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刺王殺駕之夜(3)
電梯到達特別瞭望臺,隨著“叮”的一聲,門開了,明亮的燈光從門縫中溢出,如同潮水。
電梯里堆滿了東西,從mp5沖鋒槍到日本刀,反射著刺目的冷光。這些武器被整齊有序地掛載在武器架上,隨手就可以拿起來射擊或者揮舞,槍都是上膛的,刀已經出鞘。
“你選錯路了,這條路是通往地獄的,赫爾佐格博士!”橘政宗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沒有任何溫度。
他太了解王將了,知道帶武器赴會是不可能接近王將的,所以他把所有武器都放在了電梯里。電梯抵達特別瞭望臺的時候,殺機狂溢,如銀瓶乍破,水漿迸出。
橘政宗抓起一支mp5沖鋒槍,轉身掃射,槍火照亮了特別瞭望臺,彈雨在鋼化玻璃上留下了密集的彈孔,玻璃崩碎,狂風暴雨侵入,雨絲密如牛毛。能見度瞬間降低到了極點,彈匣已經空了,橘政宗棄掉mp5,大口徑左輪己經握在手中。他不確定是否命中了王將,開槍的一瞬間王將距離他只有五六米,他沒有時間瞄準。王將是很難殺死的怪物,橘政宗的血統不及對方,唯有用彈雨壓制。
他扔出了兩枚催淚彈,濃煙在半秒鐘內把能見度降低到了極限。橘政宗戴上了防毒面具。特制的催淚彈,其中添加了水銀液滴,作為半進化體,這種煙霧對王將來說是危險的。
通過精心的策劃,橘政宗把特別瞭望臺變成了自己的主場。他原本就是來殺王將的,源稚生的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計劃只得提前開啟。
這樣的能見度下他無法射擊,只能把槍收在腰間,從武器架上拔出一柄長刀和一支手爪,遵照家規,源稚生切下了他左手的五指,他無法左手持刀,所以準備了手爪這樣的武器。右手刀是神道無念流中的進擊姿勢,左手卻是忍者的爪技。兩種迥異的武器在他手中毫無障礙地融合在一起,他處在攻防一體的完美狀態下。
“來啊!赫爾佐格!二十年前的作戰留到今天,讓我們繼續打完它,就像二十年陳的伏特加那樣濃烈!我們曾像男人那樣渴望權力,那讓我們也像男人那樣死去!”他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但他的步伐不緊不慢,像是一只踏進獵人圈套從容偷取誘餌的狐貍。沖動是偽裝的,如果王將冒險反攻,等待他的會是沉靜如水的橘政宗。他們不愧是最老的特務,殘忍和陰險順著他們的血脈流淌,在他們手中一切東西都可以被用作武器,包括語言和感情。只有他們才能殺掉彼此,他們是天生的對手。
橘政宗緩緩揮動長刀,蕩開煙霧和雨水,濃得仿佛液體的白霧黏在他的刀上。雨水和催淚氣體似乎產生了某種反應,白霧像是厚重的白色帷幕,每次橘政宗的刀拉開一個口子,轉瞬間裂縫又自行彌合。
橘政宗的優勢明顯,劣勢也很明顯,王將可以在白霧中任意行動,但他不敢離開電梯。電梯就是武器庫,如果武器庫被王將掌握了,局面就會逆轉。他必須死守這里,直到源稚生趕來。
這是一夫當關的戰場,橘政宗要做一夫當關的武士,這是唯一的機會。想殺王將這樣狡猾的惡鬼,唯有在這個無天無地之所。
霧氣中傳來了低低的笑聲,王將似乎根本就沒有受傷:“你果然還是采用了這套方案,殺了我,就能洗清自己的罪名了?然后獨霸白王的遺產?”
“直到現在你還是相信我跟你是一路人?太感謝你的賞識了!赫爾佐格博士!”橘政宗高聲回答,同時用心聆聽。誘使王將說話就能判斷他的位置。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人類的本性。貪婪是人類的本色,而正義是他們的保護色。當他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對方置于死地的時候,就會撕破正義的面具,露出貪婪的本性。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貪婪,你是人類中最優秀的個體,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人類的本性,你這種人怎么會為了愛和正義來殺我呢?”
