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斷理還亂的只是徒增悲傷，要做剪得斷理得開的那個人，那樣才會讓他人心懷恐懼。

        坐上了仰離煙的車，洛枯仍舊保持著警惕。余爍讓他去后座看著吳桐，自己鉆進了副駕駛。

        “記得系安全帶。”仰離煙習慣性地提醒。

        “你沒忘你是怎么死的？”

        “記得，但那樣的手段現在已經殺不死我了，不是嗎？”

        “你這樣的性格到底是怎么成為——”余爍話說到一半，停住了，是的，對于仰離煙和09這種并非念影，而更像是某種精怪的存在，目前還沒有一個統稱。

        仰離煙笑了，他總是笑著，無論是在早上八點鬧哄哄的兒科診室外面，還是深夜念影嘶吼著沖向他的時候，他的笑容都一如既往。

        “你應該承認，我們也是念影的一種。而你想要的未來，無非就是念影管理念影、活物管理活物，兩方盡可能少有交集的未來。”

        “洛婧把你們稱作偽神。”一直沒說話的洛枯突然開了口。

        江城第四醫院的門診樓就在一個十字路口前面，仰離煙把車停在紅燈前：“偽神？這可太高看我們了。”

        “我跟著她的時候，在那些廢城里遭遇過一名‘偽神’，她很強，她幾乎就是那座城的意志。”

        “然后呢，是你們摧毀了那座城，還是她把你們趕了出來？”他徐徐道來的說話方式，就像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

        “不……我們只是互相比劃了兩下，然后她接納了我們，她帶我們去找那座廢城的其他居民，我們靠著一些消息交換到了物資。”

        “那么，那地方就不叫廢城。”

        “在我們的地圖上，那些編號聽起來可能比廢城還要沒人情味。”洛枯的語氣很是平靜，聽不出他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紅燈變成了綠燈，仰離煙沒再說什么，起車開了過去。

        第四醫院夜里的急診一般都沒什么人，可今晚不僅僅是有人了，還來了兩撥人。

        余爍抱著吳桐走進去的時候，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她逃也似地帶著吳桐去找了護士：“護士，她剛才被襲擊了，麻煩你們幫忙看一下有沒有外傷，沒有的話，我一會兒就聯系來接人。”

        人與念影共存的時代，這樣的病例并不在少數，護士也早就習慣了在夜里偶爾接到一兩個這樣的病人。

        這種病人，只要能及時維持住身體平穩，那最后十有八九是出不了事兒的。護士和她的同事把吳桐送去做ct檢查。

        反而是坐在那邊，等著婦產科大夫過來的中年孕婦，危險更大。

        余爍讓洛枯跟著去看護吳桐，自己調整了一下情緒，回身去見了自己的父母。

        “爸、媽。”余爍站在他們面前，周圍都是空座，她卻只是站著，“你們這是？”

        余爍的父母臉上卻也有些尷尬，最終還是她的父親先開了口：“小爍，之前沒來得及告訴你，就是我和你媽總想當面跟你說，但是你總是忙，也見不上面……”

        “剛才來掛號的孕婦是這位？”一位女大夫頂著臉上剛才睡著時不小心壓出的紅印子匆匆趕了過來。

        余爍讓出地方，讓大夫先過去，她默默地跟在父母身后，看著他們做檢查、開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急診門前。

        余爍也算是聽了個大概，這個孩子算是偶然懷上的，一開始余爍媽只是以為自己月經不調，發現的時候孩子已經足兩個月了，所以余爍爸媽才生了把孩子留下來的心思。到現在，它已經五個多月了。

        還有機會。

        余爍不知道怎么開口，余爍知道自己得開口：“媽，我不建議你把這孩子留下來。”

        “小爍，媽媽知道這些年我們虧欠你太多。”

        余爍搖了搖頭：“不是這個原因，現在的環境，不合適。”江城要變天了，但是具體要變成什么樣，余爍看不清。她能確定江城會盡力保護普通人，但動蕩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波及到每一個人身上。

        且不說一個嬰兒怎么自保，到時候一個大齡孕婦又該多受多少罪？

        女人看著自己已經很高的孩子，伸手拉住了她有點冷的手：“小爍，是媽媽對不起你，但是那么多異視者的父母都要了，媽媽也不想就和你爸就這么過完下半輩子。”

        余爍回握母親的手，這雙手，她曾經不愿意放開，現如今也不愿意放開。斟酌許久，她說了一句：“媽……還有爸，你們都好好活著。”

        余爍知道，特事局一直在以江城政府的名義，給她們這些異視者的父母發補貼，而且也給出了支持他們要二胎的政策。

        她不僅知道，她也是最初參與這些政策制定的人之一。

        “小爍？”

        “好了，”余爍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媽媽的手，把手抽了回來，“我去看看同事，你們早點回去。”

        吳桐拍完ct，還沒醒過來，被安排在一間空著的病房里，余爍一路找過去，開門的一瞬，發現洛枯看著她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余爍沒有伸手去揉眼睛：“我知道，我忍不住。她沒事的話，你聯系一下林茶讓她來接人吧，我待會兒。”

        “需要我出去嗎？”

        “不用。”余爍坐在另一張床上，低頭看著地面，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洛枯靠在窗邊，撥通了林茶的電話，簡單說了一下這邊的事情。

        “嗯，好，你們待會兒跟著一起回來吧。告訴余爍別忘了明天上午還有事。”

        洛枯開著免提，回了聲“謝謝”后掛了電話。

        那邊余爍已經差不多整理好了情緒：“仰離煙說自己是追著新人類聯盟的人過去的，但是正常情況下，江大那邊不太可能混進去別人，那些人用的詭術我們知道的也不多，只靠巡夜人恐怕不太可行。”

        “你打算怎么辦？”

        “待會兒你跟我回江大之后，我帶你去個地方，這幾天可能要拜托你和她一起看著江大了。”

        “她也是？”洛枯很自然地聯想到了“偽神”。

        余爍點了點頭。

        偽神，和念影不同，它們強大、能夠被普通人看到、有隨心所欲的資本，甚至還有像仰離煙那樣能夠混入人類社會的存在。

        但仰離煙卻說自己也是念影的一種。

        余爍看著洛枯，知道他有話想問，她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到了沒人的地方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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