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耀眼的天才，往往無法主宰風暴的中心。

        第二天早，九點，大雪還在持續，看起來沒有停下的意思。余爍帶著洛婧一行人，穿過小半個校園，進入了位于大學城西北角的停用舊樓。

        “這可不像是開會的地方。”洛婧開口評價，語氣算不上嚴肅。

        從外面看，舊樓整棟樓除了正門外的窗戶和門都已經用木板被封死，但如果走進里面，就會發現，那里面全部用了一種特殊的鋼材，將整個內部空間包裹得嚴絲合縫，包括正門的內部，也涂著一層洛婧從未見過的材料。

        門關上的那一刻，洛婧明白了這些材料的用處——隔斷念力的流動。此時此刻，她站在大廳里看著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已經感受不到這棟建筑之外的念力了。

        就在隨行的五人將要抬手去摸自己的武器之前，洛婧笑了笑：“不錯，帶我們過去吧。”

        “多謝理解，不過我還是要解釋幾句，這棟樓修成這樣，主要還是為了保護一些年紀尚小的異視者。”經過的工作人員有幾個和余爍打了招呼，她點點頭，算作回應。

        “擋念影的？”隔斷內外的念力，或許是目前阻擋念影的最佳方式。

        余爍走向大廳中間的金屬棱柱，伸手虛放在棱柱上方，算是給了確定的回答：“沒人放就進不來。”

        “看來今天有得談了。”洛婧看著棱柱傾斜著的方面逐漸亮起，斜面完全亮起的時候，棱柱前的一塊地板緩緩移開，露出了向下的臺階。

        和“地下室”這三個字慣常給人會帶來的冰冷黑暗感覺不同，這條通道尤為明亮。

        地下會議室的裝潢也意外地溫馨，恒亮的燈為鋪滿墻壁的綠植提供著生長所需的光芒，一條長桌橫在會議室的中間，老式的暖色地磚紋路穿過桌底，每張木椅上都貼心地鋪著墊子。

        等到游星者六人依次入座之后，余爍便坐在了洛婧的斜對面，位于己方的末席。在他對面，是一名看起來很年輕的男性，平眉、眼角如鋒，嘴角掛著不甚明顯的笑意。

        在察覺到余爍的視線之后，他也看了過來，但余爍很快移開了目光，兩人只是淺淺對視了一眼。

        末席，應當只是來走個過場，聽一聽談話而已的。但是余爍以己度人，既然自己這一方把自己丟到了末席，對方的實際安排應當也不是那樣。

        首席的位置上，洛婧對面坐著的是聞延，隨后依次為言沈、陳楓、江鯉、華于夜和余爍。

        經過了互相的簡單介紹之后，雙方的會談正式開始——作為江城方面與游星者的第一次接觸。

        洛婧開門見山：“既然是由我們先提出的見面要求，那我就直接說了，游星者現在需要一個可靠的補給城市，我們的首選，就是江城。作為交換，游星者本身可以幫你們做一些事情，也可以向你們提供一些情報或者技術支持。”

        “游星者需要補給地”這個事實，對于江城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情報了。聞延點了點頭：“你們的誠意我感受到了，但江城向來不排斥外來人，你們直接進入江城也不會受到阻礙。所以為什么一定要和我們接觸，還提出這樣豐厚的交換條件？”

        聞延說得好聽，但誰都知道江城內部勢力錯綜復雜，沒點手段進不來，而“在江城進行補給”這一點也是大家事先說好的，一整個開頭下來，也就他這個問題還算有點意思。

        “因為我們希望，至少在江城，游星者能夠作為一個整體行動。”洛婧強調了“整體”二字，聞延也抓到了她話中的重點。

        “一個組織？”江城已經夠復雜了，說游星者會亂上加亂也行，說他們勢力太小混進來不值一提也行。

        “你們可以盡管放心，游星者之間的關系由血緣維系，不會在江城發展，只是暫時停靠而已。”洛婧話有所指，指的還是特事局的痛點所在。

        兩年前，一個名為“全球法師協會”的組織打著“保護普通人”的旗號突然在江城建立了分部。起初，江城方面只是保持中立態度，只是對其進行觀察，并未做另外的約束。

        但一年前，這個組織開始大肆發展一些年輕的異視者入會，按他們的說法，就是每一個異視者都有能力成為操控念力的“法師”。

        這種說法吸引了很多年輕的異視者，但因此而死的異視者也不在少數。

        江城不像全球法師協會的老家不列顛王國，江城的念影密度和攻擊性都是對方的四五倍不止。所以在不列顛王國，協會的年輕人有自由成長的環境，而到了江城，失去了軍警庇護的他們只會淪為犧牲品。

