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九章 奕帝
“罷了,生死有命,世上誰又能逃脫一死……”
嘆了口氣,李奕向后一靠,仰頭閉眼盡情的深呼吸著,隨后,忽而睜開雙眼,起身大步走到一側的書架前,從其中一格抽出了一捆絲綢做的金黃色布卷。
就在這時,御書房外忽然傳來了稟報聲。
“陛下,祈天宮來人求見。”
“祈天宮……”
李奕略皺了下眉,道:“不見,問清來意即可。”
“遵命。”
御書房外的侍從領命而去,隔了一會兒,又過來稟報道:“稟陛下,來人稱國師已出關,隔日將親自前來拜見陛下。”
“知道了,退下吧。”
李奕淡淡道,拿著手中布卷,走回書案后方坐下,沉思片刻,揮手掃開桌上的奏章冊本,平展布卷,取來筆速速在卷上書寫了起來。
然而,當寫到一處時,他動作卻忽然停住了,提起的筆,久久未能落下。
沒一會兒,御書房外天色徹底暗下。
猶豫了許久的李奕,最終將筆放了下,起身走到了窗前,朝外望了去,眼中神色顯得無比復雜。
西晉國的皇位,究竟該傳給哪位皇子……
這個問題,李奕足足思考了十年,可直到現在,他仍然難以做下最終的決斷。
大皇子李洛,三皇子李筌,七皇子李炳。
這其中任何一個人,其實都具備著繼承皇位的必要條件,同時,也各自擁有著不同的優勢。
可以這么說,無論是哪位皇子登上皇位,他都不擔心西晉國的江山,是否會敗在其手中,區別僅僅只是,誰更有希望,將西晉國在九音州推上一個新的高度。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大皇子李洛,也便他最早定下的太子,無疑更具有這種希望。
因為,蘇伯喬已經成功突破,步入了法道第五境,空境!
沒有幾個人知道,蘇伯喬與蕭皇后的關系。
就像沒人清楚,本出生在河朔郡,身為南蘇家庶出子弟的蘇伯喬,為何能夠會踏上法道,成為一名術者。
這件事,算來算去,包括李奕在內,西晉國內不過只有四個人知情。
另外三個人,一是蘇伯喬本人,二則是蕭皇后,以及其故去多年的生父,西晉國的國丈,同時也是引領蘇伯喬踏上法道,傳授其一身本事的師父,蕭元庭。
“陛下,七皇子求見。”
御書房外突然的一聲稟報,將站在窗前出神的李奕從回憶中驚醒,眼里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自己這個小七,居然會在這最關鍵的時候過來見他。
“讓他進來吧。”
猶豫了一下,李奕最終還是準許了。
很快,一身棕色衣袍的李炳,從御書房外走了進來。
看著走進御書房的李炳,李奕眉頭皺了皺,緊跟著,卻是滿臉嘲諷的冷笑道:“誰派你來的?孤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想不到這樣竟也有人惦記孤的性命。”
“我如果要取你性命,你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進屋的李炳,語氣極為平靜的說道。
兩人間的這番對話,無疑是古怪至極。
然而,更怪的是,守在御書房外的幾名御前侍衛,卻仿佛什么也沒聽見,依舊是盡忠職守,滿臉肅然的靠墻站著。
御書房內的這個李炳,并非是真的李炳。
哪怕他和李炳的相貌一模一樣,但知子莫若父,只是從幾個細節,李奕便立即判斷出,對方絕非是自己的七子。
因為,若是真的李炳進來,第一件事,必然是跪伏在地行君臣大禮,并只有在得到準許后才會起身,在宮里,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時候,這些禮節,李炳從來都不會忘。
再者,此人的身高,比李炳略微高了寸許,發色也比李炳稍濃,尤其是對方的眼神,與李炳完全判若兩人。
御前侍衛的毫無反應,也讓李奕看清了形勢,臉色陰沉的道:“你修為倒是不低,孤若猜得沒錯,你應當已是第五境以上的修者,有此等實力,何不光明正大的進來,這般鬼鬼祟祟假冒我皇兒潛入,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即可。”
假“李炳”毫無表情的道:“立即傳令,將守在祈天宮的兩名鎮宮召回。”
李奕聞言一怔,隨后冷笑道:“孤為何要聽你的話?你讓孤召回鎮宮,只怕是想對孤的國師不利,你以為,孤會這般蠢?孤本就時日不多,你若想拿性命來威脅,孤勸你還是趁早收了這份心思!”
“你覺得,祈天宮的兩名鎮宮,能攔得住我?”
