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離開
原路返回不是難事,這里更不是一處死地,當時的李家人建造出這個假山谷,總是要出去的,又沒有古時殉葬那一套,升降的機關在壁畫上,唐三藏背的書囊中,歪歪斜斜的露出一角來,因著色彩艷麗深重,平常看不出,仔細摸上去,卻能感覺到細微的凹凸感。
下面打的厲害,對上層倒是少有損毀,不過其中一幅鳳凰裂開些許碎碎的裂縫,像鳳凰泣血。
按理說,李家這些年血脈流散出去的不少,不會才她們見過那些‘它’,幸好李家人心狠,自己拿自己的先輩下手,消減到這么少的數量。
但‘它’遠遠還沒到完全滅絕的時候,這里不是‘它’的源頭。
待她們一行從墓地洞口出來,外面雨已經停了,深秋時節快要冬至,又下過一場雨,空氣很冷,潮濕的水氣黏在身上臉上,仿佛要結出一層霜來。
破曉才過,天亮的晚,現下還是滿天星斗,烏云散去,星辰閃爍明亮。
泥土冰涼微軟,馬上就要凍僵,深林很大,可李家墓園離得深林邊緣不遠,只是繞了一些,她們體力強于平常人,也不覺十分疲乏。
未免惹人懷疑,開來的車停在名仁會館的停車場,刻意選了兩輛常在名仁會館出現的車型,也不用她們自己取去,吩咐門童去取車就好。
她們里面就沈凝看上去還比較干凈,這工作當仁不讓是她擔下。
上了車打開空調,幾人才覺濕冷好了些,只是水霧凝在身上,空氣一暖都化了,濕漉漉一層沁著貼身的衣服,很不舒服。
沈凝開車載著慕顏夕和道長,高昭然自覺地坐去副駕駛座,而李墨凡讓葉純白載著送回家去,這里的人跟她感情淡,心更淡,多少有些不想接觸的意味,唯有葉純白跟她家有生意往來,聯系千絲萬縷,總不能讓主顧家的大小姐自己走回去,何況她一身泥污血跡,讓人看見了還不露餡。
高昭然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摸索著在背包里翻半天,把手朝后面一伸,“老妖精,我沒帶干糧,你有東西吃么?我快餓死了。”
坐在后面的慕顏夕閉著眼,聞言扯過旁邊的背包扔給她,“自己拿。”頓了頓說:“我們在下面幾天了?”
沈凝發動汽車,慢慢開上近郊通往成都市區的公路,“兩天三夜。”
副駕駛的高昭然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拿出面包蛋糕火腿腸撕開包裝袋就啃,看她吃相不雅,卻不曾有絲毫碎屑掉落。
慕顏夕睜開眼,瞅著窗外蒙蒙亮的天,“時間過去挺久了,那么一個地方都能耽擱,真是。”她轉身,伸手在蕭墨染手上捏捏,“墨染你餓不餓?”
她是妖,全靠一身妖靈,平常按時吃飯不過是她喜歡凡人做出來的美食,如果沒有,縱然十天半月不吃東西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可是其他人不同,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怪不得道長看起來又瘦了不少。
蕭墨染望向她,漆黑明亮的眼睛透明如水,搖了搖頭,與鴉神一晤都在幻夢中,清醒時間不長,不覺得饑餓。
慕顏夕嗯了聲,推幾下副駕駛吃的歡暢的高昭然肩膀,“降頭師,把面包給我幾個。”
高昭然頭都沒回直接塞回幾包來,慕顏夕撕開塑料包裝遞給蕭墨染,“餓了太久驟然進食太多會不舒服,你多少吃一點,我回去給你熬粥。”
蕭墨染接過面包卻沒動,只柔聲回道:“我不餓。”
慕顏夕眨眨眼,眼尾輕輕的勾著,看起來妖嬈放肆,湊近蕭墨染耳邊說:“道長這么不聽話,是要我喂你呢?我倒是很想喂你,不過喂的方式怕你受不了。”
慕顏夕話說的露骨又十分不正經,吐息溫熱,含著淡淡的馥郁香氣,細密地覆上蕭墨染□的脖頸肌膚,她離的太近了,幾乎能看見蕭墨染脖頸上細致的肌膚紋理,她的耳垂悄然泛紅,不多時,連著耳垂旁的肌膚也泛起隱約的紅來。
蕭墨染抬手按在她肩膀上將人推回去,瞧了許久,長睫微顫,這才低了頭,一點一點撕下面包吃進去。
高昭然一肚子壞心眼,眼睛瞄了瞄專注開車的沈凝,心里暗暗計較沈凝跟她為難,把握機會說:“老妖精真是太無恥,難道這么喂面包就能變甜嗎?來來沈小姐,咱們也試試,你開車不方便,我喂你吧。”
她細白的手指捏著一塊松軟的面包遞在沈凝唇邊,絲毫不管緊緊抿唇的沈凝表露無遺的拒絕。
沈凝面色一僵,眼角冷冷的盯了眼高昭然,手指扣在方向盤上,襯著她潔白的膚色和肌膚下隱隱透明的青色血脈。
高昭然仿佛識趣般收回來,目視前方慢慢吃東西。
沈凝神色稍有松動,開口道:“我……!!”
