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路長路短
超市前的車位不好找，高昭然繞了幾圈才停車落鎖，她情緒不高，從聽見那個故事至現(xiàn)在都有些低迷，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顏夕生性多疑，可高昭然跟她相處這么久，大抵也瞧得出來她并非是那樣心眼極多會盤算的人，立時按在肩膀上推一下，趁著過路來往沒有車，抵著她的肩往前走。
進入超市，三個人取了兩輛手推車，大部分時間是慕顏夕在貨架間穿梭掃貨，蕭墨染和高昭然跟在她身后接?xùn)|西，幸而她還知道住的房子地方多大，不然瞧她的架勢，倒像是要把整個超市搬回家去。
從日用百貨到甜嘴兒零食，甚至連垃圾袋都多買了幾個，堆的手推車?yán)餂]地方，高昭然忍不住阻止她的瘋狂行為：“老妖精，你買這么多……是要去做窩嗎？”
慕顏夕理都沒理她，順手從放碗碟架子上拿下挑好的碗碟，白底青花，簡單漂亮，放到推車?yán)铮挠牡目此谎郏半y道你家不過年嗎？你這么賴著不想走，我看你是喜歡我那里的房子，就在對面給你租了一套，家具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不過鍋碗瓢盆什么的還沒有，正好我過來買年貨，給你一起捎上。”
高昭然眨眨眼，想了想，她記得慕顏夕的對門是有人的，怎么突然就空出來，“你家鄰居呢？你把人家怎么了？住的好好突然搬家，不合常理。”
慕顏夕悠然一笑，十分不懷好意，她順手接過蕭墨染的手推車，低頭挨在她耳邊，“你猜。”
蕭墨染的的聲音輕飄冷淡，若落盤的珠玉流淌，“顏夕既不避我，此事應(yīng)與她無關(guān)，究竟為何，貧道并不曉得。”
慕顏夕答的輕描淡寫，“其實也沒什么，主要是我現(xiàn)在回到那里住，跟對門那一對年輕小夫妻抬頭不見低頭見，男人么，雖然不敢真的做什么，那點心思還是有的，那女人把她老公當(dāng)個寶貝，生怕我哪天搶了他去。”
高昭然憋住沒笑，“那小媳婦沒找你麻煩？像你這種長得好看還一臉不正經(jīng)的騷包樣，她估計是恨不得撕爛你的臉。”
慕顏夕冷笑：“她敢。”轉(zhuǎn)眼就瞧見蕭墨染正在看她，眼眸深的不像話，立時改口：“我諒她也不敢。”
高昭然跟一句，“那以后我就是你鄰居？”
慕顏夕扶著手推車四處看，“嗯，你住的近點，方便幫我打掃衛(wèi)生養(yǎng)養(yǎng)蝴蝶。”
高昭然剛剛還有點感動的心情一下子像被潑了盆涼水，從頭冷到腳，臉色幽綠幽綠的，她現(xiàn)在跟那離開的鄰居一樣心情，恨不能撕爛慕顏夕的臉。
轉(zhuǎn)到蔬菜區(qū)，蕭墨染站在擺放整齊琳瑯滿目的蔬菜前精挑細選，住在慕顏夕家?guī)滋欤哒讶滑F(xiàn)在對純綠色食品相當(dāng)?shù)拿庖撸覟?zāi)樂禍的朝慕顏夕看了又看，“嘖嘖，我以前可不知道狐貍是吃草的。”
“狐貍吃雞。”慕顏夕反應(yīng)很平淡，“自從我跟她一起生活，家里連雞蛋都沒有一個。以前幽魅熾影偶爾會負(fù)責(zé)晚飯，現(xiàn)在她們?nèi)粊砹恕！?br />
“你又說謊，偷吃雞的那是黃鼠狼。”高昭然擺擺手，“我看你以后也就這個命，吃齋念佛罷，還能抽出時間跟道長培養(yǎng)培養(yǎng)共同話題。”
“以后。”慕顏夕低低一笑，突然轉(zhuǎn)頭盯著高昭然，“我是九尾天狐，也許到最后的最后，我跟她不會再有以后了。”