假“李炳”語氣依舊的道:“我既然能假冒李炳,避過大殿外那另外兩位鎮宮直接來到你這御書房,那你認為,我能否用同樣的方式,將他們一一除去?你既然自認不蠢,那你就該好好想想,我為何不直接潛去祈天宮對付蘇伯喬,反而浪費時間,不嫌麻煩的過來讓你召回那兩名鎮宮,再者,蘇伯喬如今已突破到空境,我若沒勝他的信心,豈會過去白白送死,連蘇伯喬我都不懼,難道還會怕你那區區兩位虛境的鎮宮?”
李奕愣了愣,隨后沉默了起來。
對方已經把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他可以繼續頑抗,誓死也不召回祈天宮的兩位鎮宮,力保蘇伯喬,但最后的結果,必然會將兩位鎮宮的性命搭進去。
“另外,我順帶告訴你一個消息。”
假“李炳”又道:“蘇伯喬創辦的翻天教,總壇已破,核心門人折掉一半,你既身為一國之君,理應知道這種程度的打擊對翻天教意味著什么,今晚蘇伯喬如果沒死在我手里,他也斷無可能繼續做你的國師,如何選擇你心里應該有數,當然,你也可以拿兩名鎮宮的性命,來賭我會死在他手里。”
李奕依舊沉默,良久才抬起頭,盯著面前的假李炳,眼神深邃的問道:“你是老三的人,還是小七的人?”
身為西晉國的國君,在聽了對方剛才那番話后,他怎可能還判斷不出,眼前這個假李炳,很可能是效忠于自己的三子李筌,或七子李炳。
“你若與蘇伯喬乃是私仇,首要的目標該是他,實沒道理先去清剿翻天教的總壇。”
李奕目光閃爍的道:“再者,你既知道他已出關,還讓孤召回祈天宮的兩位鎮宮,只怕不僅是擔心他們礙了你,實則是不愿傷了他們,倘若你不是老三或小七的人,孤還真想不通,你為何會這般好心。”
假李炳淡漠的回道:“我是誰的人,并不重要。”
“當然重要!”
李奕走到書案前,伸手將桌上的布卷拿起,直接擲了過去,臉色正然的道:“我希望你看了以后,給孤一個答案。”
接住布卷,假李炳往卷上掃了一眼,表情沒任何變化,只是將布卷丟到書案上,說了一句:“你如果不知道該寫誰的名字,我倒是建議可以寫李炳。”
聽到這句話,李奕眼睛一亮,旋即瞇了起來,問道:“你有幾成把握殺了蘇伯喬?”
一開始,他還是將蘇伯喬稱為國師,如今卻是直接喚起名字,其中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十成。”
假李炳丟下這句話,轉身便朝御書房外走去了。
“十成?”
李奕微愣了愣,直到假李炳的身影已從視線里消失,他才恍然回過神,默默的站了一會兒,眼中閃過決意,突然高聲道:“來人!傳孤諭令!速速去往祈天宮,召景鎮宮和許鎮宮前來一見!孤有要事相議!”
大殿外,剛從殿門前臺階走下的假李炳,轉頭望向了祈天宮的位置,目光逐漸轉冷。
這個假李炳,正是蘇辰。
當步入實境后,千幻無相決已能讓他將面容,完全幻化作相熟之人的模樣,只不過,這種完全模仿他人大幅度的改變,維持時間比較短,三個時辰就是極限。
直接到李奕面前要求召回守在祈天宮的虛境鎮宮,這并非蘇辰想出來的主意,乃是李炳出的計。
如果在暗中除掉蘇伯喬,這對于李炳爭奪皇位而言,也只能算是大幅度削弱大皇子李洛繼位的可能性,無法影響到三皇子李筌,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是為對方掃平了障礙。
這種結果,顯然不是李炳所希望。
李炳更希望通過蘇辰這一次的行動,為他登上西晉國的王座,帶來關鍵性的作用,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
他要向父皇展示自己的力量,讓父皇知道,自己背后擁有比蘇伯喬,比翻天教更強的力量。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在父皇的心目中,完全壓過三皇子李筌。
當然,這么做,風險也是極大。
如果蘇辰沒能殺掉蘇伯喬,不管是敗逃,還是死在蘇伯喬手里,李炳都不會再有任何希望登上王座,太子李洛繼位,將成為誰也無法逆改的定局。
這一回,李炳賭的很大,卻也卻不得不賭。
不到一刻鐘,本受命守在祈天宮的兩名虛境鎮宮接到了奕帝的諭令,兩人不敢怠慢,立即離開祈天宮,趕去了奕帝的寢宮。
得知兩名鎮宮離去,正在摘星閣密室靜修補充星璇靈力的蘇伯喬,倒也沒覺得意外,兩人職責本來就是守護奕帝,如今他順利出關,奕帝將鎮宮召回,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過,這也讓蘇伯喬心里覺得很不舒服,尤其,最初派去傳訊的人連奕帝面都沒見到,也未帶回任何恭賀的話,反應相當冷淡。
