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潘多拉之瓶
鞭炮噼里啪啦的響,灰色的煙霧像是從地底下鉆出來,一股硝煙味飄入鄭晟的鼻子。[ads:本站換新網址啦,速記方法:,..com]
火藥,就是這種東西最終毀滅了游牧民族的時代,他正在神游太虛,余人輕輕拉扯他的衣袖。
“鄭晟,揭匾了。”
兩個披紅掛彩的漢子抬著一面長匾穿過煙霧走過來。鄭晟上前一步,掀開蓋在長匾上的紅布綢,火紅的綢子從他頭頂飄過,落在身后的青石臺階上。
匾上寫了三個字“明凈堂”,端端正正,撇如長刀提如鉤。
“恭喜,恭喜,沒想到還能與鄭郎中在一條街開店。”一張胖乎乎的臉擠到鄭晟面前,李隆友的笑容很勉強。
鄭晟拱手還禮:“李掌柜,日后多多照料。”
醫鋪開在神農堂附近不是他的主意,這些都是王管家聽滿都拉圖的吩咐一手安排的。明凈堂的店鋪從前是一家米店,據說主人是欠了王管家錢,把店鋪抵給他了,被改建成藥鋪。
鄭晟不知道這座店鋪到底值多少錢,他只知道王管家收了他很多錢。除了滿都拉圖的賞賜,他把其其格額外給他的鈔也交出去,才勉強讓這座明靜堂開業。
李隆友哂笑著奉承:“鄭郎中醫術高超,一定會生意興隆。”
除了他,沒有人前為新店開業來捧場。滿都拉圖不會在一個漢人身上花太多的心思,王管家在鄭晟面前恢復了管家該有的派頭。
看熱鬧的人散去,李隆友強做笑顏的走了。無論他是什么人,有人來他門口搶錢總不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偌大的店鋪里只剩下兩個人,余人苦笑著問:“我們這藥鋪會有生意嗎?”
鄭晟從店里搬出一張椅子出來,他坐上去翹起雙腳,道:“這不是我們該擔心的,沒有生意,我們就搬出袁州。”
余人不識趣的說:“離開慈化禪寺時,你不就想在袁州城開醫鋪嗎?”
鄭晟白了他一眼:“別廢話,給我泡杯茶。”
余人怔了怔,他悲哀的發現,這座醫鋪眼下只有兩個人,顯然他不是掌柜。
三天沒有生意上門,袁州府的達官貴人好像對鄭晟“種痘”成功帶來的名聲不買賬。第四天,終于有人找上門來,是袁州城外牛頭山腳下吳莊吳員外的家人,請鄭郎中前去種痘。
鄭晟獅子大開口,開出半貫錢一個人的價格。他剩下的“水苗”不多了,在找到牛痘之前,不能再大規模種痘。吳莊來的客人一口答應,余人在一邊心中懊悔,怪鄭晟開價太低了。他給窮人治病不要錢,但從富戶身上能多刮一點算一點。
鄭晟留下余人看門,試探著背藥箱走出袁州城。兩人順利的出城,沒有人來阻攔,看來滿都拉圖沒功夫派人看著他,可能也沒想倒鄭晟會不聽話。
出袁州二十里,牛頭山不像牛頭,像是一條長龍蜿蜒在袁州城的西邊。
領路的家人一路說去年冬天天花疫情帶來的恐慌:“吳莊死了二十多人,我家老爺年前日見滿都拉圖大人,才知道出了鄭神醫降服了天花。”
鄭晟也一路嘴不閑,把袁州的事情問七七八八。
他在吳莊呆了四天,順利給六個小孩種痘,收了三貫錢。這么高的價格肯定不能長久,但像吳員外那樣的財主,也不把三貫錢看在眼里。
第五天,他謝絕了送的人,獨自返回袁州城。出了吳莊不遠,道邊春色盎然,野草從中抽著不知名的小花。他正低著頭走路,正前方的道路中閃出一個人。
“周才平。”
周才平冷哼了一聲:“師叔好興致,竟然做起了郎中。”
“我本就是郎中,你在這做什么?”
”師祖等你好幾天了。”
該來的終究會來,鄭晟早通過神農堂傳出消息,一直如石沉大海,沒想到彭瑩玉在城外見他。他悶聲問:“為了你義父嗎?”
周才平聲音哽咽著說:“難得你還能記得義父,若不是你在周家堡種痘,怎么會帶來這樁禍事。”他面容憔悴,頭發亂糟糟的,看來這些天為周子旺****不少。
鄭晟心中不爽,不客氣的頂回去:“我當然記得,但師祖都沒辦法的事,你怎能怪在我頭上。”
彭瑩玉的聲威壓制下,周才平不敢與鄭晟爭吵,忍著怒氣道:“你隨我來。”
兩人走進兩里路外山灣中一座偏僻的小山村,村口有人在守望。
鄭晟被帶到村東的一間茅草頂屋子前,周才平守在門口。他彎腰走進去,看清楚屋里坐著的人,放下藥箱行禮道:“師父,師兄。”彭瑩玉和況天都坐在里面。
“你還知道師父和師兄?”況天一巴掌拍在小破木桌上,“還以為你攀上高枝,把我們都忘了呢。”
什么事都怪我,鄭晟一股怒意上頭,道:“師兄這么說可就不對了,你以為我愿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達魯花赤家行醫嗎?”
