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色目人
彭瑩玉那件百衲衣像是幾十年沒換過了,灰灰的看不見臟。[ads:本站換新網址啦,速記方法:,..com]況天一身黑衣,整個人都隱沒在黑暗中,一雙眸子在夜色中閃爍。
彭瑩玉朝他招手:“鄭晟,你身體恢復了嗎?”
“好了,”為了證明自己,鄭晟拍了拍胸脯。他迫不及待的要走出下一步,在周家堡過得雖然舒坦,其實是別人豢養的鳥雀。
他現在肚子里沒貨,整天過得提心吊膽。彭瑩玉收他當徒弟,意不在“水苗”,人家甚至不在乎藥方。這些人都是騙人的祖宗,如果他不盡快拿出點本事,誰知道好運會在什么時候終止。
彭瑩玉看不出鄭晟心里七零八落想的什么,指著況天道:“你隨師兄去做一件事,然后就去慈化禪寺吧,我們的時間很緊,耽誤不得。”
“是,”鄭晟朝況天拱手,問:“有什么緊要的事?”
彭瑩玉沒有直接回答他,道:“去了便知道,你把行禮都帶上,辦完事后,就不要再回來了。我會去寺里打個招呼,自會有人接待你。”
“這么急?”鄭晟詫異。不會在周家堡過春節了,他摸了摸一寸長的頭發,很快又要變剃成光頭,“我沒什么東西,隨時可以出行。”
況天伸了個懶腰:“那現在就走吧。”
兩個人在月色下從里院的小門走出去,穿過一片稀疏的楓樹林來到周家堡后門。
天黑后,雪地硬邦邦的。這道門歸周家掌管,平日不用,是周子旺為自己留下的退路,準備造反的人不得不事事小心。
況天的步伐很快,兩人走出莊子,他突然從懷里拿出一條黑乎乎的東西遞過來,“拿著。”
“什么東西?”鄭晟伸手接過來,入手很沉。那是一柄刀,半尺寬的木質刀鞘,黑布纏好的刀柄,約有七八斤重。
況天臉上掛著不屑的笑容:“用的動嗎?”
鄭晟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如果單手用,這刀對他來說有點沉了。他不喜歡況天明擺著在等看他的笑話,悶悶的說:“還行。”
“不要嘴硬,要是明天殺不死人,耽誤了事,別在師父面前告我的狀。”況天話里話外好像很畏懼彭瑩玉。
鄭晟呆了呆:“殺人?”他干的是造反的事業,殺人是早晚的事。
提到殺人,鄭晟立刻想到張家灣的屠殺,那是老天爺給他降臨到這個時代的洗禮。他呲著牙齒問:“殺蒙古人嗎?”
他的反應出乎況天意料。況天有豐富的殺人經驗,以他的眼光來判斷,鄭晟應該沒殺過了人:“你殺過人?”
鄭晟抽出刀,道:“嗯,這重要嗎?凡事都有第一次。”黝黑色的刀背,閃亮的刀刃,一絲絲淡淡的血腥氣流出來,他忍不住迅速把刀插回去。
況天的大笑聲與夾在北風里:“連刀都不敢看的人,也會殺人嗎?這是我的刀,曾飲過蒙古人的血,就當送給師弟你當禮物了。”殺過真正的蒙古人是他們這種人的驕傲,可以用來夸贊很久。
“飲過蒙古人的血啊,”鄭晟咋咋嘴巴,很淡定的說:“多謝師兄了。”
況天沒等到崇拜的眼神很不爽,可鄭晟哪里知道在袁州殺一個蒙古人有多難,引發的后果有嚴重。
兩人趕了一夜的路,一直沿著山腳邊的小道。鄭晟穩穩的跟住況天的腳步,況天外表還是一副瞧不上的他的模樣,心里慢慢收起了輕視的心思。
天明時分,兩人來到一座山谷前,況天停下腳步,手指放在嘴唇邊打了個響亮的口哨:“噓!”
尖銳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兩人靜靜的等了約有一刻鐘。
鄭晟把長刀抱在懷里,背上的汗水慢慢晾干了。他忍受不了自己像個操線木偶被人帶著跑了一夜,還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我們在等誰?”
況天答非所問:“你要去殺一個人,一個富商的兒子。”
“他是色目人,他的家族在袁州算是數三數四的富商,與達魯花赤大人也有交情。”況天眼睛盯著山谷的方向,自顧自的說話,“我們得到消息,他從南昌回袁州過年,今日下午從下鄉經過。”
鄭晟明悟:“這算什么?投名狀嗎?”
“應該算是吧。”
“每一個投入彌勒教的教眾都要有投名狀嗎?”
