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凡坐在警察局的訊問室里，面無表情。警察問一句，他答一句，而答的，也多不過幾個字。

　　“你是說，你聽到一個疑似上官晴的聲音？”

　　“是。”

　　“你是說，這個聲音告訴你，她還活著？”

　　“是。”

　　“請多說幾個字，杜先生！”

　　“我已經說得夠多了！”

　　受到這樣的抵觸，警官似乎也頗意外：“哦，杜先生，你好像情緒很激動？”

　　“不是。”

　　杜凡前幾次的回答，都只是一個字，這一次總算多了一個字，這頗令警官滿意，于是后者一笑：“很好，杜先生，你總算多說了一個字。你能不能明確地告訴我們，這個上官晴，不是夢境，也不是鬼神，而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我明確。”

　　這一次，杜凡說了三個字，可說是一個極大的進步，再次惹來警官的一聲苦笑。

　　杜凡離開之后，眾警員一道，放了案發之后杜家的錄音。這錄音監控器，是警方偷偷放置在杜家的，也是出于對杜青的懷疑，對杜家的監視。

　　然而，大家卻聽到了一段意外的話，這段話，是出自杜凡的，是對杜家的老爺子杜家豪說的：“爹地，我感覺青青最近有些不一樣，總是做噩夢。”

　　杜家豪并不以為然：“或許是她工作上的事吧，不必在意。”

　　杜凡卻憂心忡忡：“爹地，這件事情，恐怕不是這樣簡單。莫倩倩被殺一案，一直沒有找到真兇，而青青變得異常，就是自那以后。”

　　杜家老爺子抬起眼：“難道，你懷疑青青？”

　　杜凡搖頭：“不是。我不會懷疑青青。但我直覺這件事，一定與她有關系。”

　　聽到這里，鄧警官按下停止鍵，十分急切地說：“我看，我們該對杜青作一個催眠夢引術了，若是這樣，或許還能得到結果。”

　　張警官：“催眠夢引術？談何容易？你忘了，我們的催眠夢引術，曾經害死過一個人么？”

　　鄧警官搖搖頭：“就算如此，也要試一試。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于是，幾名警官開始醞釀整個催眠夢引術的過程，整整用去了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到把杜青叫到私密室時，天已大亮。

　　“你叫什么名字？”這是第一句。

　　“我叫杜青。”回答得很干脆，說明此時很清醒。

　　“你殺過人么？”不愧是多年的辦案警官，問話異常直接。

　　“我沒有。”又只是三個字，但卻異常堅定，無猶疑。

　　“那，你見到過殺人么？”此處不得要領，就換一處來。

　　“我沒有。”同樣三個字，同樣簡簡單單。

　　“那，你如何解釋前天晚上莫倩倩被殺一案？有人作證，案發當時，你在電梯內？”

　　“不，我不在電梯內。”末了，又補上一句，“真的不在。”

　　“那那天的電梯，真是活見鬼了？”鄧警官說，“你相信鬼神？”

　　“我不相信，”杜青凝視著鄧警官的眼睛，毫無怯意，“但我的確不在電梯內，這一點，請你相信！”

　　“哦，很好，”鄧警官再一次轉移要領說，“那你，曾經聽說過黃金鐘，黃金屋么？”

　　不知為何，這話語的最后幾個字，竟然深深刺激了杜青的神經，她開始竭思底里起來：“不，不，我沒有！我從來不知道什么黃金鐘，黃金屋，我只知道，我做過那樣的一個夢，那是在一個子夜里，我在夢中聽到門外的電梯，發出一聲巨響，然后，然后那夢里有諸多的黃金，陷阱，誘惑，更有走得很慢很慢的時間！對，就是時間！我求求你們不要再問了，不要再問了，我只是在夢里遇到，我什么都說不清楚的！”

　　鄧警官十分清楚，平日的杜青十分強勢，說一不二，幾時有過今日的哀求，掙扎？莫非，她真的遭遇了何種意外，何種未知？

　　于是，他小心翼翼問：“什么叫走得很慢很慢的時間？說下去。”

　　但杜青已搖頭：“不，我說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那走得很慢很慢的時間是什么，我只知道，那里的時間特別慢，特別久，像是熬過了一萬年之久！然后我看到，那星河的飛船之上，坐著幾名紅發矮個的外星人，他們在指揮著一個地球人，那個地球人似乎被逼瘋，卻還在毫無怨言地為外星人效力！上帝啊，這一切，是誰的杰作呢。”

　　這一刻，鄧警官聽得清清楚楚，杜青說有紅發矮個的外星人！而且，還說有一個地球人，似乎已經被逼瘋，卻還在毫無怨言地為外星人效力！

　　這些詞，鄧警官還是頭一次聽到，原來她所經歷的，并不十分簡單！

　　意識到再問下去，有可能喚醒杜青的意識，鄧警官不得不打算結束催眠術，但結束之前，他依然忍不住又一次問：“杜青，再問一句，你，真的沒有殺人？”

　　杜青一顫：“沒有就是沒有。我是警官，我為什么殺人？”

　　“或許，那個殺人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另一個時空分體？”或許是聽了杜凡的報警，鄧警官已經意識到一點點，故而便如是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杜青的回答，顯然令鄧警官有些許失望，“我沒有殺人，也沒有什么另一個時空分體。你是不是酒喝多了，頭腦不再清醒？”

　　鄧警官苦笑：“謝謝關心，我今天只喝了半斤白蘭地，頭腦很清醒。不過，我幾乎可以認定，你，杜青，就是莫倩倩一案的兇手！”

　　這話是肯定句，而且擲地有聲，將杜青震住了！

　　說老實話，她相信自己沒有殺人，但她同時又懷疑自己，故而此時的她，因著受到夢境影響的關系，早已分不清真我和假我，真心和假心，換言之，她跌進了真正的迷淵！

　　半刻反應過來后，她說：“不，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

　　反復重復幾遍后，杜青終占了上風！

　　“好吧，”見杜青如此堅定，鄧警官只得以退為進，“若你能證明自己不是兇手，我們自會消除對你的懷疑。只是前提是，你能證明自己。”

　　“我會證明自己的。”杜青說，“從今天起，我會挨個調查，將別墅里的人都查個遍，若兇手還能漏網，那我就去死！”

　　“很好，”鄧警官面帶微笑，“請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談話結束，鄧警官輕輕抹去他拂在杜青臉上的催眠術波，令這波浪平息，再無波瀾，然后注視杜青的變化。

　　果然，十來分鐘之后，平靜和從容，已經重回杜青的臉龐：“我這是在哪里？鄧警官？”

　　鄧警官詭異一笑：“這是警察局的休息室。你發高燒昏迷了一整天，現在終于醒了。”

　　也不知杜青信沒信鄧警官的話，她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原來是這樣，太好了，我終于醒了，我要完成我的工作，現在就要！”

　　“什么工作？”鄧警官在試探。

　　“找到兇手啊，”杜青毫不遲疑，“我不是答應了你，要找到案件的真兇嗎？”

　　這一刻，鄧警官唏噓良久，感慨不已。而這也說明，杜青方才被施用催眠夢引術時，是極端清醒，沒有一絲亂的，不然，她緣何會記得，她所說過的話？

　　那她說的沒有殺人，也是大實話了？

　　想到這里，鄧警官痛苦地抱頭。

　　若如此，所有的猜測都需推翻，這個案子，真他媽的陷入絕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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