
“嗨——”馮恪信伸了個懶腰,長長得手臂碰到路邊大樹垂下來的枝條,隨手摘下了一片葉子,“年輕人,有骨氣。”
鬧市漸漸被甩在兩個人身后,風里不再有煙火的氣息,寧靜的街道上偶爾有夜跑的人們經過,遠處的居民樓萬家燈火,此刻褪去了喧囂,夜晚又變得柔情似水起來。
“說的好像你很老一樣。”
“比你大多啦。”
“啊,你多大?”
“不告訴你。”
“切。”
……
小區前一排排路燈格外明亮,半邊夜空被橙黃色的燈光渲染的微微發紅,范一梵側首看向馮恪信,他微微仰著頭,脖子的筋絡延伸到鎖骨,印象里素白的皮膚此刻也被燈光映得暖意融融。范一梵和馮恪信在小區大門口停下腳步,兩個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喏。”范一梵從包里翻出手機,把拇指上解鎖后遞給對面的馮恪信,“留個電話吧。”
“嘖嘖。”馮恪信挑了挑眉,把放在衣兜里的手伸出來,自然地接過手機:“約我啊?”
“什么呀。”
馮恪信低頭熟練地輸入著手機號,手機的屏幕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像夜航的船。范一梵趕忙看向別處,伸手摸了摸鼻翼:“我去電影院時通知你,你就別去了,省的碰上。”
“哈哈哈哈。”
馮恪信短促的笑聲讓范一梵莫名其妙地短路了一下,很少有人能在笑的時候把哈字笑得這么清晰。他笑得很不加掩飾,狹長的眼睛彎出弧度,露著一排白牙,就像一個初中生,很不符他原本有些高冷的氣質。
恪?原來是這個字。范一梵把馮恪信遞回的手機裝回兜里,朝馮恪信揮了揮手:“那,我走咯。”
馮恪信伸出手,比了一個數字六,放在耳邊搖了搖,“再見。”
“再見。”
告別的話有很多,再見是其中之一,拜拜也是,可再見就要更多一個意思。范一梵一直認為再見無疑也是一種約定,不能脫口而出,再見就是要再見的。
范一梵走到公寓樓口,拐進樓道后方才偷偷望了一眼小區大門口,就像賭博一樣。
馮恪信還沒走,低著頭,似乎在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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