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淵
山腹之內(nèi),千年青銅陵墓。
經(jīng)過的天梯已經(jīng)塌陷大半,完好時還不覺得,現(xiàn)下再看,此處平臺是建在山腹半空中,深入山壁作為支撐,天梯連接下層青銅殿門,從斷裂處能看到天梯和平臺下面就是深淵,昏昏暗暗。
天梯從平臺接壤處坍塌,絕了回去的通路。
空氣有些陳舊的灰土味,還算新鮮,慕顏夕撿了枝火把點著了扔進深淵,等了許久都沒聽到回音,火光也漸漸消失,不知是被吹滅了還是掉進水里。
可怎么都該有個聲響。
不到萬不得已,慕顏夕不想跳下去。
“可有回音?”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慕顏夕驀地轉身,經(jīng)年的警惕驟然出手,搭在身后人的肩膀關節(jié)正要用力,鼻息間漾開熟悉檀香味,收了力道,松手。
蕭墨染站在她身后朝深淵望去,對蕭墨染過激的反應眸色沉了沉。
慕顏夕堪堪垂手,視線轉向別處,問道:“你……感覺可好?有沒有……不舒服?”
她感覺蕭墨染似是豎起一道墻,將她隔離出去,一步之遙,卻很遠,她不知該跟她說什么,也不知是不是該同她說話。
蕭墨染神色沉靜,一如既往的清淡平和,“已經(jīng)無礙,多謝慕老板。”
慕老板?
慕顏夕勾了勾唇,眼底變得幽深。
她能確定,蕭墨染對她已經(jīng)沒了善意,對于已經(jīng)沒有善意的人,她向來是防備多過親近,更何況,她覺得自己應該離蕭墨染遠一些。
蕭墨染蹙眉,天梯是唯一的通路,這平臺在半空是絕地,周圍沒有任何通道暗門,這也很合理,看樣子,這就是周武王的青玉棺槨,誰會在自己埋葬的地方還留下出路呢?
她和慕顏夕的背包還在,清點了下,食物省著些夠三個人吃上半個月,但是水帶的少,最多只能撐一周,更何況,深淵詭秘的黑暗總讓她感覺到不安。
慕顏夕一路沒來得及和葉純白聯(lián)系,這里信號微弱,倒是還沒斷,她嘗試聯(lián)絡,那邊毫無回音。
以鴉神的作風來看,九瑤不會不在外面布置人手,若是見到葉純白。
怕是她兇多吉少。
眼下只剩八根青銅頂柱內(nèi)的青玉棺槨還沒有查探。
蕭墨染想起鴉神站的位置,那般精致和挑剔的敵人,她不覺得鴉神會做無用的事情,是以蕭墨染跟著站在同樣的位置。
八根青銅頂柱圍成規(guī)矩的圓形圖案,上面雕刻洪荒演變,部落匯聚,族群征戰(zhàn),帝王沙垡,看起來混亂,毫無章法。
只是,青銅平臺不是被高溫熔化,就是已有裂縫,而青銅頂柱之內(nèi)的地面規(guī)整的很奇怪。
蕭墨染沿著青銅頂柱繞過,俯身,碰到青銅地面。
突然間閃耀金光。
整個空間都布滿了金色符咒,一個個充斥其中,漸漸匯聚到青銅頂柱周圍,形成一道金色符咒的屏障,蕭墨染心里猛地顫了下,那種不安感越發(fā)強烈,身體開始發(fā)生變化,她來不及說什么,也發(fā)不出聲音,眼底已是有些焦急,幾步跑到慕顏夕面前將玉珠塞她手里,望著她,眸光清亮如水。
慕顏夕心口狠狠一澀,雖不明白蕭墨染這舉動的意思,卻也知道她的情況并不好,隨著金光越來越亮,蕭墨染身上也逐漸浮現(xiàn)金色符咒,縛魂鏡浮在頭上,似保護,又似囚禁。