        畢竟江城的軍警，是有以凡人之軀擋在異視者前面的意志的。

        只要普通人能夠擋住念影看向異視者的“視線”，異視者十有八九都能逃過一劫。

        但若是遇上強悍或者是攻擊性極強的念影，作為保護者的普通人和被保護的異視者，也就都在劫難逃。

        作為一個不穩定因子，協會直接將異視者推向了大眾的視線之中，而特事局由于其保密的特性，又無法直接出手干預。這也導致普通人對異視者的態度出現了相當大的割裂。

        每一例因為念影的死亡，特別是牽扯到普通人因為保護異視者發生的死亡或者受傷事件，都會將烤著異視者的火吹得更加旺盛一分。

        聞延聽完，選擇了信任洛婧：“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們一定要作為一個整體進入江城，那么你們要面對的就不只是我們，我們能為你們提供的保護也會相對有限。”

        說曹操曹操到，林茶突然推門而入。

        “抱歉。”她面色如常，直接看向了余爍：“你去處理一下，人在他們住的宿舍樓那邊。”

        兩人的默契在落在旁人的眼中，只會叫人一頭霧水。

        余爍起身正準備走的時候，洛婧叫住了她：“等一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法師協會的人吧？”

        “你想做什么？”林茶看著她，皺了下眉，洛婧確實沒說錯，這樣的機敏讓她不得不警惕。

        “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這邊可以派出兩個人去和他們接觸一下，反正他們今天也只是來旁聽的。”洛婧笑著說。

        聞延沒有否定她的提議：“你考慮好就可以，這代表我們之間的交換現在起成立，而面對他們的后果由你們自己承擔。”隨后，他看向了身邊的言沈。

        “我同意。”言沈很干脆。

        “我也沒意見。”陳楓笑得仿佛事不關己。

        “我就提醒一下，華家和協會那邊有點不清楚的關系。”華于夜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反正會煩惱的是“華家”，又不是她華于夜。

        “我也同意。”江鯉一直在思索，但給出答案的時候未有猶豫。一次在己方可控范圍下的接觸，總好過之后他們自己去找路子接觸。

        “我沒問題，盡快出發。”余爍沒想那么多，只是當個任務。

        六人給出的回應等于全票通過，洛婧指了兩個人：“洛枯、洛雯，你們兩個和她一起。”

        其中那個叫洛枯的，就是被安排在余爍對面的男性，而洛雯則是坐在洛婧身旁的一名年輕女孩，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

        余爍對她的安排沒什么意見，她信任洛婧的能力，自然也不會質疑她的選人眼光。

        她帶著兩人一路回到了地上，從另一個方向繞回了宿舍樓。在看到人影的那一刻，余爍帶著兩人躲在了對方的視線死角里。

        有風雪的掩護，對方很難關注到余爍一行人。

        林茶的人正在和來者對峙，余爍示意洛枯和洛雯繞道從另一個方向過去，自己則先走了出去。

        “祁銘，怎么了？”余爍走過去，站在祁銘身邊，看這對面的兩人。

        金發藍眼的女性在一眾黑發黑眼的當地人之中相當顯眼。余爍認得她，全球法師協會在江城的總部代表，瑪嘉莉斯·凱奇；她身邊的男性則是協會來這里之后發展的成員之一，葉行希。

        “沒什么，”祁銘笑著搖了搖頭，“就是看這兩位不知道在學校里找什么，問問能不能幫上忙而已。”

        “也對，現在學校還在放暑假，找個向導也不太容易。”她看向瑪嘉莉斯，明知故問，“所以兩位，這時候是來做什么的？”

        “嘁，你們這的人怎么一個比一個愛裝傻，我是來找那群游星者的，作為法師協會的外派代表。”瑪嘉莉斯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在句末特意強調了“外派代表”四個字。

        “但是跟蹤這種方式有些不禮貌吧？”洛雯的聲音忽然在瑪嘉莉斯身后響起，瑪嘉莉斯驚異地回頭看向了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后的兩人。

        自小被譽為“天才法師”的她，還從未有過“被人悄無聲息接近身后”的經歷，更何況，之前不是自己跟在他們后面嗎？

        不——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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