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山腳下的月溪平原，一路向南。

    脫下顯眼的僧侶服，穿上從哈金斯那里找來的農(nóng)夫長袍和斗篷，托德借著明亮的月光和他人的火把，看向黑漆漆的夜路，打了一個哈欠：“我們這是要去哪？夜色都這么晚了，難道就不能明天再去？”

    哈金斯朝他說道：“那兒只有夜晚才對外開放。再說，最近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我們也需要一些娛樂來放松自己。”

    嗯？

    夜晚開放？娛樂放松？

    托德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腦中一熱，立馬聯(lián)想到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一邊搖頭晃腦對著哈金斯會心一笑，一邊心中暗道，還真是看不出來，老哥你平時看上去一副正兒八經(jīng)的模樣，原來是個這么悶騷的家伙，怪不得出來前還讓我換掉僧侶服，穿上一身便裝。

    未料到，走在前方的埃德加突然回過頭來，面色興奮、滿臉愉悅：“實在是太棒了！『鬧市馬戲團』今天上午才來到附近，今天晚上就對外營業(yè)了。本來以為他們在銀環(huán)王國內(nèi)巡游演出，要三個月才能來這一趟，沒想到這才二十多天就回來了！”

    哈？

    馬戲團？

    原來你們一直說的是這個！

    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想歪了，托德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老臉瞬間變得通紅，內(nèi)心為靈魂深處的污濁羞愧不堪。忽然想起之前困擾自己的疑問，連忙轉(zhuǎn)換了話題：“哈金斯，我昨天就想問一個問題。”

    男子用手撥開遮擋道路的灌木，點頭示意僧侶隨意發(fā)問。

    “我在千木村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那里的神父對修道院的僧侶，好像并不友好。按理說，同是歸屬于天父的神職人員，為什么會對我抱持敵視的態(tài)度？”

    哈金斯停頓下腳步，側(cè)過身子深深看了一眼托德，用鼻子呼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你聽說過『禁欲派』和『教會派』嗎？”

    “不，從來沒有。”

    “我猜也是。”男子繼續(xù)前行，想了想之后說道：“圣西德洛修道院的師傅和修士們，曾經(jīng)分為兩個陣營，分別是禁欲派和教會派。所謂禁欲派，是指那些專注于精神苦修和宗教凝思之人，他們主張遠離塵世的誘惑、世俗的喧囂，放棄教會的指導，只跟隨天父的腳步；教會派則相反，他們主張將修道院納入教會的管轄，與世俗保持緊密的關(guān)系，這樣更有利于傳播天父的榮耀，增加信徒的數(shù)量。”

    托德邊聽邊點頭，又問道：“我剛才聽你說了一個詞，曾經(jīng)？”

    “沒錯，在大約十年前，修道院發(fā)生了一次建院以來最嚴重的兩派爭辯事件。結(jié)果是禁欲派大獲全勝，而教會派的領(lǐng)袖和追隨者則被放逐了出去。而你所認識的邁里斯大師，就是當時禁欲派的領(lǐng)導人之一。”

    僧侶學徒聽到這里，有些瞠目結(jié)舌，沒想到平時為人低調(diào)慈眉善目的邁里斯大師，在當年還有這么生猛的戰(zhàn)績。

    看見男孩的表情，哈金斯笑了起來，搖頭說道：“你真以為當年派系之爭的勝利，靠的是那幫老人？”

    “難道還有其他人介入？”

    男人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教會派一方面同意接受那些為了『超度靈魂』而捐獻的土地，一方面又主張引入教會勢力進入圣西德洛修道院，這兩條算是觸犯了銀環(huán)王國的大忌。所以說，當年與其說是禁欲派和教會派之爭，不如說是教會與王權(quán)之爭，會更加準確些。”

    托德正待再問，前方的埃德加卻發(fā)出了歡呼之聲。

    “到了！到了！就在前面！”

    跟隨他人，翻過面前的高坡，僧侶站在高地向下望去，心中暗暗感嘆，好一派熱鬧的景象。

    偌大的一片空地上，搭砌了一個又一個的高大帳篷，五顏六色的風燈、迎風飄舞的彩旗、戲耍飛刀的美女、口吐火焰的壯漢、腳踩高蹺的小丑，鼎沸的人聲響徹在耳邊，間或還能聽見一兩聲動物的鳴叫，這一切將眼前的景觀裝扮的繽紛燦爛、如夢如幻。各種各樣的人穿梭在宛如集市的攤位和帳篷間，盛裝的女子，花枝招展；健壯的青年，談笑風生；慈祥的老者，微笑靜坐；調(diào)皮的孩子，歡快打鬧。

    鬧市馬戲團的選址在地理位置上，不僅靠近圣西德洛修道院，還選擇了銀環(huán)王國幾處大城鎮(zhèn)的居中之處。或許是因為第一天扎營開放，來的人雖然不少，但據(jù)哈金斯介紹，再過幾天這里的人會更多，最多的一晚客流量甚至可以突破兩萬。這個數(shù)字放到前世，固然是相當之低，但放在居民分散、人口稀疏的中世紀，絕對算得上大型集市的級別。

    跟著其他三人的腳步，托德走近馬戲團的營地，才發(fā)現(xiàn)了有趣之處。

    與想象中不同，鬧市馬戲團是開放式的。換句話說，這里的游玩是完全不收入場費的，只有進入特定帳篷觀看節(jié)目時，才會收取一定量的觀看費用。這種收費方式咋看上去，降低了總收入，但卻吸引了大批經(jīng)濟條件不佳的民眾，再加上那些自營或出租的攤位收入，形成了『客戶聚集型附加產(chǎn)業(yè)』的盈利模式。

    走在馬戲團的小道上，與哈金斯的目不斜視不同，埃德加就像一個打開了話匣子的『小導游』，每一個表演者，每一個攤位，每一種雜耍，每一道小食，他都知無不盡、言無不細。

    發(fā)現(xiàn)身邊僧侶的一臉好奇，這個喜愛熱鬧、才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開口說道：“因為我跑得快，所以幾乎鬧市馬戲團的每次表演，哪怕再遠，我都會從修道院偷溜去看。但以前我沒有錢，即便到了這兒，也只能遠遠的看看露天表演，如果帳篷表演的看守比較松，我也會想辦法溜進去。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有了這個！”

    埃德加從腰間解下來錢袋，炫耀似得在空中晃了晃，銀幣和銅幣撞擊的聲音清脆而又動聽。

    拿著提煉白銀獲取的報酬，孩子臉上拽拽的表情，不禁讓托德想起了前世，那些拿著家里的錢在外面炫富的熊孩子。

    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哈金斯正想伸手賞給小屁孩一個爆栗，眼前一晃而過的身影，卻讓他全身一僵，眼神發(fā)呆。

    “我先有點事，要先走一步。”

    話音剛落，男人擠入了人潮，瞬間消失了身影。

    托德頓時傻眼，嘴中趕緊喊道：“喂！喂！那我現(xiàn)在該去哪兒啊？！”

    忽然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側(cè)頭一看。

    埃德加得意洋洋用大拇指指了指他自己：“我知道要去哪！”

    望著對方信心滿滿的表情，托德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五分鐘后，小屁孩也跑了，臨走丟下了一句，『哇哦，大力士麥德拉的獨家秀！傻大個，你帶托德去找黑羊，我要去看這個！』

    看著埃德加遠去的身影，滿臉黑線的托德與小杰瑞對望了一眼，對方臉上掛起的傻傻憨笑，讓他徹底喪失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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