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機
【雫的場合】
八月一轉眼就到了。
煙火大會原定在8月7日,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而臨時取消。雫扭頭看向房門上掛著的嶄新的浴衣,心情格外惆悵。
樓下母親喊她吃飯。她應了一聲“來了”,然后下了樓。
“雫最近吃的格外多呢。”
聽到父親的話,雫抬起頭莞爾一笑,說道:“因為最近一直在訓練嘛。”
“要準備參加全國大賽嗎?”
“是啊。”她笑著接過媽媽遞過來的碗,“社長說,近幾年一年級就當上出場選手的屈指可數呢。”
“那你要好好加油啊。”
雫應下,緩慢地咀嚼著。她望向窗外,雨下著,沖刷著地面上的一切。
忽然,像是錯覺一樣,大門外好像閃過一虎的身影。她撂下碗筷,沖到落地窗前,卻一無所獲。
“好奇怪啊……”她嘟囔道。
雫趴在桌上,筆尖點在紙面,一個字也寫不進去。
心中有種莫名的預感,告訴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她驀地很擔心,于是掏出手機,打給了一虎。
電話震動了五六聲才通。羽宮一虎略顯疲憊的聲音傳過來。
他說:“怎么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
聽見他的聲音,雫瞬間慌亂起來:“你在哪?”
“……公園。”他說,“撞上了黑龍的人,可惡啊……”
雫一下子懂了。匆匆趕過去,少年躺在滑梯上,雙眼緊閉。
“我總是在雨天碰見你。”
她撐了傘盤腿坐在他身邊,用棉簽沾了碘伏,輕輕地擦拭著他的傷口。
一虎說:“其實我是自己騎過來的。mikey他們還以為我回家了。”
“笨蛋。”雫知道自己哽咽了,就好像疼的不是一虎,而是她自己。
她的手頓了頓,隨即低下頭親吻一虎的傷口,輕聲說道:“下次讓我保護你吧。”
喧嘩的雨聲遮掩了附近的一切。在水中傳播的,有母親呼喊孩子的聲音、有疾馳而過的機車的引擎聲、有接連不斷的車鈴響。
可雫的耳邊卻屏蔽了嘩啦啦的水聲,回蕩的,滿是自己擲地有聲的心跳。她握住羽宮一虎的手,對方難得沒有回避,有淚痣的雙眼緊閉著,像是睡著了。
良久,一虎坐起身,輕輕攬住她,義正言辭地說。
“我不會再讓你哭了。”
【一虎的場合】
煙火大會推遲到了一周之后,而那天也正好是與東卍的大家約好去海邊的日子。
兩邊都不能割舍,好一番心里掙扎,三谷說:“和女朋友去煙火大會的機會可不多啊,記得好好把握,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一虎沉默不語。
“你快決定吧,一虎。海邊什么時候也能去,”場地催促道,“更何況你有目的在身上的吧。”
一虎終于動搖了,抿著嘴說道:“好。”
他幾乎一晚沒合眼,腦海里凈是混亂的畫面。
他和場地騎著機車馳騁,忽的又變成煙花下少女模糊不清的臉。
喜多川的嘴一張一合,像在說什么。
一虎聽不清,也猜不出。等鬧鐘將他從思緒中拽出來,天已經徹亮。
媽媽去上夜班還沒有回來,家里空無一人。電扇嘎吱嘎吱地轉,他叼著根冰棒,靠在房門上翻看一本雜志。
哎,汽水味。
他含住冰棒,吮吸著融化的糖水。
房間里逐漸升高的溫度讓冰棒化的更快,滴滴答答地落在房間的地板上,他扯了紙來擦,肚子開始叫起來。
扶起鬧鐘一看,已經中午一點多了。
羽宮一虎從便利店出來,莫名覺得很焦躁。他的手掌在褲腿上磨蹭,隨后抓了個空。
他一下就想要煙,即便他平時并沒有這個習慣,但他此時此刻非常需要這玩意來壓制自己。
他渾渾噩噩地往回家走,聲音就從頭頂傳來,不大不小的喊著他的名字。
一虎抬起頭,路旁的獨棟民宅的二樓,喜多川雫將頭探出來向他招手。
“一虎君!”她喊道,“你去做什么?”
“買點東西。”
他回答。聲音不算大,剛好讓雫聽得清。
“你要進來坐坐嗎?”女孩問,“我爸媽不在家,只有我和哥哥。”
一虎沒有猶豫,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雫立馬笑開了,叫他直接推開鐵門就可以。
進門前,他留意了門口的名牌。喜多川智雄下三個,端正的寫著“雫”字。
這是一虎第一次走進喜多川家。寬敞的起居室,開放式的廚房,顯得明亮舒適,甚至比起羽宮家有點過分的豪華。
雫的哥哥葉躺在沙發上看書,見到這個莫名出現在自家玄關的少年,語氣不悅道:“誰啊?”
“我是”一虎開了口,倏地發覺自己和雫尷尬的關系,強顏歡笑道,“我是喜多川的同學,羽宮。”
“哦,只是同學嗎?”