笑聲一時在左側一時在右側,橘政宗還是無法判斷王將的方位,王將似乎正在白霧中高速移動。
“你一定有悲慘的童年吧?赫爾佐格博士,讓你對人類痛恨和絕望。”
“不不,我的童年很幸福,因為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看穿了人類的弱點,我利用人類的弱點,所以每個人都喜歡我。”
“那我的弱點是什么呢?你何不利用我的弱點擊敗我呢?”橘政宗大口呼吸,保持最髙程度的警覺。
“我已經說了,你是近乎完美的人類,你的弱點很少,”王將頓了頓,“唯一的弱點,是你太弱小了!”
長刀再次掃開白霧,在白霧出現縫隙的零點幾秒鐘內,橘政宗看見了那張素白的笑臉。王將其實就站在他面前,跟他呼吸相聞!
橘政宗刀爪同時切出,右手刀走戰場刀術的路子,開闔極大,威力極猛,左手爪卻封住了自己胸口的要害。他己經老了,不如當年了,但在需要的時候,他還是可以強行鎮壓虛弱,讓衰老的肌肉不顧拉傷爆出驚人的暴力!作為雄狐,他不僅有冷靜縝密的頭腦,也有鋒利的爪牙!
但他被抱住了。王將緊緊地擁抱橘政宗,就像是老朋友分別多年再度重逢時的擁抱。橘政宗的大臂和小臂同時骨折,鋒利的長刀插入地面。
橘政宗根本看不清王將怎么穿越刀網,怎么抱住了自己,那簡直像是魔法。他以為縝密的思維和精心的布局能彌補血統的差距,但事實證明王將的優勢足以碾壓他。
“你看,邦達列夫少校,力量就是這樣美好的東西,掌握了力量的人可以隨意地碾壓敵人。螞蟻的奮勇對于食蟻獸而言只是一個笑話。”王將拍打著他的后背。
橘政宗的眼里泛出了死亡的灰色,隨著每一次拍打,橘政宗都吐出大片的鮮血。王將松開手,橘政宗頹然坐倒,濃腥的鮮血染紅了襯衫后背。他的背上插著兩只鋼制彈匣,王將從mp5上卸下了這兩個彈匣,用它們刺穿了橘政宗的兩肺。他一掌一掌地,把彈匣拍進橘政宗的身體里去。
橘政宗死死地拉著王將的衣擺。他的臂骨已經斷了,只有手勉強還能收緊,就是這樣,他還想把王將留在身邊。
他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任務,他的任務是堅持到源稚生到達。
“不用再挽留我了,雖然我是那么地欣賞你,可惜我們沒有當盟友的緣分。”王將一腳踩在橘政宗的肩上,肩骨發出“咔嚓”一聲脆響,大概也折斷了。
但橘政宗仍然抓著王將的衣擺。
“看來只有切斷頸椎來謝絕你的挽留了。”王將彎腰去撿橘政宗丟下的長刀。
長刀并不在王將以為的位置,可剛才橘政宗分明把刀丟在了那里。
王將愣住了,這時橘政宗伸出雙手,搭上了王將的肩膀。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的臂骨和肩骨都毀掉了,這樣的人根本就是個廢人。可橘政宗的力量大得驚人,他把王將推了出去,接著滾身拾起雙刀。
他用腳踩著那柄刀,所以刀始終都在他的控制之中,王將根本不可能摸到武器。橘政宗的全身骨骼都發出近乎斷裂的脆響。那不是骨折,而是類似源稚生龍骨狀態的變化!橘政宗的全身骨骼正在逐一鎖定!
刀刺穿了王將的小腹,王將同時發力踢中橘政宗的胸口。兩人跌跌撞撞地分開,艱難地站住。
橘政宗伸手到背后,拔下了血淋淋的彈匣扔在地上。王將拔下兩肋的長刀,這種程度的傷害對他而言并不算什么,相比起來橘政宗給他帶來的驚恐更大。
燈光穿透白霧照在橘政宗身上,他的胸膛緩緩起伏,皮膚光潤如年輕人,賁突的肌肉逐次收緊,遍布全身的細鱗一層層扣合起來,致命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速愈合。
“你也飲用了古龍的血!”王將明白了。
“是啊,就在昨晚,我把自己也變成了魔鬼。為了殺死魔鬼,自己不先變成魔鬼怎么行?我在列寧號的底艙得到了這神秘的胎血,我的女兒能耐受龍血的毒性,我也能做到。”橘政宗緩緩地站直了。
“真是瘋狂啊邦達列夫少校,可我真喜歡你的瘋狂,這樣的我們本該是朋友啊!”王將大聲贊嘆。
“博士,直到現在你還覺得我是跟你一樣的瘋子?”橘政宗露出哀傷的笑容,“我真是為了愛和正義來殺你的啊!”