高昭然也沉默片刻，好像現(xiàn)在的平和悠閑都是一種虛無的假象，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撕開那些以為愈合的傷口，露出里面猙獰絕望的黑暗。
“老妖精，你以前不是這么患得患失的，你不試試怎么知道沒有，你看我，明知道族里的事很可能我依然是無功而返，不過我還是不會放棄。”
她笑著拍一下慕顏夕的肩膀，“人是難得糊涂，太聰明不是好事，沒走到結(jié)局，你怎么就知道那個結(jié)局就是結(jié)局？”
慕顏夕仰頭，柔和的燈光灑在她白皙瑩潤的臉上，眸色恍若秋水，揉在燈光里，宛若湖泊里冰涼冰涼的深黑，唇邊一彎淺笑，“我過了該是幾百年罷，如今才算認(rèn)真活過一回，我的每一步都無法回頭，我也不是無所不能，所以在面對即將到來的事情，就格外的懼怕，我不想，但仍會。”
高昭然又沉默了，她并不習(xí)慣去安慰別人，只能憑她的想法去勸解，能勸解到什么程度，她也不清楚，“你也不能這么想，你看看道長，活的沒你時間長，可是她心思堅定，哪怕有衍靈術(shù)在，她依然能夠很好的找到處理的的方法，生死由命，想得太多于事無補，倒不如什么都不想，反而能夠做出決斷。”
慕顏夕笑了笑，神色柔和許多，“降頭師，你就一點也不討厭我？”
“誰說不討厭。”高昭然啰嗦的數(shù)落，“你這妖又小心眼又記仇，脾氣還大，總翻舊賬，愛占便宜不吃虧，心狠手辣還刻薄歹毒，基本上除了漂亮一無是處。”
慕顏夕的臉一下就垮了，氣的眼角一抽一抽，手推車讓她握出一個明顯的手印，高昭然卻話音一轉(zhuǎn)：“不過呢，真小人永遠比偽君子更讓我放心，尤其真小人還喜歡上了一個真君子。”
她一副十分可惜的模樣，“老妖精，你就認(rèn)命吧，我也救不了你。”
慕顏夕抬眼瞧見蕭墨染走過來，緊走幾步迎過去，接過她提的蔬菜放進車?yán)铮捘旧砩戏褐粲腥魺o的雅致檀香，清透好聞，她的怒意消散一空，慢慢變得平靜安寧。
蕭墨染看見手推車上的手印，眉間稍蹙，“怎么？”
如此大的力氣，她們?nèi)艘仓挥心筋佅δ苡羞@么大的手勁，連這種推車都能捏出別的形狀。
慕顏夕實話實說：“降頭師惹著我了，一不小心就捏成這樣。”
蕭墨染沒再說什么，只是望著她的目光有幾分古怪，慕顏夕臉一紅，推著車趕緊走，等到結(jié)完賬將買好的東西都放進車?yán)铮型饷尕?fù)責(zé)收攏推車的工作人員看見慕顏夕不住的吸冷氣，他可是親眼看見慕顏夕還回來的手推車上凹陷下去的手印，這女人力氣忒大。
天色尚好，日光澄凈，通透而溫暖，許是起風(fēng)的緣故，陽光明媚卻也不曾帶著多少熱意，樹葉落的干凈，剩下干枯粗糙的細長枝椏，如同生長蔓延的裂痕。
高昭然早早上了駕駛位，留下慕顏夕和蕭墨染在放袋子，微風(fēng)揚起她烏黑柔軟的長發(fā)，容貌清凈澄澈，素白著一張臉，干凈又干凈，慕顏夕突然抱上去，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在這時候，這一刻，她很想靠近她，擁有她。
因為在乎所以患得患失，又因著患得患失而變得更加在乎。
慕顏夕對她的感情復(fù)雜到并不僅僅只有情愛一種，糅雜了太多太多，多到她幾乎數(shù)不清楚，她永遠不可能是一個單純的人，也就更喜歡這樣純粹執(zhí)拗的蕭墨染。