葉收回視線,“我記得你,小學就和我們雫是同學了吧。這可是雫第一次帶男生到我們家里,只是同學而已嗎?”
一虎只覺得自己的胸口很悶,他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隨后又松開。
“是,只是同學。”他說。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慌張的腳步聲。雫從樓上跑下來,頭發亂糟糟的炸成一團,衣服的束腰也系的奇丑無比。她騰出一只手推了推眼鏡,沖一虎咧嘴一笑。
“你坐呀!鞋柜里有一雙白色拖鞋,我就不招待你了。”
雫轉身去要葉給她整理衣服,順便梳頭發。葉罵罵咧咧地坐起身,少女的黑發被他捋順,一縷一縷地編在后面。
一虎默默看著,擱在桌下的雙手情不自禁的動起來,學著葉的樣子,將空氣中的絲線一縷縷的纏繞在一起,綁緊、固定。
當葉說“完成”的時候他才回神,發覺自己愚蠢的行為,就算自己學會了,也沒機會實踐。
誰知下一秒,張開雙臂讓哥哥給自己系腰帶的雫就對他說。
“一虎君,下次你給我梳吧。”
下一次。
一虎不知道是她叫自己給她梳頭發震驚一些,還是下一次更使自己震撼。
只不過他的大腦登時像日歷一樣運轉起來。下一次就要在明年,三百多天,對于現在的一虎而言有些過于遙遠。
雖然如此,他還是顫著嘴唇,輕輕點頭,答道:“好。”
咔噠,咔噠。
入耳的除了夜晚的風聲和祭典的鼎沸人聲,只有喜多川雫走在前面,木屐落地的脆響。
一虎發怔的盯著她。盯著她雪白的后頸,高高挽起的黑發,藏在嫩黃色浴衣下的窈窕身姿。
記憶里媽媽不曾穿過。年幼時每次來祭典,注意力也不在穿浴衣的少女身上,再大些,就很少來過了。
而這次不一樣。
喜多川雫剛剛轉過頭對羽宮一虎這樣說。
“一虎君,我這次浴衣是穿給你看的哦。”
他正在發呆,突然感到左右臉頰貼上什么熾熱的東西。定睛一看,雫轉過身,用雙手捧住他的臉。
“果然。”她說。
“什么果然?”
“一虎君是個帥哥嘛,但是”她頓了頓,“穿衣品味真是有夠令人著急的。”
“喂喂,”一虎提高音調,“這可是時尚啊。我這個年紀穿些色彩鮮艷的有什么不好!”
“蠢死了。”
雫轉過身。
“不如你們的特攻服帥一些。”
不等一虎反應過來,少女小跑兩步,走到一個攤位旁。等一虎追上她,突然就被遮住了視線。
他取下臉上的東西一看,是個虎頭面具。雫看著他笑個不停,說著“很適合一虎啊”,轉身付了賬。
“真是的”
一虎抱怨,心情卻很愉快。
雫挨個攤位買小吃,糖蘋果啃了一半就塞給一虎,轉身又買巧克力香蕉。
一虎一個不留神,雫就不見了蹤影。他想喊,“喜多川”沒出口,轉了個彎變成了“雫”。
尾音落在空氣中被熱浪推走。不知道有沒有人聽見,一虎倒是先紅了臉。他低下頭轉身,就看見雫抱著個做成長腿香蕉的丑娃娃紅著臉發愣。
“你剛剛叫了吧?”她問。
一虎噎著脖子不承認。
“為什么啊,明明我很高興呢。”一虎愣了愣,轉頭看向她。雫將娃娃塞進本就占著手的一虎懷里,笑起來:“很高興,一虎喊了我的名字。”
少女彎起的眉眼,和上揚的嘴角,如一道驚雷般轟炸著一虎的大腦。
白日當空照,永恒不變形,天空無日照,我戀始能停。
羽宮一虎突然想起這兩句俳句。
我喜歡她。
他如是想。
河堤上人群擁擠。附近街區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這里,等待八點的煙花。一虎的腦袋亂的像漿糊,糖蘋果的糖衣融化滴在他手上,黏糊糊的,他完全顧不上。
發覺了自己的心意,一虎的眼神一刻也離不開喜多川雫。
即便如此,一等八點他就得離開。
這是他和場地說好的。不管對方去不去,他都會在祭典外等他。
雫興奮地站在他斜前方。一虎知道自己此番必然會使她難過,猶豫很久,還是沒說出口。
雫沒看出來他的煩惱。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身邊一位男士的手表指針的轉動聲,此時無限放大,進入到一虎的耳道。
身后的人電子表滴滴響,八點了。
第一朵煙花在空中綻放,震得一虎的腦袋嗡響。
“對不起。”他幾乎是將這幾個字擠出來。抱著丑娃娃的雫剛扭過頭,就看到一虎鉆過人群,向祭典外跑去。
“一虎!”她喊。但完全被人們的歡呼遮掩過去。
另一邊,羽宮一虎其實聽見了雫的呼喊。也或許是幻覺。這次她甚至沒帶敬語,只是焦急地喊著自己的名字。
你真是個混蛋,羽宮一虎。
他罵道。
街道上,他的愛車靠在街邊,場地正騎在他的gsx250e上。
“走?”他喊。
他果然來了。不僅如此,身上還掛了彩。