慕顏夕急切的伸手,竟撈了個空,手指從蕭墨染身體穿了過去。
蕭墨染愣了,她握著拳,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可慢慢伸手,居然是和慕顏夕一樣,從她身體穿過,就像慕顏夕背后憑空長出只手來,薄唇輕動,終是什么都沒說,轉身,走向青銅頂柱之內(nèi)。
慕顏夕涌上濃烈的惶恐,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蕭墨染會在自己眼前消失,哪怕是以后會是敵人,她都不曾畏懼,可現(xiàn)在這樣摸不到似要消散的模樣,讓她不可抑制的抖了起來。
只要蕭墨染在,無論何種身份,她都會感覺到安心,道長是不是道門弟子,是不是監(jiān)視她都不重要,她是即便要自己的命都會直說的人,唯一不會騙她的人。
慕顏夕眼看著蕭墨染一步步走進青銅頂柱中,她跑過去擋在她的面前,眼眸因為慌亂而微微失焦,“墨染……”
蕭墨染仿佛沒看見,從她身體穿過。
慕顏夕覺得,有什么重要的東西隨著蕭墨染的穿行而隨之流逝。
她猛的回身去拉蕭墨染,卻狠狠的撞在金色符咒而成的屏障上,蕭墨染的身影消失在其中。
轟隆隆巨響,
青玉棺槨猛地一震,緩緩下沉。
蒼穹珠光紊亂,散的滿地都是。
金色屏障愈發(fā)耀眼奪目,讓人視線變得蒼白一片,龐大的金文從青玉棺槨沉降處浮現(xiàn)。
慕顏夕看不懂,但有個聲音在她心里響徹。
巫祖道尊諸天亂,帝氣千載鎮(zhèn)妖邪。
蕭墨染如金光散落消失,仿佛世間再沒有這個人。
手上玉珠從溫熱漸漸變得沁涼,似是隨著蕭墨染帶走了所有的溫度。
慕顏夕攥著玉珠,目光緊緊盯著金色符咒,心臟狠狠的縮成一團,恍惚回到幼時,毒瘴彌漫,終年霧氣縈繞的迷障森林,只有她一只幼狐,里面的野獸多而狂躁,拼了性命才能從手下逃脫,常常傷痕累累,沒有人對她好,沒有獸對她有善意,她只是供野獸果腹的食物,沒有能力反抗。
蕭墨染,死了嗎?
她的眼眸無法抑制的漫過黑暗,漆黑像是沒有星辰的夜,沉沉的黑暗含著瘋狂和野性。
遠處的沈凝見到這樣的慕顏夕,豎瞳微微泛著紅光。
突然一聲厲聲尖嘯,刺的人耳朵生疼。
沈凝防備的看著慕顏夕,驀然感覺到什么,猛地回身朝后方急退。
平地驟起狂風,颶風吹的本就殘破不堪的平臺裂縫更多,縫隙更大,很遠處浮起兩團幽紅,飄飄蕩蕩卻速度極快,片刻便離平臺不遠了。
火光早已被猛烈的風吹滅,這里靜下來,似是什么都沒發(fā)生,幽紅偶爾閃過,快的像是幻覺。
寂靜和黑暗一起,往往讓人感覺更危險,摸不到,看不著。
她突然被攔腰抱著朝一旁悄聲退去,還有只手捂著她的嘴不讓她出聲。
手掌柔軟細膩,帶著她聞過的冷香。
是慕顏夕。
慕顏夕眼眸黑盡的時候,玉珠又溫暖起來,絲絲縷縷的暖意流過她的身體,讓滿心的煩躁和冰冷有所退卻,這時,她見著遠處幽紅的光芒,當即便看出這是雙巨大的眼睛。
猩紅猩紅沒有瞳孔。
她見著沈凝正站在眼睛正前方,幾步過去拉著她退到一旁的山壁。
心里猛地竄起涼意,瞬間就帶著沈凝躍了出去,與此同時,她瞧見身后突兀的出現(xiàn)兩只猩紅眼睛,燈籠一般大小,跟著立身的地方山石崩裂,被鑿出個大洞。
慕顏夕暗道一聲好險,可見著猩紅眼睛迅速跟上來,越來越近,她忍不住想罵人,這什么東西唉,孽障也太多了些,周武王是怕死的太舒服了嗎?
