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杜青和“陳將軍”按照移動電話上的導航，一路找到了西北醫科大學。

　　這時已近正午十二點，西北醫科大學的學生多半都已經下課去食堂，教師也大多離開了教學區，故而校區內人并不多。

　　但是不知為何，一入校區，杜青就感覺到一股濃重的寒意，這在她還算比較豐富的外星空經歷體驗中，還真不多見。

　　對，她也算是堂堂二十六世紀的人，還在仙女座二號星系中生活過，當然不會受地球二十世紀時代的影響，去相信什么鬼魂，陰間的說法，而將這股寒意歸究于這兩類說法，故而此時的她，第一感覺便是這里的空氣溫度頗低，明顯低于校區之外。

　　那既如此，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又是什么？

　　理由當然的，她將之歸究在了那三具尸體上。

　　但轉念一想又不對，也就是區區三具尸體，還能翻天？還能改變整個西北醫科大學幾百公頃的空氣溫度？這傳出去，也未免太神了吧？

　　想到這里，杜青還是對自己說，管他那么多，還是先找到那三具尸體再說。

　　但是，當二人剛剛向路人打聽醫學實驗室的時候，就碰了壁。

　　“請問這位aunt，西北醫科大學的醫學實驗室在哪里？”好不容易逮著了一個剛剛從教工食堂出來的女老師，杜青便迫不及待迎上去問。

　　可是對方，在聽到“aunt”這句稱呼，竟然蹙起了眉：“什么跟什么啊，這是在西安啊，開口就港臺腔，你以為你是正統的英國人后裔啊？”

　　一聽這話，不光杜青，就是一旁的“陳將軍”，也立即反應過來，那就是面前的女教師是知道aunt代表阿姨，也知道這是香港的所謂方言，專用以指比自己大一輩的年長女性了，說不準，這名女教師就是西北醫科大學的英語老師，故而才這么聽得懂英文，可是杜青一向聽說大陸的北方人好客，而且熱情，那眼前這位口音純正北方腔的aunt，難道是吃了煙槍么？

　　“算了，算了，我們問別人吧。”很顯然，“陳將軍”的耐心遠沒有杜青好。

　　但就在她們二人回轉身，想要抓住一個過路的女生問時，卻見那女生臉上的驚異度，簡直可以大書特書。

　　“你們不要問我，不要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女生看杜青“陳將軍”二人的驚慌度，似乎遠超二人之前的想像。

　　杜青見狀慌忙安慰她說：“哦，你不要害怕，我不會打聽不該打聽的，我只是想問一句，那就是這個西北醫科大學的醫學實驗室，就是前面這座樓嗎？”

　　其實此時的杜青，是對西北醫科大學的醫學實驗室究竟位于哪幢樓，完全毫無概念的，她只是感覺現在若不明問，讓對方回答“是”與“不是”，根本就無法套出對方的話來，而事實上，即便如此問了，對方也還是噤聲，而且繞著她的道走，好像生怕她會追上去盤問一樣。

　　望著女生繞道而走的恐懼樣子，杜青不由對一旁的“陳將軍”說：“難道這三具尸體，果真還有其它問題？難道說方才那位aunt，根本不是計較我的什么‘港臺腔’，而是沖著那醫學實驗室而來的么？”

　　想到這里，杜青快速撥打了西安本地公安的電話，那是她事先聯系好的，預約了有事便可以直接聯系，于是此時她撥通電話之后說：“我是香港警員杜青，請問這西北醫科大學的醫學實驗室，曾經出過什么異常的事件么，不然，這里的師生為什么如此地緊張，好像談虎色變的模樣？”

　　對方一聽是杜青，便顯得十分恭敬，但是對于杜青的問題，卻不由三緘其口道：“這個，我們也不清楚，究其原因，恐怕是那里曾經存放過諸多尸體，用于醫學研究的緣故吧。請問杜警官，你現在，還沒有進入秦陵么？”

　　“還沒有，”杜青說，“本來已經到了秦陵博物館的門口，但中途想要到西北醫科大學看一看。”這里，杜青并未將自己夢境中所見說個明白，大抵原因就是說了別人也不會懂，故而干脆跟著直覺走，什么也不說了。

　　好在對方也是個爽快人，一聽杜青說想要到西北醫科大學看一看，便沉吟片刻道：“那好吧，杜警官盡管照著自己思路走，不方便問的，我們也不會問。那就祝杜警官一路順風。”

　　“謝謝，”杜青語氣甜美地道謝，但只是一剎那，她的語氣就又變回了凌厲和理智，“不過我還想要問一句，那些曾經在醫學實驗室存放過的尸體，也有來自秦陵博物館的么？還是它們，曾經有過什么奇異的變化，讓大學校區內的師生受過某種程度的驚嚇呢？”

