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云南邊境
時間退回二十三年前。
那時候,明勝集團還沒有如今的規模,說來奇怪,明勝集團現在產業規模經營范圍可以和李家分庭抗禮,但是在二十三年以前,卻完全不是這回事,名勝集團由餐飲業發跡,但成都餐飲業經營者眾多,南北不同風味的酒樓數不勝數,要想在餐飲業獨占鰲頭根本是不可能。
明勝集團朱氏祖上就在四川,于民國十八年遷來成都落戶,因著戰亂的緣故,族人四分五裂,散落各地,朱家家族不廣,人丁不旺,子孫在商業上的能力也遠遠不及家學淵遠,世代從商的李氏,苦心操持至今也只能算是富貴人家中的普通小戶,
至二十三年前,明勝朱氏忽然時來運轉,不僅生意越做越大,人脈越來越廣,其后明勝集團如有神助,項目合作無一不成,財源廣進。
明勝最為鼎盛時候,連李家都要避讓三分,有些合作案是李家策劃商談,最后卻是朱氏做主,只不過朱氏小門小戶,突然發跡眼界依然低淺,還未培養出些商業人才,卻養了不少紈绔子弟,那些人洋洋得意,眼高于頂,誰都不放在眼里,掙錢不行,敗家卻易,仗著自家福源深厚,財大氣粗,沒少搶生意,終于是惹惱了李家,哪怕朱氏福運高漲,畢竟才二十多年,百年世家的底蘊豈是他們能比,被人家聯手整治一番,損失嚴重,自此以后老實不少,踏踏實實發展,才有今天的成就。
而朱氏起落福禍多寡,都與一個人有關,這件事被朱家嚴令禁止談論,而且朱氏家業越大,子孫卻越來越少,直到朱翊父親朱遠航那一輩,已經是一脈單傳,其余家族成員或疾病或意外盡皆死亡,無一善終。
朱氏轉運的起因緣由都在朱翊四歲那年。
朱家似乎是祖上福薄,以致家財不興,人丁不旺,無論請多有名氣的風水先生選陰宅遷墳,仍是這般不高不低的,人也不多,直到朱遠航這里,不僅有一雙龍鳳胎,從小聰明伶俐,七年以后又得一個女兒,朱遠航掌舵明勝集團,結婚早但生育晚,朱翊出世,朱遠航已經四十有余,朱翊自幼乖巧,長相也精致漂亮,朱遠航老來得女,喜愛非常,只不過朱翊雖然同她的兄長姐姐一樣聰慧精明,可是體弱多病,在私人醫院照顧到三歲才能接到家里,回家以后精心調養,卻依然是傷病不斷。
朱翊四歲趕上老一輩想要回鄉祭祖,朱家的子孫后人都會回去,朱翊一個四歲的小孩子便不能獨自留在家里,家里照顧的人很多,奈何大人不在,留下孩子總歸是不放心。好在祖上所在并不遠,地方也不偏僻,算不上長途顛簸,去的時候還沒事,可是祭祖剛過兩天,朱翊卻沒來由的病了,高熱不退,昏迷不醒,科學的不科學的法子都用個遍,但是丁點用都沒有。
朱氏老一輩信佛,與鴻善大師多有交情,眼看著朱翊臉色發白身上滾燙,兇多吉少,不若帶過去瞧瞧,姑且嘗試一下,反正也沒有更壞的情況了,朱遠航連夜帶著朱翊去求見鴻善大師。
