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病榻
轉眼寒冬,太后沒能熬過去,薨。當朝皇帝,即花少的二哥,不顧群臣反對,欲改立先帝之遺孀,即花少的大嫂,為后。被李明明一耳光打翻在地。
李明明言辭咄咄:“我是先帝的皇后,這整個天下都是先帝半生戎馬打下來讓給你的,你有什么資格侮辱先帝!”
皇帝狠狠擦一把嘴角的血:“如今天下是朕的,朕說了算!你是朕認準的唯一皇后,朕非立你不可!”
李明明冷笑一聲:“反了你了!年輕時我治得了你,臨老也輪不到你來管我!先帝無子,你兒子可不少,我從中擇優取你代之,簡直易如反掌!你要么立即下旨處死我,要么將龍椅坐穩了再來與我抗衡!”
皇帝懷抱第二種想法,兢兢業業,勤政愛民,籠絡人心。不成想一月后李明明病危,對皇帝說的最后一段話是:“大宋江山交給你,你必守之!黎民百姓交給你,你必護之!如有一樣懈怠,死后也休來見我!”
史上一場鬧劇至此終結。小九對花少道:“你家里人都挺癡情的啊。”
花少洋洋自得:“我最癡情。”
小九笑罵:“癡情你個鬼!”
……
日子一天天過,小九偶爾習道法練仙術,睹“姻緣石”思念遠在員嶠山的師父,除此之外與尋常凡人無異,一日三餐,晝出夜眠。但花少老態漸顯,頭發變白,皺紋增多,弓腰駝背,手抖腳抖,終于一日臥床不起。小九知他壽數將盡,晝夜守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端茶倒水,喂飯喂藥,照顧得無微不至。花少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一雙眼睛似閉似睜,上挑的眼角全被皺紋遮住,早不見昔日魅顏。他嗓中帶痰,口齒含糊道:“小,小九?”
“我在。”
“將死之人,蒙你作陪,夫復何求?”
小九的聲音發澀:“我會一直陪著你。”
“小,小九,在我臨去之前,你是否能答應我三件事?”
“好,你說。”
“第一件,再最后叫一聲我的名字。”
“……子安,我舍不得你。”小九面露哀戚之色。
花少顫巍巍將小九的手放在干枯的唇邊親了親,道:“我心甚慰。”
小九拉下他的手置于膝端。
花少接著道:“第二件,小九叫我一聲‘相公’,可好?”
小九的嘴唇抖了抖,又抿緊,再抖一抖,終于脫口而出:“相公——”
花少的眼淚刷地從兩旁留下,竟是哭了。
小九情不自禁握緊他的手。
花少道:“此生我已無大憾,若小九心中有我,便為我做這第三件事。”
“什么事?”
“吻我以唇,合我之唇。”
小九笑:“你到死都想占我便宜呢。”
“非也,我一顆癡心,在等小九占我便宜。”
“若我不占呢?”
花少將雙眼完全闔上,不無遺憾道:“小九心中無我啊——”說完這一句,任小九再叫他推他,他動也不動。
房間里響起另外一個人的聲音,極其平靜:“他死了。”
小九回頭看狄人杰——昔日的黑衣隨從也滿頭白發,她道:“你竟會說話,我原以為你是啞的。”
狄人杰道:“我不愛說話,更不愛同你講話。然而時至今日,我倒有幾句話要說與你聽。少爺這一生有兩苦,一是父母早亡,二便是遇見了你!你不妨仔細回想,自你二人相識那日起,少爺為你所做之事,為你所受之傷,樁樁件件,你受得起嗎?你還得起嗎?為何連他死前的小小心愿也不能達成?對你而言不過舉手之勞,不是嗎?你心中是否有他,不重要,你只叫他知道‘有’便足夠了。他從來不敢奢求,才道此生無大憾,難道當真不留一絲遺憾嗎?你捫心自問,你做的對不對?在我看來,但凡有關少爺,你做多少錯多少!做與不做都是錯!從最初相遇便是錯!”
小九默默聽了,受了,道:“你與我說再多也無用,他死了,不會再給我機會彌補。下一世我也斷斷不肯再去找他。仙凡本就有別,我何必再次打擾他平靜的一生。”
小九看花少最后一眼,接著道:“我不送他最后一程了。你把他的紫金腰帶給我。他說那是他閑來無事時自己做的,上頭的二十五顆珍珠也是他親手選的,可他過完二十五歲生辰便不再戴了。是他二十五歲時自己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吧。不如轉贈給我,叫我留個念想,叫我永遠記得二十五歲那一年的花少,花子安。”
狄人杰打開一個紅木鑲金邊的大箱子,道:“少爺的東西都在這兒,他很早便告訴我,到了這一天,你想拿什么便拿罷。”
一直以來花少不曾送過小九任何東西,他常笑道:“我連自己都送給你了,還要那些蠢物做什么?”小九也不圖他什么,只當他玩笑,萬沒想到他竟是認真的。直至人徹底不在了,他才替她籌劃以物代人。小九從寶箱中挑出那個紫金腰帶,記得他玉簪華服,飲酒淺笑,記得他說的第一句話:“這位姑娘的飯資,由我來付。”
統統記得,一言一行都記得,忘不了,便鎖進回憶。
再上員嶠山,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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