“當然不是,”況天哂笑,“如果這樣,袁州還能有蒙古人嗎?你是特殊的一個,你來歷不明,又擔任香主這樣高的職位,不拿出一份投名狀,無法讓教內兄弟們安心。”
鄭晟抱緊長刀:“是你不放心吧。”
“嘿嘿,”況天沒有否認。
一切如理所當然,鄭晟不再有意外。正如他所說,造反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他將要拋下所有的幻想,在這亂世中,當不了豺狼,就淪為羔羊。他要保護好自己,以后可能還要保護更多的人。
一刻鐘后,山谷中傳來嘰嘰喳喳的鳥雀聲,那是人的口哨。四個人影從谷口方向走出來,他們都披著白色的衣服,如果不是有意細看,很難在雪地里發現他們的行蹤。
離他們半里地時,四個人奔跑過來:“香主。”
況天冷漠的問:“辛苦了,情況怎么樣?”
四個人渾身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領頭的人道:“皮達只帶了兩個護衛,昨夜在下鄉借宿,下鄉的李員外給他們找了七八個女人,今天他不會太早出發。”
況天的露出陰陰的狠意,道:“袁州已經沉默太久了,張家灣的明尊弟子被屠,明教看來還要繼續當縮頭烏龜,那就讓我們來替他報仇吧。”
四個白衣人和鄭晟都沉默著。為首的白衣人從懷里拿出兩件白色的披風遞過來,況天和鄭晟分別披在身上。
“走吧。”
六個人繼續沿著官道行走,太陽出來后,走不了多遠鄭晟的身上開始發熱。中午時分,他們鉆進一片松樹林,蹲在濕乎乎的雪地中。況天指向東邊空蕩蕩的大道,道:“等會我們會殺了那兩個護衛,皮達就交給你了。”
鄭晟知道他的在對自己說話,嗯了一聲。
況天瞪大眼睛,神情專注,像一頭蟄伏在叢林里的豹子:“動作要快,這條路常常有人經過,如果被官府追查到是我們做的,麻煩就大了。”
靜靜的等候不知多久,太陽又往西走了一截,大道上空落落,一個人也沒有。捕獵的豹子漸漸有些不耐煩了,發牢騷道:“玩女人連家也不回了嗎。”
一個白衣人道:“李員外恨不得跪下來添皮達的屁股,難道他今天真不走了?”
況天比他更有耐心,貓著腰道:“再等等。”
突然,隔著一座山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在空曠的雪原中清脆悅耳。
況天打了個手勢:“有人來了。”四個白衣人從背上取下弓,抽出箭。鄭晟第一次近距離看古代的弓箭,弓和箭都是原木色,被磨的光溜溜,烏黑的箭頭像野獸的獠牙。
況天冷著臉警告他:“別看別人,抽出你的刀,記住,穿灰色裘衣的年輕人是你的目標。”
世間無巧合,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就是為這個時代而生。鄭晟沒有理會況天,緩慢抽出長刀,“……倉……”的聲音讓他全身的肌肉緊繃。
東邊寬闊的大道上出現了一輛馬車,兩個騎士護在馬車左右。
情況有變化,一個白衣人臉色微變,道:“怎么有馬車?”
況天右手深過頭頂,打出預備攻擊的手勢:“就是有戰車,今日他也逃不過一死。”
半下午時分,火熱的太陽把積雪的道路變得泥濘。馬車走的不快,兩個騎士都配備了彎刀和弓箭,嘰咕嘩啦說著鄭晟聽不懂的話。
來人越來越近,況天舉過頭頂的手猛然揮下。
“嗚……”長箭在鄭晟的耳邊帶出一陣風聲。
況天推了鄭晟一把,喝道:“殺啊。”兩個人跳出松林。這柄刀對鄭晟有太沉,他扔下刀鞘,雙手握住刀柄,沖向在道路正中驚慌失措的騎士。
四只長箭有兩只射中了目標,一支箭射在南側騎士的胸口。馬車北側的騎士很警覺,聽見弓弦聲響后立刻在馬上俯身。他逃過了一命,但左肩上正插著一支長箭。
中箭的騎士大呼:“有刺客!”向車廂里的人發出警告。他很有經驗,見弓箭是從一邊射過來,催馬躲在馬車的北側,右手抽出彎刀。
車廂里傳來一聲厲喝:“快走!”
駕車的馬夫揚起鞭子,長喊:“駕!”
鄭晟兩手舉刀不知要往何處砍。便見況天騰空躍起,右手像變魔法一樣多出一柄三尺長的刀,就在駕車的戰馬剛抬起前蹄時,長刀橫掃中戰馬的膝蓋。
負痛的馬匹長嘶一身倒下去,車夫從車轅上滾下來。
況天一擊得手,抽身急退,朝鄭晟喊:“車廂里。”
鄭晟想起事先況天給他布置的任務,轉過去一腳踹開車廂的后門。一柄彎刀從布簾中刺出來,差點砍中了他的右腿。
長刀有長刀的好處,鄭晟大喝為自己壯膽,雙手舉刀往布簾中砍過去。
女人的慘叫聲傳出來,“啊……”
“不對,”鄭晟心中一慌,急忙抽刀出來,鮮血噴上布簾,他長刀的彎刃上有紅色的液體在流動。
還沒等他回過神,一片白色的影子從車廂中飛出,朝他迎頭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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