出家人慈悲為懷,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是鴻善大師瞧過之后同朱遠航講明,女子氣韻陰盛陽衰,本就容易招惹陰邪魂靈,而且朱翊一貫體弱,便更容易招惹這些,她只是沖煞,并未陰魂附體,沒什么大事,后面的話卻讓朱遠航震驚不已,鴻善大師說朱遠航福蔭淺薄,命該只有一雙兒女,且其子天定早夭,只不曉得為什么朱翊會出世,她的出現有好有壞,好在原是朱遠航兒子早死的命稀里糊涂補全了;壞在朱翊不該出生卻偏偏出生,她的命是違逆而來不得善果,其兄長早夭命途自然就著落在她身上,不僅橫遭慘死還至多活不過五歲,她又這么巧招惹了陰魂。
人死魂出,當入黃泉路上陰司賞善罰惡之后轉世投胎,可是世間陰魂因貪嗔癡三毒故,尋找一切規避的方法滯留人間,成孤魂野鬼,陰魂存世多少都會有損傷,魂魄漸漸消散,可貪嗔癡三毒卻在留存陽世以后愈發強烈,此消彼長,陰魂迷失本性即成兇靈,最是污穢不過了。
朱翊這么短命的人,再給它們沖撞一下,原本五歲的年月怕是也難活到,只是茍延殘喘。
朱遠航不忍女兒如此凄慘,苦求鴻善大師想法子解救,可天命既定,遠非人力所能違背,鴻善大師于心不忍,卻別無他法,朱遠航見求助無望,抱著朱翊回家,此后半年多,朱翊再沒有清醒過,只靠輸營養液度日。
后來,朱遠航不知哪里聽說,泰國有一奇人,通換命續壽之術,朱遠航半年多為了朱翊費盡心思,聽到這等消息心急如焚,立刻定機票飛往泰國,千里迢迢找到那個人,將那人請到中國,那人本領非凡,看過朱翊之后,竟然真的有辦法,難處只有一點,需尋一愿意換命給她的孩子,這孩子年齡不能超過七歲,還要命格相似,畢竟換命續壽是搶奪他人性命,過于陰損歹毒,命格不似無法續命,年歲太大了,孩子智慧已開,心中怨恨,施術者和續命人都容易遭至天譴。
可是現在太平盛世,又不是兵荒馬亂的年月,那時候有窮苦人家過不下去賣兒賣女,現在哪里能隨便就找到如此難尋的孩子,總不能流浪的孩子里一個一個看,為穩妥起見,那人親自去尋,朱翊天定五歲早夭,農歷上生辰已經只剩兩個月,如果那人找不到,朱翊就還有兩個月好活,五歲一過,必死無疑。
那人不負眾望,一個月以后帶回來一個孩子,那孩子癡癡傻傻,六歲大小,不能說話,甚至連路都不怎么會走,穿著舊舊的佛衣,好像還是個小和尚。
朱翊是朱遠航親生骨肉,那小和尚再無辜,他也顧不得許多。
換命之術尋常人難以得見,那人也要朱家準備一棟獨立房屋,不得有任何人在附近,約莫過了有半個月,朱翊被守在外面的人給送回來,面色紅潤,睡的香甜,第二天就清醒了,再沒有外出幾分鐘就會受涼病倒的虛弱。
朱遠航大喜過望,親去拜會那人救命之恩,可是守門的人說,那人昨晚就匆忙離開,他們進去看過,除了房間雜亂以外,再沒有別的。
那小和尚給朱翊替命,自然是活不成的,只房子里沒有見到任何類似尸骨遺骸骨灰壇之類的東西,守門的人也沒見到那人出來帶什么背包,小和尚好像就這么憑空消失不見。
聽到這里,慕顏夕和蕭墨染對視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意思,慕顏夕沉聲道:“無塵道長,鴻善大師,你們確定給朱翊換命的是個小和尚?”