高昭然這性子怎么會輕易放棄,趁她開口要講話,飛快的將面包塞了進去,同時堵住沈凝下面要講的肯定不好聽的話。
沈凝臉色陰的都快滴出水來,手上青色血脈繃緊的快要斷掉。
高昭然不知死活的靠過去,膩聲說:“沈小姐,本姑娘親手撕下帶著麥香甜膩和護手霜味道的復合面包,甜不甜呢?”
沈凝吞毒藥一樣吞下面包,狠道:“甜你奶奶個頭。”她真想把這牛皮糖扔出去摔個四分五裂。
“瞧瞧,瞧瞧,同樣一招,小道長的反應就挺可愛,怎么到你就這么兇殘?哎呀,你兇成這個樣子,小沈啊,以后可沒人敢娶你。”
高昭然沖她擠眉弄眼,一副要亂點鴛鴦譜想給沈凝辦一場相親大會的節奏。
沈凝突然平靜下來,幽幽的瞧她,唇邊微勾,泛著從心里透出的冰冷,“你心里亂就自己找個地方去哭,哭死哭活都沒人管你,少拿我尋開心。”
慕顏夕淡道:“降頭師,你既然不想說,我們不會問,不過你的家族有我需要的東西,我是一定會去,你要不要帶,自己考慮清楚。”
高昭然不說話了,倚在車椅背上良久,低低的應了聲。
慕顏夕看向蕭墨染,之前那種陌生和絕望感在慢慢消失,她們之間仿佛更緊密了些,什么都沒變過,她斟酌一番道:“墨染,我沒有見你單獨出去幾次,你是什么時候跟烏見塵遇見?”
蕭墨染手上的念珠一顆一顆滑過,身影清冷,她的眼睛亮亮的,目光柔和,“我只當你早就猜著,不會再問我。”
慕顏夕尷尬側頭,偏過些許,強撐著唬人,“我不知道,最近天氣冷,凍笨了,想不出來。”
前面高昭然噗嗤一聲,勉強壓回去的笑聲嗆的她直咳嗽,狐貍變笨了,這話說的真是傻,蒙人都不找個合理點的。明明想親口得到答案還要裝著毫不在意。
蕭墨染似笑非笑,看的慕顏夕越來越窘迫,“知道該問什么,什么不能說,倒也不算笨的無可救藥,我同烏施主只見過一次,半月前,我返身回去尋念珠,是因著見到烏施主獨有的黑色翎羽,她次次出現動靜頗大,黑羽現,烏施主必在不遠處。”
“那你們說了些什么?”慕顏夕問道。
蕭墨染沉聲說:“烏施主并未過多言語,只是言明不久后我仍能見她,心中疑問思慮,她或也可在那次同我講明,但需事事與你一道,去與不去,全在我。”
慕顏夕想了想,語氣有些緩慢,“那你這次見她……”
“此次并無不可對人言說之語。”蕭墨染坐的端正筆直,隨著車子的開動微微晃著,手間念珠停了,“烏施主生于西周成王十一年,是得長生之人,造七絕圣殿并非懲戒族人,而是守,或可算作守天下蒼生安危,至于她事事要你去做,無關她能力多寡,不過是在世間,人多難以企及于她,可烏施主仍有力不所及之事,才安排鋪路,遣你去做。”
“她守蒼生?”慕顏夕像是聽見一個笑話,“她殺的生靈幾乎要和她守的一樣多,還說什么守護蒼生,西周,到現在兩千多年了,難怪有人說她老不死,原來真活了這么久。”
蕭墨染抬眸看她,那些許淡笑也散了,“勿論烏施主幾番作惡,她的確守護蒼生,若無她,你我族人,便不知道還是否存在,她要我等做事頗多,想來往后還有見法。”
慕顏夕道:“她就跟你說了這些?有別的么?”