“多么無趣的笑話,為什么你還要一說再說?人不可能背叛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背叛了欲望和野心的男人,沒有活在世上的價值!”
“你當然不會明白,因為你不喜歡女人。”橘政宗搖頭。
“女人?”王將一愣。
“因為你不喜歡女人,所以你不會成為一個父親,你永遠不會理解一個父親的所作所為,也就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殺你!”橘政宗咆哮著進擊。
“王將給橘政宗狠狠來了一下子,這一刀要放在普通人身上絕對是致命傷了,可橘政宗居然抓住了王將的刀!他反擊了!漂亮!局面發生了驚天逆轉!他趁著近身的機會肘擊王將的面部,可能王將的面具被打裂了,也可能是傷到了眼睛!王將放棄了刀開始后退,橘政宗發動追擊!”芬格爾情緒高漲,聽語氣倒像是在給一場激烈的拳擊賽當評論員,“你們看不到真是可惜,太勁爆了!”
他距離特別瞭望臺不到60米,還有一部不錯的望遠鏡在手里,能夠清楚地欣賞這場殊死搏斗。
“確實夠勁爆,相比起來我和楚子航在齊腰深的積水里惡戰死侍群都不算什么新聞了!”愷撒大吼,背景聲是激烈的槍聲。
“你們還沒有甩掉那些死侍?”路明非也通過望遠鏡欣賞著特別瞭望臺里的搏斗,“橘家老頭似乎處在劣勢,他己經受了好幾次致命傷了!”
“你是讓我們抓緊時間?什么時候殺出死侍群變成這么容易的事情了?”愷撒繼續吼叫,“你的語氣像是在問我們早飯為什么還沒吃完!”
戰場對他們非常不利,死侍在齊腰深的積水下活動,他們只能盲目地射擊。楚子航嘗試過釋放君焰,但死侍群沉進水中就躲開了君焰的爆炸,楚子航徒勞地蒸發出大量的水蒸氣,車庫里白霧彌漫,異常濕熱,像是一間巨大的桑拿浴室。最終他們不得不退進了電纜管道,死侍群沿著管道追殺。幸運的是他們有充足的彈藥儲備,沙漠之鷹的大口徑馬格努姆彈雖然不能洞穿死侍,但中彈的死侍還是會被巨大的沖擊力打退回去。
愷撒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多少次擊退死侍了,反正每當猙獰慘白的人面在眼前一閃他就開槍,那東西就發出嬰兒般尖細的慘叫聲,整條管道中都是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見鬼!我們不是已經摧毀了這東西的養殖池了么?日本到底還有多少死侍養殖池?日本人把這東西當鰻魚來養么?”愷撒怒吼。
“我們毀掉了橘政宗的養殖場,那么這一次的死侍是來自于誰的養殖場呢?”楚子航跟著他吼,槍聲在管道中回蕩,震耳欲聾,大家說話只有靠吼。
“這是王將設置的陷阱?”愷撒有點明白了,“王將也想殺死橘政宗?”
“也許他本來就想殺了橘政宗,也許他想在談判失敗的情況下殺了橘政宗,總之這些東西應該是準備用來對付橘政宗的!”