鴻善大師長長的白眉顫了顫,低誦佛號,卻不回答。
無塵道長也不解釋,平和安然,高深莫測,她手中拂塵輕輕揮動一下,“慕施主心中自有決斷,貧道所言,與慕施主心中所想,并無二致。”
慕顏夕蹙眉,幽幽朝著蕭墨染望一下。
蕭墨染薄唇緊抿,指尖捏著的念珠晃了又晃,她平日里喜怒少形于色,心里有什么事,表面上看不出來,她這般動作,顯然盛怒于心。
她眸色寒涼,靜悄悄覷著鴻善大師,深若一泓秋水,良久,她道:“貧道初見朱施主,便覺她冤孽纏身,因果深入命理,雙生雙死,無能解脫,又偶然得見其冤孽真身,卻是一個女魂。”
“阿彌陀佛。”鴻善大師悔恨愧疚,以致剛才敘述這番話都斷斷續續的,他似是對那段往事不愿多做回憶,談也不想多談,只道:“清蓮師侄慧眼如炬,確是一個女魂。”
蕭墨染目光一錯,再不言語。
其他人低聲在議論些什么。
慕顏夕輕輕在她微涼的掌心捏了捏,面不改色低聲道:“別惱,跟那種人生什么氣,朱家不是貪財嗎?放心,我早晚讓他們人財兩空,打包送給李墨凡。”她后面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再和李墨凡二一添作五,明勝集團再家大業大,最后都得歸她。
蕭墨染清然看過來,定定的瞧她一瞬,道:“莫要如此胡鬧,朱氏遠航雖無善念,有傷天和,與其他人干系不大,你切勿這般牽連。”
慕顏夕不以為然,爭辯說:“誰讓他傷天害理,不給點顏色瞧瞧,折騰折騰,對我多沒天理多不公平,我不答應。”
蕭墨染低喚道,意思并無斥責,語氣卻沉:“顏夕。”
“行行我怕了你,我不動他們。”慕顏夕裝作渾不在意,眼尾勾揚,輕浮肆意,襯著張揚又妖嬈。
蕭墨染淡道:“顏夕,你我相識許久,于你脾性也能猜測一二,你既打定主意,斷無可能輕易更改,怕是你要陽奉陰違,這邊應著我的話,那里卻暗中對朱氏遠航下手,是也不是?”
慕顏夕:“……”
她尷尬的笑笑,“不會。”
蕭墨染悠然清雅,淡漠如繚繞的白霧,“當真?”
慕顏夕一時間找不到話題轉移,立時正襟危坐,閉口不言,只想蕭墨染不要追問跳過這個問題。
真討厭,猜到就猜到,怎么非要說出來,這讓慕顏夕九尾天狐的臉往哪兒放,給人印象都是這人出爾反爾陰險狡詐。
她本就是那樣的人,既不善良也不大方,小肚雞腸還愛記仇,朱遠航這事肯定會讓蕭墨染不痛快一陣,慕顏夕日日護著她都覺不夠,怕她給別人欺負了,現在逮住朱遠航把柄還不下手?
況且蕭墨染不齒朱遠航為人,她討厭朱翊,朱翊重要在她身上的秘密,現在秘密被揭開,她便沒什么用了,處理朱家以后,還能賣給李墨凡一個人情,一舉三得,多劃算。
九尾天狐是天地最為靈秀聰慧的妖族,天賦資質均是出眾,慕顏夕又活了幾百年,城府心思非一般人能比,況且妖族天性敏感,擅長趨利避害,計較得虧,她心里算盤撥個不停,眼里精光內斂,讓暗中注意她的人看著非常不舒服,直覺得這遺禍人間的狐妖又再算計他人,不禁心里打起十二分警惕。
蕭墨染瞧她怡然自得的精明模樣,搖搖頭,心知她現下還算有分寸,便隨她去了,對無塵道長恭敬一禮,“師父所言似斷續未明,是否此事尚未完全。”
這件事已經完了,不過是朱家的事情到此告一段落,自朱翊換命續壽之后,朱家運氣逐漸強盛,生意做的風生水起,與此同時,朱家的子嗣除朱遠航一脈以外,已是差不多死光了。
不過此事還有隱情,是那個小和尚,二十八年前,鴻善大師云游四方,講學說經,替人消災解惑,行至天保鎮,那里地處云南邊境,屬于文山州麻栗坡縣管轄,天保鎮極為偏遠,周圍又是連綿巍峨的青山,還有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原始森林,林中植物茂密,再遠的地方終年云山霧繞,不見天日。