她是她見過的人里，最倔強的姑娘，倔強到讓她以前覺得不可理喻，怎么會有這樣迂腐固執(zhí)的人，不過，慕顏夕的不討厭，也證明她從開始就并非真的不喜歡。
喜歡會讓人軟弱，喜歡也會讓人堅強，但更多時候，喜歡會讓人又堅強又軟弱。
她是妖，她是人，無論懷抱怎樣慶幸的想法，這都會是她們終將面對的問題，不可逃避，不可退讓。
慕顏夕的心思轉(zhuǎn)換的太快了，讓蕭墨染一時無從想透，自律如她，原是不會允許慕顏夕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縱然有情，也該只是兩個人的事，無端扯上旁人便不好，只不過她猶豫一瞬，還是沒有推開她，輕輕落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指尖挨到的身體纖細，肌膚柔軟，慕顏夕的體溫似乎能透過隔著的布料傳來，暖的她掌心一片溫?zé)幔宦晣@息繚繞心底，蕭墨染眸色柔和清澈，又拍了拍。
慕顏夕似乎抱夠了，終于松手，明明挺歡喜蕭墨染溫情的舉動，偏偏要欲蓋彌彰的問：“道長一向拘束，怎么不推開我。”
蕭墨染低柔笑了，短短一瞬，雅致又漂亮，“你幾時變得這般別扭，我若推開你，還不曉得你往后要尋回甚么賠償，況我雖不欲將你我之事牽扯旁人，可若他人知曉，也并無甚好隱瞞之處。”
慕顏夕轉(zhuǎn)移話題，“是是，你最誠實，我不如你，上車。”
路上蕭墨染接到一個電話，神神秘秘的不允許慕顏夕偷聽，慕顏夕很想偷聽，不過的確沒聽到什么，直到快到家，蕭墨染的電話才講完，她的表情神色什么都瞧不出，語氣平穩(wěn)的都不像剛講完長時間的電話，慕顏夕追問幾次，她都不肯說。
慕顏夕最后妥協(xié)了，“道長，你就告訴我跟你我有沒有關(guān)系。”
蕭墨染停頓片刻，回答：“與你我有關(guān)，許是同高施主亦有關(guān)聯(lián)。”
慕顏夕得寸進尺，想多問幾個從蛛絲馬跡里找出真相，“那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這次蕭墨染考慮的時間略長，望著她道：“這事于我并無好壞之分，我對高施主知之甚少，不敢妄言好壞，于你么，大抵是不好不壞。”
慕顏夕敗下陣，蕭墨染簡直防守的滴水不漏，而且還算不上說謊，只話說的太模棱兩可，也就是一點用都沒有，她往日里擅長的招數(shù)又不能使在她身上，真是好惆悵。
她氣哼哼的提著袋子走進電梯，利落的按上關(guān)門鍵，電梯門將高昭然一疊聲的‘等等我’關(guān)在門外，上去了，高昭然瞪著面前光潔干凈猶如鏡面的電梯門，哆哆嗦嗦指著半晌，轉(zhuǎn)而憤怒回頭，“蓮花道長，就她那脾氣你也受得了？！懸崖勒馬趕緊分手吧。”
蕭墨染淡淡道：“高施主言笑了。”
高昭然不敢就這個問題重復(fù)第二次，一來是因為蕭墨染喜怒向來不形于色，她捉摸不準(zhǔn)，就不知道能玩笑到什么地步；二來蕭墨染現(xiàn)下不僅僅是她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她還是南疆的那一位，她就算再膽大妄為，那位的事情聽了那么多，打心眼里就懼怕。
她抬眼看見電梯門映著蕭墨染清雅好看的臉，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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