蕭墨染點點頭,“是,再無其他。”
慕顏夕還想說什么,只是瞧見蕭墨染捏著念珠的手朝她晃晃,示意她不要說出來,心里的想法也就此忍下。
在她看來,烏見塵雖喜愚弄他人,可也不是隨意做些無所謂事的人,她一貫神秘難測,這次邀蕭墨染去卻是大張旗鼓,甚至不惜幻夢一場來同她說話,可說的話也不見得就是什么要緊的事,聽上去平常的很,若是要說,大可不必這么費周章。
如此一來,恐怕鴉神多此一舉,恐怕另有深意,若不是跟李墨凡有關,就是欲蓋彌彰,重心必然就在此行的人和事當中,按照蕭墨染的說法,鴉神也有力所不及的事,那是不是她也可能會被一些其他平常情緒所影響,無人察覺只不過一來她往日心性深沉,藏而不露,二來自己又一葉障目,一味的認為她無所不能,所以想錯了地方。
慕顏夕側身,狀若躲過前面開車的沈凝,“我是上古三大狐族涂山氏嫡脈,雖然族中勢弱,不復以往的風光,但傳承和記載卻少有缺漏的地方,可我不曾見過有記載過這次看見的九尾天狐,我沒見過她,她好像對我卻很熟悉,最可能,她是其他兩族的九尾妖神。純狐古時就和人族糾纏不清,血脈早就駁雜不純,少有九尾天狐修煉出世,三大狐族中,又是有蘇氏的狐貍好戰,這就造成那時候雖然我族狐貍心智聰慧都比有蘇氏高,但是九尾天狐反而出的沒有有蘇氏多。”
她笑了笑,繼續道:“說起這事我還有一點感到比較奇怪,有蘇氏的九尾天狐多,可在那時候巫妖連年征戰不斷,隕落身死的也不少,怪異的是,有蘇氏為三大狐族主戰方,死的狐貍也最多,但是九尾天狐的數量不減反增,就像是整個天狐部族的九尾天狐都出在了有蘇氏。”
蕭墨染沉思片刻,道:“妖族妖身強橫,非人所能硬抗,心智早開,得天獨厚,未必比人弱去多少,但狐妖為妖中王者,修成九尾不易,有蘇九尾天狐眾多,遠過其余兩族,其兩族必然心生警惕,不肯罷休,莫非絲毫端倪都未曾查探出?”
“查是查了,不過一無所獲,我族中的記載也只記到怪異的地方,然后就戛然而止,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后來人再去彌補添加。”
慕顏夕嘆息說:“我感覺現在就像是結成的死結,沒一條線能扯的動,更別提解開。”
高昭然聽了半天,插嘴道:“你現在是沒法下手,可是老妖精你想過沒有,看起來不相干的事不一定沒聯系,另外,看上去很重要的事其實不一定很重要,可能就是一條廢路,你得認真去看哪里是你真正需要重要的線索,哪里是來蒙蔽你的眼睛,取舍,取舍,取了以后才有舍,舍了以后呢?沒準就是正確的方向。”
有人當局者迷,有人旁觀者清,心思太重思慮過多在某些時候反而不是好事,容易被錯綜復雜的事情擾亂方向,反而一點點偏離最開始的地方。
慕顏夕沉心細想,高昭然說的不無道理,自己事事都覺重要,哪個都放不下,才會理不清楚頭緒,現下道長為衍靈術所困,很多事和想法是不能告訴她,那也就只有自己去想,道長適當提點就好。
如此從頭梳理一遍,西寓路小學,她拿到了第一塊青蓮玉璧,以后周武王陵,峨眉山,都拿到一塊青蓮玉璧,每次自己沒線索的時候,明里暗里都會受到鴉神的提醒,而她言談話語里,也不無必須讓她拿到命令,如此一來,青蓮玉璧所在的地方估計她都知道,那為什么不直接告訴自己在那兒,倒是省了一番功夫,自己的能力暫時反抗不了,她有什么好顧慮的,非要自己一點一點去摸索。
難道是不到時候去拿么?還是她知道地方,不過因為不能進去,她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而自己另有用處,不能死,所以才讓我慢慢摸索,把握更大一些。也不對,周武王陵和峨眉山她都來去無阻,可見這個可能準確性很低。
另外一個問題,鴉神一個一個提示青蓮玉璧在的地方,這么安排提醒,是否有規律可尋,如果她不是先去第二個提示的地方,反而去了第三個呢?