愷撒忽然覺察到兇猛進攻的死侍群開始退卻,電纜通道正在清空。死侍群正放棄愷撒和楚子航,這種東西原本是絕對不會放棄新鮮血食的,除非遇到毀滅一切的天災,比如海底火山爆發,或者是某種壓倒性的命令。
“見鬼……看起來驅使死侍的方法終于被發明出來了……”愷撒喃喃。
死侍退卻的同時,他聽見了隱隱約約的木梆子聲,單調空洞,仿佛某種印第安人的音樂。愷撒記得路明非說過王將的梆子會發出某種類似印第安音樂的聲音。
源稚生聽見了暴烈的槍聲,無數玻璃碎片從天而降。
王將在和橘政宗搏斗?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也許這件事的內情不像他想的那樣。但源稚生已經扔掉了麥克風,所以他沒法知道特別瞭望臺里發生了什么。
和王將戰斗的話,橘政宗能堅持多久?他已經是個老人了,多年來維持這個龐大的家族已經摧毀了橘政宗的身體,他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要老,簡直像是風燭殘年。
這種時候源稚生還在下意識地擔心橘政宗的安危,這種擔心簡單直接地出現在他心里,根本用不著思考。
他帶著巨大的怒氣和殺氣來這里,本來是想把王將那個惡鬼和橘政宗這個家族的叛逆一起抹殺的……原來有的人在你心里是如此的重要,即使你理智上知道他已經變成了你的敵人,可你好像依然能感覺到他的疼痛,為他緊張不安。
源稚生沒有時間等電梯,他沿著鐵梯狂奔,250米的高度,相當于爬50層樓,以世界爬樓冠軍的速度大約是十分鐘,但源稚生只需要五分鐘……不!三分鐘!在龍骨狀態下他的肌肉力量比平時強出三倍!
愷撒和楚子航也在狂奔,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鐵塔大樓里。這座樓里空無一人,從電纜管道爬出來的時候他們簡直以為自己爬進了墳墓。他們沒有源稚生的龍骨狀態,也不覺得爬250米到特別瞭望臺去是聰明人的做法,所以他們跟普通人一樣,選擇坐電梯。愷撒拍打著上行鍵,希望這些老式電梯能快一點。
“地下什么東西這么黏?”愷撒覺得有點不對。
“大概是某些東西留下的腳印。”楚子航俯身在大理石地面上摸了摸。
地面上殘留著波浪形的“腳印”,似乎是某種透明的黏液黏在了大理石上,在微光中瑩瑩發亮。愷撒緩緩地打了個寒戰,人類當然不可能留下這樣的“腳印”,這樣的腳印說明不久前鐵塔大樓里也有蛇形的黑影來往。那些危險的東西,它們去了哪里?
“路明非,芬格爾,觀察東京塔的周圍,有沒有可疑的目標?”愷撒把嘴湊近麥克風。
“沒發現可疑的目標,我用的是紅外線望遠鏡,東京塔旁邊只有五個高溫的目標,王將、橘政宗、你和師兄,還有就是象龜。”路明非忽然頓了一下,“不……不對!是六個目標!第六個人在東京塔頂上!”
芬格爾忽然說:“美女你好。”
櫻站在東京塔頂上,穿著黑色的緊身作戰服,沐浴在狂落的雨流中。在紅外線望遠鏡中她的信號極其微弱,那種極致纖薄的黑衣能夠隔絕大部分熱量,雨水淋在她的身上,把僅剩的體溫帶走了。從開始她就在這里,芬格爾的飛艇懸浮在距離她不到30米的地方,但芬格爾竟一直沒能覺察她的存在。忍者就是有這種能力,必要的情況下可以令生命體征降低到很低的程度,慢速的心跳、平靜的血流、很低的體溫,呈現出一種類似冬眠的狀態。但他們又能迅速地蘇醒,生命體征迅速地暴增到高于常人兩倍以上的程度。
每分鐘心跳240次,血壓峰值沖破200毫米汞柱,身體熾熱如火炭,櫻蘇醒了,所以路明非才能發現她。
她摘掉面罩,臉色素白如生絹,漆黑的長發披散在風中,全身上下插滿了各種精巧的投擲武器,有的如同彎月,有的像是傾斜的十字架。
從飛鳥時期開始,日本忍者就開始研究這類精巧的投擲武器,它們被稱為手里劍、苦無或者千本,不同的武器適用于不同的距離,因為空氣動力學的緣故,它們會走出蝴蝶飛舞般的不同路線,但是每片“蝴蝶”都是致命的。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遇見她,著實是一場艷遇,即便是在這種地方遇見她,芬格爾還是忍不住要跟她打招呼,所以他才會說美女你好。
無論見到什么美女他都會打招呼,他對路明非說就算你是一只癩蛤蟆你也要頑固地蹦到美女的視野里,否則你就跟草叢里成千上萬癩蛤蟆一樣,美女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不會因你而驚叫,那你的人生豈不是缺少了很多價值么?路明非沒話可說只好說我嘞個去。
路明非在瞄準鏡里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簡直想哭,他心說不作死就不會死啊師兄!你考慮清楚那姑娘跟你不是一撥的!雖然你們都是躲在那里搞埋伏!笨死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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