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非殉道者
十個試藥的孩子,加上余人,一共十一個人。[ads:本站換新網址啦,速記方法:,..com]鄭晟輕車熟路,他知道可能會出現意外,但不會為這件事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意外不是畏懼便可以避免。無論誰死在他手中,那就是命。如果過幾天阿木爾死了,那就是他的命。想要掌控別人的命,而不是像這樣走在剃刀邊緣,他唯有爬的更高。千百年來,這世界從未變過。
余人比他還沉穩,對鄭晟的本事信心十足。還有,在慈化禪寺過了十年,他相信今日果來自昨日因。
三四天后,達魯花赤大人府上的新客人引起整個袁州城的注意。最先關注他們的是城里的郎中,同行是冤家,兩個其貌不揚的小子能治好天花,多數人在等著看他們的笑話,也有上心的人偷偷摸摸派人去周家堡打聽消息。
十一個上了水苗的人被看得死死的,三天后,第一個意外者出現,一個男孩開始發高燒。
鄭晟把那小孩封閉在屋里,不許外人進那個屋子,隨后去找余人。他一回住處,立刻急切的問:“余人,你說我該開什么藥?”
余人懷疑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么?”
鄭晟理直氣壯的重復:“你說我該開哪幾味藥?”
“你問我?”余人指著自己的鼻子。
鄭晟撓頭道:“我知道的藥材種類太少,能說出名字的不超過二十味吧。”他伸出手指數:“當歸、葛根、菊花……”
余人驚呆了:“你不是在蒙我吧?”
鄭晟數到十二味時,他停下來說:“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他在周家堡連蒙帶騙,在達魯花赤府上想把事情辦得靠譜點,再說身邊有個人才為何不用。
余人確實不記得鄭晟什么時候騙過他,他漲紅著臉說:“可是我從來沒治好過天花啊。”
鄭晟大手一揮,頗有氣概,道:“沒關系,我說病情的狀況,你開方子,咱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你是個江湖騙子!”余人憤怒了,但他的憤怒遭到鄭晟的無視。賽罕不會花心思去分辨他們兩人誰是騙子,誰是好人。
聽鄭晟詳細描述了天花發病后的狀況后,余人顫顫巍巍的寫了一個方子,一共是七種中藥復配,主要功能是消炎加滋補。看鄭晟拿到藥方呆頭呆腦的模樣,他心中冰涼,據他這一個月對鄭晟的了解,這不是假裝的。
“種痘”遭反噬第一人的出現,讓整個達魯花赤的府邸陷入緊張中,王管家親自帶鄭晟去抓藥。見鄭晟還是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樣,他稍稍心安。
兩人繞過三四條街道來到一家藥鋪前,門頭的匾上書“神農堂”三個字。神農嘗百草,藥鋪起這個名字倒是應景。鄭晟大搖大擺的走進去,王管家仿佛是他的隨從。
一個胖胖的中年人站在柜臺后,兩個客人進門,他眼睛直盯向鄭晟的身后,慌慌張張走出來行禮道:“王管家,有什么吩咐讓下人跑一趟就行了,怎敢勞你大駕。”
鄭晟把藥方拍在柜臺上,道:“拿藥。”掌柜不理他,還有伙計。
王管家手指點點鄭晟,道:“李掌柜,把他的事情辦了。”
“哦,小師父你就是能防治天花的高人吧?”李掌柜走近瞇著眼睛朝鄭晟拱手,“近些日子老是聽人說起小師父,耳朵都要起繭了。”
他拿起藥方,細細看了看,小聲道:“沒有什么出奇的藥啊。”
鄭晟道:“掌柜照這藥方抓就行,別問那么多。”
“好嘞,”李掌柜示意伙計給兩位客人上座,然后把藥方交給抓藥的伙計。王管家在一旁坐下,李掌柜忽然問鄭晟:“小師父,你的藥是在這里熬,還是帶回去熬。”
鄭晟正待回答,忽然見他朝自己擠眉弄眼。他心中一動,道:“嗯,你給我熬好,省得我麻煩。”
王管家一聽急了,站起來道:“那要等多少時候?我可沒功夫在這候著你。”
李掌柜殷勤的笑道:“一個時辰便好,王管家且到后院喝茶,難得遇見高人,我正好有些藥方上的迷惑想請教小師父。”
王管家想了片刻,對鄭晟道:“我沒工夫陪你,回頭讓兩個小廝過來等你,藥熬好后你趕快回來,我看那小孩高燒的厲害。”他起身擺衣袖告辭,鄭晟把他送到門口。
小伙計把抓好的藥拿到藥房去熬,李掌柜示意請鄭晟到后院。兩人穿過弄堂的后門,李掌柜突然用微弱的聲音說:“明王降世,光明凈土。”
“明尊弟子。”鄭晟心里一驚,臉上波瀾不驚。
兩人走進后院東邊雅致的廂房,李掌柜掩上門拱手道:“在下明教李隆友,不是我想找小師父,是前幾日有人傳出信來,想見小師父不得,我只是幫忙。”
“誰?”