莫非所有地方的早晚,都有順序么?
作者有話要說:昆侖墟第二章
盈滿渙云樓的鑼鼓梆子聲逐漸停歇了,或婉轉或低泣的唱腔聲音也在梆子聲漸消里落下帷幕,臺上艷抹傾城的女子在一片片叫好打賞聲里略略一福,姿態雖是端正恭敬,可絲毫看不出有什么崇敬可言,倒像臺下不過一群盲目聽琴的畜生,不值待一般。
二樓東側二間雅閣的紗帷撩起一角,冰冷的女子音色在新雪融化成霧的時候更寒涼了些。
“東海王府客卿,久聞夢妝姑娘昆曲之名,如今特來請見,尊上邀夢妝姑娘上樓一晤。”
樓下聽到東海王府客卿,立時變得雅雀無聲,適才叫好叫的聲嘶力竭的小廝也都往后縮著脖子,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團塞到桌子底下。
東海王府客卿的名頭甚是響亮,在東海城少有人不知曉,傳聞這人是一位年紀輕輕的姑娘,常年帶著一張面具,身邊隨侍四女六男,自南疆那苦寒之地而來,能從那毒瘴遍布,毒蟲滿地民風彪悍詭異的南疆出來,可見其本事,自到東海王府便被東海王奉為座上賓,更是門人客卿之首,威勢風光一時無兩。東海王仁愛之名遠播,多有刺客深夜行刺,可刺客勿論多少,不消一盞茶的功夫,都會被王府里的護衛抬出來,有些百姓仗著膽大偷偷跟著護衛去埋尸的地方瞧過,回來時卻無一例外被嚇的肝膽俱裂,大抵都快瘋癲了,聽幾個還算清醒的人說,刺客死相奇慘,或是只剩一具白骨,或是被什么咬的宛如腐朽的樹木一般,更有甚著,全身都被撓爛了,心肝都漏了出來,染的包裹尸體的席子都是深紅的。
如此怪異殘忍的手法,斷非王府其他門人客卿所能為之,揣測下,怕也只有南疆來的那位能如此行事。
時日長了,有人聽著她身邊隨侍的婢女稱其尊上,久而久之,王府內外,乃至整個郯城,東海王之下,皆稱那人為尊上,便是那些王孫貴族,高官顯貴,也禮敬有加。
一襲戲服襯的竹夢妝身姿玲瓏窈窕,一舉一動極美極柔,濃重的妝容遮住了她的臉,眼眸微挑,十分的漂亮,只見她躬身一福,道:“多謝姑娘抬愛,不過小女子戲曲方歇,容妝不整,又逢此戲服加身,難免輕浮了些,恐沖撞了姑娘,姑娘既有心相會,必能體諒,不若改日再來,小女子掃榻烹茶,恭候姑娘。”
雅閣里的紗帷放了下去,片刻后再撩開些,樓下不少人挺直身子偷摸朝樓上張望,可惜撩開的太少,難以看清雅閣里的人。
那人緩聲道:“我既誠心相邀,怎會嫌夢妝姑娘容妝不整,其后昆曲仍唱,卻不再是夢妝姑娘。想來別無他事,姑娘念我心切,又何必推辭。”
竹夢妝遙遙望著遠處正中第二間紗帷顫動不停的雅閣,索性答應了:“如此,姑娘莫怪小女子失禮。”
她轉身下臺,從渙云樓木梯上一步步走上去,仿佛是多年唱戲的習慣,步伐姿勢總拿捏著些,細碎的猶如仍在戲臺上。唇邊雖笑著,眼眸清清涼涼,如同渙云樓外石磚青瓦上不化不融的白雪。
竹夢妝走到東側雅閣前,已有人聞著腳步聲遠近適時地撩開厚厚的棉布簾子,里面好似才燃著裝滿木炭的黃銅爐,還不曾暖了冰涼滿溢的雅閣。
不遠處的她纖腰一束,潔凈純白的衣袍襯著她纖瘦的冰肌玉骨,衣擺腰際處紋繡了精致的銀紋翎羽,肌膚勝雪,眉目想來亦是如畫,可卻在臉上遮了面具,只露出潤澤精細的下巴,手上攥著烏黑的木珠串,隨意的拿捏在手上,見她進去,便朝這里看過來。
眼眸恍若深潭,漠的不成樣子,仿佛泛著風雪過后的寂靜和冰冷。
撩簾的女子讓竹夢妝進來,便抱著雪白的貂絨披風站在她身后。
竹夢妝見多了繁華般錦簇的美人,她更是被天下人譽為第一美女,可見了她,仍在心里忍不住的贊賞。
她的冰冷飄逸,淡漠疏離,身上莫名的凝著些陰狠在,融成讓人難以抗拒的意味,更是這般人間難尋的美。