天材地寶大多生長在人難以逾越探查的地方,原始深林人跡罕至,堪稱天然寶庫,天保鎮守著這樣的地方,哪兒有空手不沾的道理。可原始森林地域如此廣闊,就算是對周圍環境很熟悉的本地人,走的遠了,也難免會有意外,他們又不知道這深林里面有些什么,只在外山搜尋還好,不過是些毒蟲瘴氣,都有法可解,不過有些深入原始森林的人,再沒回去過,生死不明。
忽然,有一日,從林子里跑出來一個人,便是已經失蹤半年多的鎮民,身上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也臟污不堪,有人見了,將這人送到衛生院,這人開始力氣大的驚人,三個壯年男子竟然壓制不住他,險些給他傷了,可沒過多久,那人老實下來,嘀嘀咕咕的,似是神志不清,聽不懂他再說些什么。那人一口口吐出黑血,血里還有東西在動,衛生院檢查不出毛病,束手無策,正巧鴻善大師就在那里,這幾日做事不少,鎮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便將這人抬著去了鴻善大師住處。
鴻善大師不僅佛學精深,對世間奇聞異術也多有所解,檢查一番,確認那人中蠱,只不過這種蠱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本不擅解蠱,而且這蠱詭異陰邪,他也無甚辦法。
原以為此人定然性命不保,不料晚上鎮子來了一個女人,事情才有轉機。
那人從山中來,一身白色長服,裝束衣衫根本不像現代人的普通裝束,烏黑流瀉的柔順長發,只簡單簪著,身形修長纖瘦,懷中抱一嬰兒。
女子聲稱可以幫助此人解蠱,鎮上的人似乎對山里來的人頗多忌諱,雖然她相貌不錯,看上去也溫柔和善,可無一人敢與她交談,那女子提了一個要求,將懷中嬰孩托付給鴻善大師,讓他帶走。
鴻善大師救人心切,一口應下,然后詢問她身份,女子不曾開口,卻有聲音傳來,說她是山中寨內祭祀,蟄勒上巫,復姓赫連,赫連凌悅。
鴻善大師心中疑惑,還待再詢問仔細些,可那女子輕描淡寫,便引得那病痛男子嘴里爬出個黝黑圓滾,形狀像是蠶蛹的蟲子,頭上兩個觸角,無足無眼無嘴,蟲子落地即亡,化作一灘黑水,又讓人將她帶來的一些葉子煮水給那人喂下去。
女子言明此人三日內必會痊愈,她返身離開,等人追出來,已是不見蹤影,鎮上發生如此詭異的事,以后沒有人肯上山了。
鴻善大師疑慮仍在,奈何那女子再未出現過,他帶著嬰兒回寺,發現這嬰孩居然是女嬰,而且天生心智殘缺,混混沌沌,女嬰最好的去處是交給尼姑庵的師太收留,只不過鴻善大師深覺此事非比尋常,恐怕仍有禍亂暗藏,這孩子又不哭不鬧,不會惹人注意,鴻善大師便悄悄將這孩子養下。
因著嬰孩身份不便,寺內少有弟子見過她,孩子長的六歲,一直平平安安的,鴻善大師這才略略放心,沒想到朱遠航離去半年以后,這孩子突然不見了,鴻善大師命弟子遍尋寺廟周圍都尋不到她,他悔不當初,深感自己疏忽大意,而致損了一個無辜孩童的性命。
孩子失蹤兩月以后,朱遠航再次上山尋訪,鴻善大師是得到高僧,修行日久,那里會瞧不出朱翊被人逆天改命,冤孽纏身,以致日日啼哭不已,日漸虛弱,他見朱遠航害人性命,心腸歹毒,本不愿再管這事,朱遠航苦苦哀求,將來龍去脈一一講明,鴻善大師印證一番,發覺換命給朱翊的孩子竟然是自己養大的嬰孩,驚怒交加,將朱遠航攆了出去,可朱翊無辜受累,承擔這種孽報,活的又是鴻善大師養大的孩子的壽命,他心生不忍,便將朱翊留下,收做俗家弟子,以百年寺廟佛光法度鎮壓。
奈何只鎮無解,冤孽日重。
時至今日,已經是避無可避,藏無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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