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爺爺找的師傅，正是董婧的爺爺，董爺爺為人低調，平時的工作就是一個裁縫，但是其實他懂一些玄學的東西，也只給有緣人解惑。

        當時李爺爺找上門來的時候，董爺爺是閉口不談的，李爺爺問他原因，他也沒有明說，只說他沒有辦法化解這場劫難。

        李爺爺可以接受這個理由，但是李奶奶不可以，于是她便每日上門來找董爺爺，請求他救瑞生一命，但是他都不為所動。

        “善惡報應，禍福相承，身自當之，無誰代者。善人行善，從樂入樂，從明入明。惡人行惡，從苦入苦，從冥入冥。”

        “什么意思？”李奶奶不信佛，所以并不明白董爺爺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董爺爺也沒有不耐煩，而是給她道：“佛教有三毒，貪嗔癡，佛教有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你兒子瑞生犯的是癡毒，而你作為母親，卻犯了七情中的愛，你把他愛得太過，導致他中了癡毒。”

        “你回去吧，不管你們過來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我沒有辦法幫他。”

        “為什么？”李奶奶傷心欲絕，她不忍心看著瑞生再一點一點的消瘦下去，她想要把瑞生救回來，于是她跪在地上，哭著求董爺爺：“求求你了，把瑞生救回來，您要怎么樣都行。”

        董爺爺搖搖頭，說：“犯了癡毒的人是很難救回來的，他有今日，是因為你愛的太過。”

        見董爺爺態度堅決，李奶奶又問道：“那小王母親呢？你能幫我把她收了嗎？”

        “不能，因為她是自殺的。”董爺爺搖頭，說：“若自刑者不得殺罪。何以故？不起他想故，無鎮恚心故，非他自因緣故。”

        說完，又怕李奶奶聽不懂，又給她解釋了一遍：“自殺之人不能進入六道輪回，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自殺身亡后，應該會墮入地獄道受刑，或者是餓鬼道。”

        聽到小王母親的這個結局后，李奶奶心里總算好了一些，但是她又想到一個問題：“可是最近她一直出現，是不是她還沒有走？”

        “快了。”董爺爺說道。

        得到答案的李奶奶，高興地回到了家里，然而家里發生的事情卻讓她再次癱坐在地上，瑞生用床單綁在窗臺上，然后在這里上吊自殺了。

        李奶奶哭得撕心裂肺，讓李爺爺趕緊回去找董爺爺，然而董爺爺卻似乎早已經料到有這回事，選擇了閉門不見。

        想到董爺爺之前跟她說的話，李奶奶心如死灰，一邊又在心里安慰自己，瑞生是被小王母親給蠱惑了，不算自殺。

        瑞生的葬禮辦了七天，李奶奶一直不愿意把瑞生的遺體給火化了，每日守在靈堂前不吃不喝，終于有一天撐不住倒了，李爺爺趁機把瑞生的遺體拿過去火化了。

        李奶奶醒來后知道這件事情，也沒有哭鬧，還是一樣一臉平靜地該干什么干什么，每天早早地起來去豆腐坊做豆腐。

        幾天后，眾人發現了不對勁，李奶奶忘了瑞生已經死了的事情，依然每天都會帶一碗豆花兒回家。李爺爺見妻子這樣，也不忍心說她，瑞明和瑞雅一向不管母親的事情，也沒有去說她。

        為了避免刺激到李奶奶的精神，他們只好把這件事情都跟街坊鄰居說了，并且請求他們不要告訴李奶奶瑞生已經去世了的消息。

        后來，瑞雅結婚了，再加上她懷孕了，照顧不過來豆腐坊的生意，李奶奶就把豆腐坊關了，然后改成每天都在巷子口賣豆花兒。

        一賣就是好多年，煙火巷里的街坊鄰居也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瑞生已經死了的事情。

        瑞生死后墮入了餓鬼道，嘴巴猶如針孔般大小，只能吃豆腐這一類的食物，李爺爺是第一個發現瑞生在家門口徘徊的，他當時也沒有趕他走，而是給他放了一碗豆花兒在門口。

        因為瑞雅的兒子剛出生的時候被沖撞到了，所以家門口就掛了八卦鏡，后面李爺爺跟李奶奶說：“瑞生現在上班到很晚，中間還要回來吃東西，你記得在門口放一碗豆花兒，叫他回來吃。”

        李奶奶也沒有多問為什么，或者說只要是關于瑞生的事情，她都不會懷疑，而是照做了。

        瑞生看著董婧，問：“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沒有了。”董婧搖頭，“我爺爺的道行比我還深，他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自然也做不到。”

        瑞生在花盆邊飄了幾下，又離開了，他高大的身影移動得非常緩慢，在經過家門前的時候，他還有些戀戀不舍地望了幾眼。

        他生前的房間已經被改成了小外甥的臥室，那條被他用來上吊的被單已經燒掉了，家里似乎已經沒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突然，院子門被打開了，李奶奶拿起門口的空碗，盯著這個碗開始哭了起來。

        董婧喝著保溫杯里的水，心想，李奶奶對于瑞生死去的事情，應該只是裝傻，她想用這種方式來遺忘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已經死了的事實。只是她沒有想到瑞生有一天會變成餓鬼回來，哪怕是變成了餓鬼，只要跟瑞生在一起，她就沒有太多要求了。

        有一次吃午飯的時候，董婧從陽臺上看到過，家里人除了李爺爺，幾乎沒有人跟李奶奶說話，瑞明和瑞雅都已經成家立業，忙得腳不沾地，再加上跟李奶奶感情并不深厚，所以交流不多，而瑞雅和兒媳都忙著帶孩子，也不怎么跟她說話。

        李爺爺倒是會跟她說話，但都是一些簡單的問話，一些日常用語。李奶奶每天在巷子口賣豆花兒，街坊鄰居怕刺激到她，也沒有跟她多聊，偶爾跟她說一下孫輩的事情，她又都不太了解，因此過來賣豆花兒的人都是來去匆匆。

        晚上賣完了豆花兒挑著兩個大筐回到家里，家里人也只是跟她打個招呼，要不就問一句豆花兒賣的怎么樣，其它的一概不多問。

        在李家，沒有了一席之地的，應該是李奶奶。

        “貪嗔癡，喜怒哀懼愛惡欲。”

        “這都是命，得接受。”

        董婧說完，慢悠悠地回了屋子里，并且關上了陽臺的門。

        她覺得，佛祖已經很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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