“小師父等一會便知。”
李隆友親手沏上兩杯茶,坐在一邊陪鄭晟東拉西扯。鄭晟不知此人底細,也懶得花心思編謊話,多半時間在打哈哈。
約莫過了一刻鐘,賽罕府上來了兩個小廝,李隆友親自去接待,順手關上房門。
鄭晟安靜的喝茶等候,他大概猜到誰要找他。等了許久,木門被緩緩推開,沒發出一點聲音,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門口的光線。鄭晟放下茶杯,起身行禮:“師父。”
彭瑩玉關上房門,嘆道:“想見你一面真不容易。”
“我在賽罕府上不得自由,請師父莫要見怪。”
彭瑩玉道:“我知道你的難處,種痘出現狀況了嗎?”
“嗯,有一人可能不妙,”鄭晟讓出座位,道:“師兄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若有合適的機會,我會向賽罕求情。我現在寸功未立,沒有說話的地方。”
“我過來就是為了此事,”彭瑩玉坐下,寬大手掌放在膝蓋上,“你救好賽罕的小兒子阿木爾后,賽罕一定會賞你,到時候他再找機會為師兄求情。還有,賽罕未必會放你回慈化禪寺,你也要想辦法留在袁州。”
“留在袁州?”鄭晟疑惑,這與他的計劃不謀而合,但他多出個心思,問:“師父不是要舉事嗎?為何要讓我留在袁州?”
彭瑩玉道:“彌勒教舉事后,首先要攻打袁州,你留在城內可里應外合。”
鄭晟試探的問:“我雖然殺了皮達,但一個人在袁州城內也沒辦法掀起什么風雨吧。”
“當然不是你一個人,等時機合適,我會讓城內彌勒弟子見你。”
原來留了一手,鄭晟再問:“李隆友是彌勒弟子嗎?我怎么聽他說起明王。”
“不是,他確實是明尊弟子,”彭瑩玉多說幾句話囑咐:“這幾年官府追捕明尊弟子,袁州城的沒幾個人了。他的身份僅限于幾人知曉,你千萬莫要泄露出去。要不是我親自來打過招呼,他也不會在你面前顯示身份。”
鄭晟點點頭,彭瑩玉在袁州果然是地下教主般的人物。
“你安心做你的事情,若有什么消息要聯絡我們,就送到這神農堂來。”彭瑩玉最后不忘格外強調,“救你師兄的事,要抓緊了。他是賽罕的兒子滿都拉圖授意漢軍千戶杜恭抓的,你找機會探探口風。”
鄭晟見彭瑩玉要走了,心中一橫,忽地做出緊張的模樣,問:“師父準備什么時候起事?師兄被抓,是不是官府已經注意到我們了。”
彭瑩玉站起來,低聲道:“事情很緊急,等你師兄出獄后我便準備起兵。不做殊死一搏,遲早會被人甕中捉鱉。”
鄭晟大驚,勸道:“師父!”
彭瑩玉擺手:“你莫要多言。”
鄭晟無奈,行禮相送道:“師父小心,官府抓了師兄,難保不在注意師父。”
“嗯,你也要小心。”彭瑩玉拉開房門走出去。
屋子里又恢復安靜,不遠處的廂房有人吆五喝六的說話。
鄭晟回到原位坐下,一口氣喝了兩杯茶。自到了慈化禪寺,他閑極無聊就一直在猜想彭瑩玉為何收他當弟子,到現在彭瑩玉還在遮遮掩掩。但他剛才的試探表明彭瑩玉不在乎他。
他自嘲的自言自語:“我這個三徒弟,就是給那兩位師兄當炮灰的。”
彭瑩玉讓他給周子旺求情,等于暴露了他和周子旺的關系。周子旺獲救后,彌勒教一旦作亂,他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一定會首先被蒙古人拉出來祭旗。而且,彭瑩玉還堅持讓他留在袁州城,不知還有什么圖謀。
“師父,我敬重你,但我不是可以隨隨便便為什么去死的人。沒有我,漢人也能把韃子趕出塞外。”他轉動空空的茶杯,“我是要在這個亂世中變強大的人,不是為這個亂世殉葬的人。”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李隆友走進來,眉眼里含著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他看見桌子上場景,驚呼道:“哎呀,你看我這腦子,招待不周,小師父把茶水都喝干了。”
當掌柜的人,八面玲瓏,連忙拿熱氣騰騰的水壺給兩只空杯子續滿水。
李隆友有意無意的撩撥:“小師父,我們剛才說到哪了?藥還有一會才好,小師父是哪里人,聽起來像是我們袁州人嗎,可口音又有不同。”
鄭晟沉默著,他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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