“哼!我早猜你不會真心盼我成功出關,也懶得在第一時間告之你,故才拖了幾個時辰才命人去告訴你一聲,看來果真如我所料,我此番順利出關,你應是失望得很,還這般著急的將鎮宮召回,若非你本就是將死之人,根本活不了多久,我也不想多費手腳,否則,我定親手取了你性命……”
密室里,蘇伯喬臉色陰沉的冷哼道。
在外人眼中,他極受奕帝信賴,頂著圣傅的冠稱,兩人關系不似君臣,卻如亦師亦友。
可實際上,沒有人知道,早在五年前,他和奕帝之間就已是貌合神離,奕帝對他的一切厚待和禮遇,他對奕帝的恭敬,不過是為了維持表面上的諧和。
只因為,蕭皇后一句無意間的話,將他曾拜師于其父蕭元庭,一身法道本事皆傳于蕭元庭的秘密暴露了出來。
“你終日懷疑我與芩蘭有舊情,五年里想方設法的要找出證據,真是既可笑又昏庸,先不論我與芩蘭有沒有見不得光的事,你即便找到滿意的證據,又能如何?莫非你還能下令斬了我的首級?就憑你那幾位鎮宮,想殺我蘇伯喬,根本就是做夢。”
蘇伯喬冷笑著自語道,每每想起此事,他心里都是一陣火大,因為他跟蕭皇后根本就是清清白白,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兒超越普通男女的關系。
當年,在他被蕭皇后的父親無意間看中收作弟子時,恰逢是蕭皇后被選入宮的那一年,兩人只是見過幾面,后來更追隨著蕭元庭離開了西晉國,在九音州,天海州,乃至云上州,各地游走歷練,一去就是八年。
在云上州時,因蕭元庭與結識的同道修者要去探索一處遠古遺址,蘇伯喬自身修為太低,又思鄉心切,便先返回了天海州,隱姓埋名自行參悟修煉法道。
直到十二年前,在云上州呆了整整十年的蕭元庭才終于回來,只是,回來時,蕭元庭一身修為皆已毀掉,還身負重傷,臥榻半年就一命歸西了。
雖然蕭元庭近二十年未在西晉國露過面,但因蕭皇后的關系,乃是國丈,葬禮自然隆重,消息也傳的很廣。
蘇伯喬得知此事后,只是暗中前去蕭元庭的墳前拜祭過一次,卻沒有對外公開自身乃是其弟子。
他跟隨蕭元庭在外游離了八年,豈能不清楚,蕭元庭若非招惹到第六境以上的修者強者,絕不會落得如此凄慘,他可不想因蕭元庭的弟子這個身份,憑端惹來殺身之禍。
所以,蘇伯喬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與蕭元庭的關系,唯一知道這件事的,唯有蕭皇后。
他能進入奕帝的視野,變成西晉國的國師,也是蕭皇后一手促成。
因為,十年前,奕帝準許三皇子和七皇子在京城立府,導致李洛的太子身份岌岌可危,蕭皇后為穩住兒子地位,確保它日能順利登上皇位,絞盡腦汁的想辦法招攬修者,最后,偶然想起當年父親收過一個弟子,故派了親信,在西晉國四處找尋蘇伯喬。
說來也巧,蕭皇后派出的親信沒找到人,倒是在一次返鄉拜祭亡父時,恰好碰上暗中去蕭元庭墳前拜祭的蘇伯喬。
后來,沒過多久,蘇伯喬就成為了西晉國的國師,并在蕭皇后的資助下,暗中招攬江湖散人,創辦了現如今的翻天教。
雖然順利當上了西晉國的國師,但蘇伯喬始終不敢公開與蕭元庭的關系,蕭皇后自然也樂于這種局面,奕帝天性多疑,真若是公布了蘇伯喬與其父的師徒關系,難保奕帝不會猜忌。
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五年,奕帝可以說每天都在猜疑這兩人過去的關系,也一直在調查蘇伯喬的過去。
如果說當年負傷留下的淤毒,讓奕帝少活了三十年,那么,這五年的猜忌,卻是讓奕帝的病發起碼提前了三年。
“咚咚咚……”
正當蘇伯喬有所郁結的想著過去的一些事時,封閉的石門,忽然被人急促的敲響了。
“掌教!有刺客潛入了祈天宮!”
“刺客?”
蘇辰聞言微愣,旋即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頓時站起身,開了密室石門便朝外走去。
很快,蘇伯喬走出密室,穿過一間屋,來到了外面的廊道。
就在這時。
從祈天宮奉神壇祭臺的方向,昏暗的夜空中,突然掠來了一道赤紅光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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