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圍脖
清心閣。
風雪停歇,日光正好,溫度回暖,照的屋檐上枝葉間覆蓋的白雪融化成一灘灘水,已是過了早課時間,步行急切的清心閣弟子或去打坐或去誦讀經文,相互遇到,恭恭敬敬的施禮,雖然人比往常多不少,可是仍然十分安靜。
掌教定下兩日后啟程前往成都,落腳地定在成都青玄觀,青玄觀不如青羊宮有名氣,可地方不小,廂房很多,既然要舉辦佛道交流大會,道門佛門當今的掌教人物都得參加,座下弟子也不會少,具體怎么安排需要商籌。
大致算算共一百一十六人,十六位長老輩的人,平均每個身邊帶著七八名弟子,這一百多人如何能夠一天里全部趕到青玄觀,需要什么交通工具,誰去調度協調,是分散趕去還是合并一起,到達以后,青玄觀的廂房怎么安排,誰先誰后,都是一大堆的麻煩事,交流大會具體流程倒是不用擔心,今天一早朱家二小姐朱翊就將整個大會流程安排文件發給了慕顏夕,再由她轉交給蕭墨染。
是以身為掌教首徒,清心閣第一弟子的蕭墨染忙的不可開交,攜帶的經書經文,與會人員具體名單,不能前去的弟子通知安撫都需要她去忙碌,幸而有慕顏夕大包大攬的搞定交通問題,臨時租用最近處旅游公司的三輛大巴,約定好兩天后一早在峨眉山下接人,同時通過關系找青羊宮的負責人安排專門接待人員在青玄觀幫忙打理。
慕顏夕睡得晚,起的更是遲了,她答應的事不必親自去做,直接交給幽魅就好,雖是這些以前都由熾影處理,可自熾影隨著傾色瑤池搬到重慶,幫她整理外圍尋常事情的人就變成了幽魅,理事手段大有長進,更何況還有高昭然這個人精,放在家里不用白不用。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好吃懶做的小白臉,成日里無所事事,除卻幫著蕭墨染應付應付那些和尚尼姑,就是幫著她應付那些和尚尼姑。
可和尚尼姑最不待見慕顏夕這妖孽,是以具體忙的還是蕭墨染,她每每見到一個個和尚尼姑理所當然的享受道長細致的服務,慕顏夕就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們,都年紀大把的人,高高在上慣了,在別處也想著作威作福,怪不得一個個能耐沒有體重不降。
直讓蕭墨染從晨起到臨近晌午的現在都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慕顏夕神色哀怨的像是被人拋棄的小媳婦,視線追著蕭墨染,間或瞧見頭頂戒疤的和尚還有尼姑,目光立刻鋒利如刀,在和尚尼姑之間來來回回風馳電掣,簡直想讓鴉神將煩人的他們鎖進暗羽流光里全切成片片。
奈何他們人多,她是不敢輕舉妄動,不然死的最快的就是她,是不是還會被這幾個喪心病狂的人做成狐貍圍脖?自己的皮毛圍在道長身上一定很漂亮,恩,下次試一試。
“想些什么?”
慕顏夕正在胡思亂想,沒反應過來人是誰,隨意回答:“沒什么,就是想想我的皮毛好不好看,天氣這么冷,我要不要給道長弄一個圍上。”
那人沉默半晌,不知是個什么心情,末了才說:“不必。”
慕顏夕咂咂嘴,看向敞開的殿門外面枝椏上沉甸甸的白雪,“也對,道長那么心慈手軟,天天圍著一只狐貍還不得內疚死她,估計會夜夜做夢,夢到那狐貍對她追魂索命,而且青衣道袍圍著狐貍圍脖也不好看呢。你說對面那些個老和尚老尼姑需不需要?我看他們腦滿腸肥的,應該挺怕冷吧,我一人送他們一條圍上?”
對面傳來經書落地的聲響,夾雜著蒼老的咳嗽聲,和尚尼姑一個個朝慕顏夕看過來,氣的溝壑縱橫的臉上眉毛一抖一抖。
大膽妖孽什么意思,清心閣慈悲為懷,不傷生靈,我們卻是沽名釣譽之徒么?
這些人不由的想著若是大片大片的高僧尼姑一身樸素佛衣,卻都圍著一條狐貍圍脖,那場面,齊齊的打了個哆嗦,低誦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那人似是徹底無語,再不說話了。
慕顏夕蹙眉,抬眼瞧過,蕭墨染婷婷的站在面前,身姿修長挺拔,脊背筆直,堅韌好像風雪中迎然昂首的松柏,烏黑眼瞳輕巧覷著她,深邃又明亮。
她騰一下站起來,摸摸鼻子,笑說:“墨……墨染……你來了怎么也不喊我!
