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V章
辛夷最近又有想要消失的跡象,我守在她的病床邊哪里都沒有去,這樣她的情況才稍稍穩定了一些,可是沒想到我不過是一會兒沒有照看她,齊薺便給我惹了這么大的麻煩。她竟然真的接受李明朗了,我原以為她是不會扔下我們的。難怪辛夷會想要消失,她一直渴望齊薺能夠得到幸福。
可是我不允許她幸福。
幸福算得了什么?人生是漫長的折磨和稍縱即逝的幸福,那一瞬間的幸福是微不足道的,只有痛苦才是人生的基礎色。我知道什么對她才是最好的,對于我們來說,安全、隱秘、平靜才是最重要的。追逐幸福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而愛情又是那樣深不可測,誰能保證自己不被溺亡呢?
所以她不可以與任何人相愛,尤其是李明朗。更何況她這樣做會讓莊塵徹底陷入瘋狂呢?當一切脫離了莊塵的預料,莊塵也將徹底不在我計算之中,他接下來會做什么,我不知道。
眼前的李明朗滿臉的快樂,這個樣子真讓人反感,戀愛中的男女總是散發著與愚蠢的光,我推開他,冷淡地說:“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明朗見是我,斜起嘴角笑得不懷好意道:“家長又出來棒打鴛鴦了?”
“你們的關系需要冷一冷。”我說。
“我如果不愿意呢?”
我冷笑一聲道:“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一輩子見不到齊薺?同樣的事情我并不是沒有做過,當初莊塵把我幽禁了兩年,期間他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消滅我,想要擁有齊薺,可是我都沒有讓他得逞。兩年,我們朝夕相對,即便是他那樣的人,卻都沒有一次機會,跟齊薺說哪怕一句話。你如果不信,大可以一試。”
李明朗的眼神冷了下來。“莊塵幽禁過你們?”
我嘆一口氣不耐煩地說:“都已經是從前的事情了,提起來沒有任何意義,我只希望你跟齊薺保持距離,不要刺激莊塵。”
“你怕莊塵?”李明朗問我。
“當然。”我捏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道:“他是我唯一害怕又無法擺脫的人,我的,我當然怕他,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冷靜、殘酷、無情的男人了,被這樣的男人愛上,只有一條萬劫不復的路可走。你不會知道,我為了保護齊薺,為了讓她永遠天真,付出了多少心血,而你,如今卻要用愛情毀掉她!”
我想走,可是李明朗卻將我重重地按在了墻上,我的肩膀隱隱作痛,李明朗用灼熱的眼光看著我,近乎咬牙切齒地說:“你不記得我說的話嗎?我說過,有我在,沒有人能對你們嗜血吸骨。齊薺也好,你也好,小女孩也好,我會守護你們。我說的話,請你好好記在心里。”
我哈哈大笑起來,搖搖頭,滿是嘲諷地看著李明朗,不屑地問:“你能怎么保護我們?難不成,你還能為我殺了莊塵嗎?”
天已經完全黑了,教學樓的背后幾乎無人路過,漆黑的長夜才剛剛要開始,七顆星星在寂靜的天上閃爍著微弱的光,像是七宗罪孽
。
李明朗的雙眸黑得像是這夜空,幾點光芒一閃而過,我見到他的眼睛透露出他的靈魂。
他會愿意為了我們讓你的雙手沾上紅色的斑點嗎?
他會愿意為了我們而死嗎?
還是他的愛只能到此為止,唯一能做的不過是親手給我們鑿出一個墳墓來?
“替我們殺了莊塵,犧牲你自己,解放我們,你愿意嗎?”我追問李明朗。
李明朗的眼里有一剎那的狂暴,那個暴虐的自己似乎正在蠢蠢欲動,要從他這衣冠楚楚的皮囊里掙脫出來,我有一絲竊喜,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又回復了平靜。
李明朗放開我,冷淡地說:“我不能答應你。”
我冷笑起來,嘲諷道:“還以為你有多愛齊薺呢,還以為你真有你說那么了不起,看來也不過如此。”
“你不用激怒我。”李明朗平靜地說:“如果你是我,你知道我是怎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用盡全力與自己內心的饑渴感做搏斗,你就會了解,我真的很想為你殺了他,殺了所有你們想讓他們消失的人。然而我不可以這樣做,李黎,如果你選擇讓我這樣去做,你才是真的會永遠失去你想得到的自由和平靜。”
“別說得好像你是什么都知道一樣,你不是預言家,你不能預知我以后的人生。”
“我知道我不是預言家,可是我是一個人,我不敢說我了解人生,但是有一點我非常確定,那就是沒有什么是比死更容易的了。無數次,我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了各種各樣的館子,獨自呆在icu里,渾身□□,任人翻來覆去,找不到一絲生為人的尊嚴。那時候我看著醫院的天花板,想著,幸好我還可以去死。因為我還可以去死,所以我才能些許忍受這不堪的人生。李黎,沒有什么是比死更容易的了,也沒有什么比殺死一個人更容易,難得是生活,難得是在這塵世里,用活著的方式去解決我們生命里那些不堪和瑣屑。殺一個人有什么難的呢?要我為你去死又有什么難的呢?”