“師父讓你辦的事情,你辦好了嗎?”
“賽罕不在袁州,滿都拉圖是我兒子么,我讓他放人他就放人。”
兩個人針鋒相對,一進門就爆出激烈的爭吵。彭瑩玉陰沉著臉,竟然沒有任何表示。
況天的膽子壯起來,罵道:“鄭晟,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滿都拉圖說你根本沒有沒有替師兄求情,你在巴不得希望我彌勒教出事。”
“你信滿都拉圖的話,不信我的話。”鄭晟看不明白彭瑩玉什么意思。既然你想看爭吵,那就讓你看個夠,他陰陰的說:“二師兄,關于大師兄被抓,我這里也有幾個傳聞。”
“講出來。”彭瑩玉終于開口。
師父說話,鄭晟把語氣放柔和,道:“去年皮達被殺,師兄在現場留下了明教的印記,官府查無所獲,撲殺了下鄉李員外一家償命。但滿都拉圖認為那附近不可能有明尊弟子,那附近除了下鄉,幾乎村村都拜彌勒佛,他懷疑是我彌勒教借刀殺人。
屋中安靜下來,彭瑩玉默默的說:“可見彌勒教在袁州已經再無空間,官府已經在猜忌我們。”
況天不認為自己有什么錯誤,冷笑插言:“你還記得皮達啊,我還以為你忘了。無論你有多大的本事,只要我把皮達是你殺的消息透露出去,你立刻沒命。你是南人啊,二十條南人的命也比不上一個色目人。”他笑的很兇狠。
除了師父,彌勒教中終于有一個敢朝他叫板的人了。一個乳臭未干的年輕人竟然敢當著師父的面與他爭吵,揭他的老底,他的手心有點癢癢了。
彭瑩玉盯著鄭晟,溫和的問:“你為師兄求情了嗎?”
鄭晟仰頭道:“沒有。我為他求情是害死他。滿都拉圖主事,彌勒教表現出來的影響力越大,大師兄死的更快。”
彭瑩玉蹙著眉頭沉默好一會,模棱兩可道:“也許。”
他接著說出一條重要的消息:“去年除夕,云霄山盜匪無意截殺了一批重要的客人,江西行省開春調集重兵前去圍剿。云霄山鄰近袁州路,賽罕被調過去了。眼下袁州空虛,只要能把你大師兄救出來,正是我彌勒教起兵的好時機。”
原來如此,鄭晟低頭不語。況天粗聲粗氣的說:“不能再等了,難道為了一人,大事就要被耽誤不成。”
“住口,”彭瑩玉的眼神突然變得像刀子般犀利,罵道:“我看你是殺人把腦子殺糊涂了。”
況天不服氣的咂吧嘴巴。
這兩個徒弟,沒有一個省心,彭瑩玉突然生出強烈的無力感。周子旺不在,各村的信徒無法齊心協力,周才平和周才德都未必會同意舉事。
“鄭晟,我現在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師父請吩咐。”
彭瑩玉從懷中拿出兩個一模一樣的瓷瓶,凌厲的目光從況天身上轉過來,“這兩個瓶子里,一個是你熬制的藥水,另一個是從天花病人身上取下的膿水。我試過了,這膿水涂到人身上,兩天后便會引發天花。”
“啊,”鄭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彭瑩玉話說的極慢,況天的眼神瞬間變得炙熱起來。鄭晟腦子中嗡嗡響,這是病毒武器嗎?
“我們中只有你有機會進入蒙古人和色目人的府邸,他們會讓你種痘,而你只需把藥水換做膿水……”
鄭晟忍不住了:“師父,到時候就控制不住了。”
況天接話道:“對,就讓它他控制不住。”
彭瑩玉把兩個瓷瓶放在桌子上,面現悲色道:“此法有違天和,但,做大事總難免犧牲。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鄭晟按住兩個搖晃的瓶子,急道:“控制不住后,袁州城會死很多人。”
況天按捺不住的興奮,眼都快紅了:“死便死吧,我只怕死人太少。”他想自己怎么沒想到這個主意,師父就是師父。
“沒用的,”鄭晟的腦子非常清醒,“師父你即使占據了那樣的袁州,又能怎么樣呢?”
“烈性天花一旦蔓延開,官兵會在圍住袁州周邊殺死所有的人,我們都會死在這里。”
彭瑩玉眼中像是突然燃起一團火,道:“不會,你可以幫我們熬藥,我們以天花為武器,攻下袁州后再攻南昌。”
鄭晟放開瓷瓶,揮舞雙臂:“然后呢,把染上天花的尸體扔到南昌去嗎,天下人會把我們當魔鬼,沒有人會追隨我們。死的都是南人,朝廷會圍困我們。我們沒有糧食,沒有外援,師父,你墜入魔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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