“你于自己皮毛駁雜憂心過重,我幾次喚你未醒。”蕭墨染眸色透徹如數九寒天不結冰的溪水,聲音低低柔柔。
慕顏夕幽幽道:“蕭墨染你越學越壞,跟你說了好幾次我不是雜毛狐貍!
蕭墨染輕然言語,“不是?你的皮毛是甚樣子,拿來與我瞧瞧!
在這兒?
慕顏夕搖搖頭,斷然拒絕,“不行!
原因就不解釋了,畢竟現出原型必定報廢一件衣服,雖有皮毛附身,可習慣穿衣服的慕顏夕覺著原形的樣子無異于裸奔。
蕭墨染神色寡淡,背過身去再不理她,慕顏夕餿主意越來越多,真讓人想把她攆出去,別污著道門清凈地。
“道長別走,我有事跟你說!蹦筋佅白∷
蕭墨染頓著下,瞧見慕顏夕肅斂的模樣,她一貫都是輕浮放肆的性子,多數不愿意跟人正正經經交談,她這種反應,要說的應該不簡單。
“何事!
“你過來坐下,聽我慢慢說!蹦筋佅ψе龅阶约荷砼缘钠褕F上,順而在她肩膀上揉緩的捏著,待她繃緊的身體慢慢放松些才道:“這事其實也不是我發現的,是降……高昭然,你走了以后,李墨凡請我去幫她防范一個人,成都朱家的二小姐朱翊,按理說,她不過是個平凡人,最多最多也就是生來體弱多病,被普濟方丈渡化了去山上當俗家弟子,背景資歷尋常的不能再尋常,我跟她見過面,沒發現什么,可是后來高昭然跟我說,朱翊命相極好,大富大貴,瑞氣如祥云罩頂,應該是人生一帆風順,只不過,她卻隱隱覺得朱翊活的不是她的命,祥瑞之下冤孽纏身,一般修行人士感覺不到是因為她身上瑞氣太盛,壓的周圍魑魅魍魎根本無法接近,就算有冤孽也纏不了她多久,可她身上的冤孽雖弱,卻像是糾纏命理,與生俱來。”
蕭墨染蹙眉,隱見此事非比尋常,“你是否曉得這位施主生辰八字!
“這個沒有!蹦筋佅又溃骸拔遗R來峨眉山只見過她一面,平白無故去要人家生辰八字容易惹人懷疑,不過我將小凝子安排在她身邊了,有什么情況她會通知我,我覺著,既然她有借命的可能,最好還是去見見她,你說呢?”
蕭墨染道:“不錯,自古氣韻強者,百邪不侵,冤魂不擾,她這般命格,卻冤孽纏身,若非其自身陽命過盛,卻非本命所歸,冤孽才是正主,再無其他解釋!
慕顏夕點點頭,“如果高昭然所言非虛,那么就代表著,你們可能需要清理門戶了,我們需要知道這幾點,第一,朱翊活的不是她的命,那么她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就該死的;第二,當初是誰為她換命,換的又是誰的命,死的人現在在哪;第三,高昭然都能看出來的問題,普濟寺的那些個得道高僧不可能看不出來,那他們又因為什么要收朱翊為俗家弟子,是單純的不愿再多喪失一條人命,還是他們別有所圖,甚至就跟當初有違天和替朱翊換命狼狽為奸!
慕顏夕想了想,四周看過,不遠處的和尚尼姑沒有注意她,壓低聲音,“墨染,你需要準備些什么?我替你弄來!
蕭墨染眸色平靜安然,指尖捏著的念珠輕巧過去一顆,碰撞間發出細細小小的噠。
“需這位施主幼年存相,生辰八字,我親見過施主,才能有所定論!
慕顏夕應了聲,狀若無意的瞥一眼閉目默誦經文的和尚尼姑,她說話沒多少遮掩,才不信這些人沒有聽到,本就是趁著普濟寺的人不在說給她們聽,人是最會揣測猜疑的,有一點苗頭就能燒成燎原大火,況且事情就在哪里,誰都能去驗證,又不是她信口開河,和尚尼姑來找她的麻煩,她不給還個幾倍回去讓她們啞巴吃黃連就不是狐妖,打草不驚蛇,蛇怎么能露出尾巴。
蕭墨染望向目含狡黠的慕顏夕,她的那些小聰明沒有人會不知道,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想著要去隱瞞,可所有事都攤開在你面前,要怎么選?看來看去才發現,其實早就沒有其他能選擇的余地,看似途徑很多,其實最后不過是走到同一條路上,如何選,如何做,都是一樣。
鐘聲響徹在清心閣一座座威嚴的大殿間,回蕩在白雪皚皚冰亮晶瑩的山林里,雪白的光芒里隱約一抹深沉的干枯顏色,仿佛映襯了重新生長之前的寂靜。
一歲一枯榮,循環往復,生長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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