一虎留意到場地圭介不算好的神情,意識到今天估計發生了什么,不言一語的跨上車,只說:“快走吧。”
夏日的熱浪呼嘯著席卷著耳畔,吹亂了一虎的思緒,風越刮越大,隨后居然刮起雨星來。
天氣預報又騙人,分明說今天是晴天來著。他想。
場地被落下后面,一虎停在街道上,機車店的卷簾門虛掩。他上前,輕輕拉起卷簾門,從下面鉆了進去。
那輛cb250t就停在中央,支在架子上,被擦得锃亮。
改造后的機車有著漂亮的大輪圈,一虎咽了口口水,緩慢的握住車把。
一虎試著推車,發現推不動。他剪斷車鎖,發現還騎得動。
店后的小門突然傳來細碎聲響,一個高挑的男人出現在店里。
“你是誰?”他問。
男人意識到他要做的事,轉了轉握著鉗子的手,快步上前拉住一虎。一虎咬牙,擰住男人的手臂,對方力氣比他大得多,他只好先松開車,與男人滾到了地上。
陌生男人似乎有兩把刷子,打起架來很像mikey,帶著一股狠勁。一虎知道自己肯定要輸,他不死心地瞥一眼機車,被男人壓在身下時,掙扎著伸開胳膊,突然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
他握緊男人丟下的扳手,雙眼泛紅地盯著男人,一咬牙,手臂高高揚起。
“一虎!”場地趕來,看到男人的臉時當即愣住了,高聲喊道,“別!”
風夾雜著雨卷進來,凍得他牙打顫,一虎顯然已經陷入一種不受控的地步,完全聽不進去場地的勸阻。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雫的場合】
羽宮一虎離開的倉促,讓上一秒還沉浸在煙花中的喜多川雫陷入一種不解與憤怒中。
她看出他心事重重,所以想讓他高興點,卻沒想到他的煩惱另有原因。
雫緊跟一虎穿過人群,緊隨其后。一虎好像猜到她會追上去,越跑越快,等雫從臺階跑下時,只看到他機車殘留的尾氣。
他會去哪?
雫思索著。
她跑遍很多所有他可能會去的地方,卻一無所獲。木屐將腳趾磨出水泡,她疼的走不了路,只好提著鞋光腳走。風越刮越大,還突然下起了雨。
雫越想越委屈,在這雨絲風片中,她覺得自己不能哭出來。一瘸一拐地穿梭在巷頭巷尾,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她都要找遍。
“那里可能有cb250t嗎?”
“我不太懂那些”
曾經的記憶驀然浮現。雫想到什么,當即加快了腳步。她好像知道一虎會去哪了,學校附近的那條街道逐漸進入眼眶,她越跑越快,直到看見一虎停在路邊的機車,她這才發覺腳上的刺痛。雫瞥一眼,腳掌已經滿是血污。
她認出了場地圭介。少年高聲喊著一虎的名字,沖上去阻攔他。她愣了愣,隨即加快腳步,目光順著半開的卷簾門望進去,被男人壓在地上,臉上掛彩。雙眼泛紅的一虎全然不似她認識的羽宮一虎。
雫的手臂收縮起來,勒緊了懷里的丑娃娃。她的聲音顫抖,輕聲呼喊道:“一虎?”
少年揚起的手一頓,隨即落下來,敲在了男人的頭頂。
男人的身體登時停住了,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音,松了力倒在地上。
“真一郎”
場地匆忙扶起佐野真一郎。男人的眼皮半闔,氣息如絲。
“真一郎?”
冷靜下來的一虎瞳孔驟然放大,喃喃道,“真一郎佐野真一郎”
“我們完了,一虎,”場地咬著嘴唇說道,“mikey會恨死我們的。”
卷簾門再度傳來聲響。
喜多川雫走近,垂頭望著他們。
“我叫了救護車。”她說,“你們兩個打算怎么辦?”
“我擔全責。”一虎打斷場地,說道,“和你沒關系,場地。一開始就都是我的注意,你不過沒能攔下我罷了。”
“一虎”
“別這樣叫我!”
一虎厲聲喊道。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背挺得筆直:“我們也沒那么要好吧。場地圭介,為什么不攔下我,我真的、恨透你們、恨透mikey了。”
雫啞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她沉默著跪下來,沒給場地和昏迷的佐野真一郎任何視線,輕輕地、將一虎的頭攬進懷里。
她濕透的肩膀突然被一絲溫熱打濕。她沒揭穿一虎,懷里他顫抖的肩告訴了雫,他其實很害怕。
“沒事的,一虎。”雫的眼眶酸澀,但她不能哭,她哽咽著說,“不會有事的。”
“我該怎么辦”
雫長舒一口氣,道:“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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