腳下猛地一空,慕顏夕身體一歪就掉下深淵,幸而她動作靈活,勾著邊緣手臂撐過又上來了。
太暗了,看不到腳下是什么,很容易踩空掉進深淵,身后還有不知名的孽障緊追不舍。
沈凝手臂上有套小型□□,邊跑邊將強光手電綁死在箭上,驀地朝穹頂射去。
精鋼箭頭牢牢釘在穹頂上,光線一下亮了,雖然還是有些弱,不過已經(jīng)夠看清追擊她們的是什么東西。
沈凝倒抽一口涼氣,只見亮光下龐然大物,約五層樓高,高足利爪,長嘴尖喙,頸項細長優(yōu)美,羽翼濃密微微閃著光,像刀一般鋒利,猩紅的眼睛盯著她們,
慕顏夕眼眸一沉,冷道:“姬發(fā)從哪兒找來這么大的鶴。”
這已經(jīng)不能稱作普通的仙鶴,它占據(jù)大半平臺,每次落足都能將青銅地面戳個窟窿。
它猛地一撲,張開的羽翼劃過山壁,霎時天崩地裂,鋪天蓋地的碎石夾雜狂風呼嘯而去,兩人幾次被石頭砸個正著,若非懂得卸力而且躲閃的快,早就被砸碎了。
青銅平臺搖搖欲墜,窟窿和裂縫越來越多,連她們逃跑的地方都快沒了,鶴傷到平臺根基,已經(jīng)從山壁深處有斷裂的跡象,金色符咒屏障變得殘破。
勁風緊跟在慕顏夕身后,她都沒時間回頭,只要她回頭的瞬間就沒命了。
鶴陣陣尖聲厲嘯,震的山壁微微搖晃,平臺已經(jīng)撐不住了,不時有小塊青銅碎裂,墜入深淵。
突然感覺眼前一片深紅,青銅平臺鉆出無數(shù)枯骨厲鬼朝她撲過來,她隱隱感覺不對,縱身躲閃開厲鬼撲襲,驀然腿上一陣鉆心的疼,眼前所有景象都消失了,卻是鶴的羽翼掃到她,霎時腿上傷處的血染透褲子,幾乎不能落地。
那邊驚呼,沈凝被鶴足帶的飛起來重重摔到地上,劇烈震蕩直讓她整個人都是暈的,一口鮮血噴出,胸口沉悶倒是好了些,顧不得許多迅速爬起來,瞧見幾步遠的地方兩個背包,一背一提就朝慕顏夕跑去。
鶴速度太快,幾次險些將她攔腰斬成兩段,青銅平臺搖晃的愈發(fā)厲害,沈凝拼盡全力跑到慕顏夕身邊,拉著她就沖到邊緣深淵。
慕顏夕接過沈凝遞來的背包,忍著腿上撕裂般的疼說:“小凝子,你有沒有最毒的蠱蟲?馬上就能毒發(fā)身亡那種。”
沈凝想都沒想就從身上摸出個瓶子扔給她,過了片刻反應過來,“殿下想給它下蠱?”
“廢話,這東西能飛,就這么跳下去還不得給它串成個糖葫蘆!”慕顏夕來不及說太多,給手上來了下狠的,鮮血順著手流到瓶子里。
鶴似是聞到血腥,更加瘋狂快速,逼的兩人氣都快喘不勻了。
慕顏夕最后在瓶子上抹了層血,轉身用力一拋,拽著沈凝就跳下去。
急速墜落的失重感伴隨著呼呼的風聲,她們像是飄搖的浮萍,稍有差錯,便是尸骨無存。
慕顏夕遠遠看見鶴將瓶子吞了進去,為了有效,她在瓶口密封處扎了個洞,卻不知要多久時間。
鶴發(fā)現(xiàn)她們跳入深淵,張開羽翼縱身追來,眼看著越來越近,猩紅碩大的眼睛似是有嗜血瘋狂。
慕顏夕閉著眼,此刻只能聽天由命。
卻聽凄厲尖嘯,鶴在空中瘋狂扭動,墜落的速度比她們更快。
濃重的黑暗泛著讓人窒息的壓抑感,只有鶴在墜落中無力撲扇翅膀的聲音。
她們急速墜落。
無盡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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