她抬手,手指修長白皙,如同美玉,“請。”
竹夢妝也不矯情推脫,坐在她對面的軟椅上。“姑娘如何稱呼。”
她淡漠的眼眸望著她,似有些許笑意,“我姓烏,烏見塵。”
“原是塵姑娘。”竹夢妝笑容可掬,神色變的極快,“塵姑娘是東海王府的座上賓,甚為王爺器重,趕著來巴結的人更是絡繹不絕,今日卻到這下九流的地方來,不會只是來聽曲的吧?塵姑娘有事,不妨直說,小女子既在王爺封地謀生,少不得要聽塵姑娘差遣。”
烏見塵執著小泥爐子上溫著的熱水,倒入桌案上的紫砂壺中沖泡茶葉,茶水漸深的顏色浸泡了舒展開來的茶葉子。
“夢妝姑娘快人快語,我的確有事相詢,十日前,王府中突來刺客,王爺位高權重,現今天下動蕩,王爺遭人忌恨也是尋常事,不過此次而來的刺客卻是非比一般,因它不是人,而是一群似人的木偶。”
竹夢妝端過烏見塵沖泡好的茶盞喝下,微涼的身子被黃銅爐里的炎烈炭火烘烤的暖了些,“哦?有這等事,難想世間也有如此異人,竟等以木偶為殺招,能值塵姑娘追查尋訪,想必這木偶更有過人之處,只是不知,此案與我又有什么關聯?難不成,塵姑娘以為我會那控木偶的異術么?”
烏見塵抬眸望她,薄唇殷紅,勾人的很,“夢妝姑娘定知道些端倪,若不能確鑿,我不必來尋你。”
竹夢妝頓了下,忽然笑道:“塵姑娘說笑了,我不過一個戲子,混跡市井討生活罷了。”她放下茶盞,“不過,若我能告知塵姑娘些什么,可有甚么好處?”
烏見塵淡道:“夢妝姑娘開口便是。”
竹夢妝笑的更歡,濃妝艷抹的臉魅惑萬千,“不難,此事于塵姑娘不過舉手之勞,輕而易舉。”她瞅了瞅二樓中側第二間雅閣,字句清楚道:“塵姑娘可瞧見那處雅閣?我要他的命,他一死,塵姑娘勿論想知道什么,我都知無不言。”
烏見塵忽然笑著,可眸色仍舊一片冰冷淡然,聲音清朗,似珠玉落盤,“世人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司馬小王爺自夢妝姑娘來便鬼迷心竅般追隨著你,更多次替你擋下那些貴族公子的為難,夢妝姑娘不敢念其恩情也罷了,現下還想殺他,當真無情無義。”
“朝著娼婦罵婊子,塵姑娘又能有多少規矩情意。”竹夢妝不以為然道:“我從來不曾有求于小王爺,反倒是他多管閑事,他一廂情愿,我又為何要感激他?這與我要他性命更是不相干。”
“放肆!”隨侍的女子聽竹夢妝言語無狀,立時要出言責怪懲戒。
烏見塵抬手止了她的呵斥,“夢妝姑娘有言,自當遵從。”
女子驚了下,忍不住道:“尊上?”
那人可是東海王府的小王爺,尊上身在東海王府位居客卿,卻要因為這么一個下賤無禮的戲子去殺東海王的兒子么?
“嗯?”
烏見塵音色微沉,輕飄不過一瞬。
侍女狠狠的抖了下,忙道:“屬下知錯,望尊上贖罪。”
突然樓下一陣驚呼騷亂,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混了撞翻桌椅打碎茶盞杯碟的碎裂聲,不少人接連驚呼,那些個公子哥本就養尊處優,被家族萬般寵愛,驟然有變,跟一群驚慌失措的老鼠一般亂竄。
雜亂源處便是東海王府小王爺所在的雅閣。
“慌什么,死的又不是你們。”
清清淡淡一道聲音,卻壓下了渙云樓難以維持的亂象,那些受驚的人唯唯諾諾再不敢說什么,時不時朝二樓東側雅閣看過去,又強自按捺著坐下來。
那人朝著驚疑不定停在戲臺上的人說了句話。
“繼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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