　　聽杜青如此一問，對方再度沉吟片刻，然后說：“這個，的確是有過，但因為警方保密的關系，我們一直沒有向外界透露，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卻給西北醫科大學的師生知道了，所以那里會發生什么事，我們也很難說，還是請杜警官一路小心才是。”

　　聽到這里，杜青表面面色平靜，內心卻波濤洶涌，一旁的“陳將軍”卻早已聽在耳，忍不住奪過電話大聲叫喊起來：“什么？原來你們早已發現過秦陵里面的尸體，卻一直瞞著我們，瞞著外界？這就是你們西安警方辦案的態度？你們說，航哥哥是不是早就死了，啟嫣是不是早就死了，他們的尸體是不是早就已經被火化，或是被當做醫學實驗室的標本了？你們說啊，你們倒是給個交待啊！”

　　這一番吼，的確令電話那頭的西安警方一頭霧水，他們十分不解，方才還十分禮貌客套，十分注意措辭與說話的杜青，緣何會瞬間息變，對他們如此失去理智的狂吼一通，故而杜青只好對著電話那頭，一疊連聲地道歉說：“對不起，剛才說話的是南京大學天文系的學生，她曾經進入過秦陵，可能是丟了要好的同伴，故而說話才這么失控，請你們不要和她計較。”

　　杜青最后一個“計較”的“較”字還沒說完，電話又險些被“陳將軍”搶走，就在杜青被迫按住電話時，對方終于再度開口說話了：“那好吧，杜警官放心，我們不會和她計較的。只是，西北醫科大學的醫學實驗室里的死者，的確有一個霍啟航，一個霍啟嫣，他們是兄妹，他們的遺體尚未火化，一直放在醫學實驗室，你們若是看到了，切莫驚慌，也切莫外傳。謝謝。再見。”

　　杜青手中握著移動電話，在默然深思。的確，她沒有聽錯，對方告訴她，霍家兄妹的遺體都放在醫學實驗室，等待下一步檢驗，可是為什么，這段時間“陳將軍”一直告訴自己，在她離開秦陵之前的某天，一直都和霍家兄妹在一處，而在離開時空古墻的時刻，又恍然看見霍家兄妹在秦陵之內行走，根本就沒有死呢？

　　忽然之間，她想起了曾經做過的那個夢。

　　那個關于綠鉆與殺人的夢。

　　對，那內里的第二主角，就是這對霍家兄妹！

　　那就足以說明，這對霍家兄妹是真的死了，而他們二人留在秦陵深處的，只是他們死了之后的兩個時空分體，可是，那究竟是y軸，還是z軸上的呢？

　　這一刻，杜青不由駭然失聲。

　　之前杜家別墅陳麗淇陳薇淇姐妹和上官詩云的另一張嘴臉，早已令她嚇怕，以至于回想起來都渾身顫抖，她不敢想像，如今這對霍家兄妹，作為第一批進入秦陵的南京大學天文系的學生，又會上演怎樣的驚悚故事，他們在時光的兩條異軸，又會扮演怎樣的嘴臉與身份？

　　在去醫學實驗室的路上，四張臉孔在杜青的面前交替出現。

　　兩張是和善的真實的臉孔。霍家兄妹最常見的臉孔。

　　而另兩張，就全都變了。

　　變得讓杜青害怕想起，而一想起，就忍不住渾身哆嗦！

　　最要命的是，她卻必須前往這四張臉孔的遺體存放室，校驗一切的來龍去脈，只怕她到時見了遺體，會驚得忘了之前的所有？

　　而直到推開醫學實驗室的門，杜青才感覺到更加厚重的寒氣，她很清楚這股寒氣，是來自哪里。

　　不錯，就是內里的兩具，她所最害怕的尸體。

　　一具是霍啟航。

　　一具是霍啟嫣。

　　“奇怪，”此時“陳將軍”忍不住發聲，“我記得最后分別時，他們二人并非一處，如何又會死都恰巧死在一起？”

　　“或許是兄妹有心電感應，也未可知？”杜青如是說。

　　然而，當醫學實驗室內所有的人都退后，只待杜青和“陳將軍”二人私自觀察時，杜青卻忽然之間發現，兩具遺體都鮮活如生時，尤其奇怪的是，那具女性遺體也就是霍啟嫣的遺體手掌上，竟然留有某種外星文的痕跡，如果杜青沒有判斷錯的話，這是來自夢縈座上人類的文字，也是屬于仙女二號系，而這種文字，就連早已在仙女二號上逗留多年研究有成的她，都未能看懂。

　　“霍啟嫣生前和外星飛船有聯系么？”杜青問“陳將軍”。

　　“沒有，”“陳將軍”十分肯定地說，“但是我憶起，她自從進入秦陵之后第三天就變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這個人是不是和外星飛船有聯系，我就不敢肯定了。”

　　“陳將軍”的話，引起了杜青的下一步深思，為了保險，她索性關閉了醫學實驗室內所有的電源，而這樣一來，室內就一片黑暗，也算是考驗膽量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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