“那你為我去死啊!”我吼道。
“你確定嗎?你心里住著的小人,真的愿意嗎?仇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李黎。莊塵說得對,我們誰都沒有資格教你怎么做,因為不是我們,我們沒有感受過你的痛苦。我不知道你有多痛,我沒資格評價你。然而我不要你沒日沒夜被這樣折磨,我不要你心里藏著一只毒蛇,夜夜撕咬你,我不要你無法安枕,用毒液澆灌你心里的荊棘,讓它們由內到外刺穿你。所以我不會按你說得那樣做,我可以為你去死,但是我會為你選擇不死。我可以為你去殺死莊塵,但我會選擇用別的方式保護你。李黎,你需要的不是復仇,是治愈。”
我冷笑著,這個男人真會說漂亮話。
“你不過是無法為我豁出去罷了,這樣想想,莊塵雖然變態了點,卻比你愛我多了。”
我推開李明朗就走,他并沒有追上來,我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回頭看他。他站在樹下,昏暗中看不清他的樣子,只有那一雙眼睛,堅定而明亮。
“李明朗,你知道嗎,如果有一日我們真的無處葬身,那這罪孽里,也有你的一份。”
我再次轉身離去,這一回我沒有回頭,我希望我的話能夠觸動李明朗,我希望他能為我所利用,因為這一刻我真切地感覺到前路茫茫。
我們四個從未過好過我們的人生,即便我鉆營、勢力、自私,即便我小心翼翼地保護我們,依舊,我們過不好我們的人生
。興許因為我們一開始就是殘缺的、分裂的、病態的,所以我們本就無法適應這個世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撕裂我們自己。
曾經,我們有非常短暫的幸福時光,可它們短暫地像是幻覺。我們的前半生,顛沛流離、破碎不堪,沒有片刻的時光可供喘息,只有勞苦、哭泣、疼痛。
我以為我能保護我們,可如今一切都在我手中飛快地散開,我像是被扔進黑暗深林里的一只獵物,黑暗中,無數雙眼睛盯著我,蠢蠢欲動,隨時都要將我捕獵。
齊薺不懂這一些,她怎么會懂呢?是我們叫她永遠天真的,又怎能怪這一切失控呢?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分崩離析時,就注定了我們這一生的結局。
我走在這校園的路上,齊薺是這樣喜歡這里,我又何嘗不是呢?可我懂得,這人間傾軋坎坷路,我們需要用一生的悲傷才能換得一架云梯去靠近她心中的上帝。
可她心中的上帝呢?
她的上帝早就死了,因為只有上帝死了,地上的人們才敢這樣為所欲為。
可我還不能失去信念,不能放棄反抗,因為還有許多難關等著我們跨越,因為我們還想或者,因為十五歲那一年,辛夷在病床上分裂出了齊薺,為了讓我們還有希望能夠活下去。
我抬頭看著天空,那黯淡的天王星在天空中隱隱約約,曾經李明珊把這個星星送給過齊薺,這一刻,我倒是真希望她能給我一些指引。
讓齊薺去愛嗎,把未來交給那不可靠的真愛的幻想,假裝我們真的可以被治愈嗎?
還是玉石俱焚,做好同歸于盡的準備?
我想起華茲華斯的詩——苦難悠悠,朦朧中,暗地里,原是無窮盡。
……
我許久沒有見過李明朗了,好不容易我們對彼此表明了心跡,可我還什么便宜都沒有占著呢,他人竟然就不見了?!都過去一個多星期了,竟然連一面都沒有見著……
雖然聽宜暄說他每天都有來找我,但是我怎么就完美地錯過了他呢?難不成是李黎搞的鬼?可是沒必要啊,她為什么要不讓我見李明朗呢?難不成是嫉妒我戀愛了?
我憂傷地收拾東西,準備下樓去畫室,最近周淮教授給我布置了新作業。我下樓走到一半忽然遇上打飯回來的室友,她沖著我眨眼道:“李明珊,不錯啊,認識那么多帥哥!”
我有些懵,疑惑地問:“什么情況?”
“有個帥哥找你,在傳達室等著呢,阿姨要我上來順便跟你說一聲!”
帥哥?
“李明朗,我哥哥嗎?”我激動地問。
“當然不是!”室友翻個白眼道:“要是是李教授,阿姨哪里舍得攔他!”
切,李明朗還有這個功能,女生宿舍都能刷臉進啊……
“也不是那天開車來食堂接你的人。”室友又補充道。
那還能有誰?我莫名其妙地下樓,在傳達室里看見了一張我并不想見到的臉……
唐煌唐警官又來找我麻煩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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