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執(zhí)子之手
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整夜,炮聲震天,哀嚎遍野。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光芒穿透薄霧,照射進(jìn)廢墟的窗欞,
一只通體翠綠的蜂鳥飛在陽臺上的花盆邊,尖尖的小嘴兒中伸出舌頭舔噬花蜜,似乎這是附近僅存的生命了。
經(jīng)過昨日一整天的戰(zhàn)斗和劇毒煙霧的洗禮,密歇施瓦根要塞已經(jīng)成淪為一座死亡之城,除了冰冷的軍械和磚石之外,就只剩下堆滿街道的尸骨。
在要塞的中心地帶,有一座五層高的軍官宿舍樓,這座建筑已經(jīng)被炮火炸塌了一半,
幸運的是,二樓最內(nèi)側(cè)的房間得以完整保存下來,房間內(nèi)傳出輕微的鼾聲,木頭門被鎖上了,窗口內(nèi)拉著窗簾。
這房間曾是某位高級軍官的居所,里面有柔軟的單人床,甚至還有長絨地毯和羊皮沙發(fā),玻璃酒柜里擺滿了產(chǎn)自半島各地的佳釀。
近衛(wèi)軍炮兵少校威廉·艾因富特正坐在沙發(fā)上酣睡,他一只手拿著槍,另一只手握著半瓶威士忌。
他本想堅持一整夜清醒的,可卻沒能敵過疲憊的折磨,大約在四點鐘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旁的單人床上,艾德嘉·米德奈特上尉睜開了一雙紫羅蘭色的大眼睛,她被蜂鳥的聲音喚醒了,掀開被子坐起身來,眼前卻只有一片漆黑。
“天還沒亮么?我在哪里?”她恐懼地問道。
威廉少校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手中的酒瓶掉到地上,上好的威士忌浸濕了地毯。
“你醒了,親愛的。”
“威廉……是你嗎?我睡了多久?”
少校掏出懷表看了看:“大約11小時左右,你傷得很重,親愛的,別起來,繼續(xù)躺著吧。”
“威廉,我好怕,天亮了么,我什么都看不見。”
威廉·艾因富特的臉上浮現(xiàn)出悲傷的表情,事實太殘酷了,令他完全無法接受;
“現(xiàn)在是早晨七點,該死!你還是看不見么?我以為睡一覺就會好了呢!”
兩行熱淚從紫色眼眸中流淌而下;
“難道說,我……我瞎了,是么?”
威廉趕忙坐到床邊,抱著愛人的身體安慰道:
“別怕,親愛的,戰(zhàn)場上總有這種事發(fā)生,或許只是暫時性的失明而已,我們國家有最好的外科專家,尤其是我的母親大人,相信我,她一定會還你光明的!”
艾德嘉·米德奈特完全聽不進(jìn)勸,她快要被傷痛和壓力逼瘋了,抽泣著說道:“老天啊……我是個廢人了!午夜家族只要強者,不需要累贅!你走吧,威廉,給我留一把上膛的手槍,我寧可去死也不要做個盲人!”
“你這個大傻瓜!胡說八道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丟下你?”威廉用力攥住她的肩膀罵道。
艾德嘉不再說話了,只是無言地哭泣,隨后再次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別急,親愛的,我現(xiàn)在就背你走,昨天要塞城墻外激戰(zhàn)了一整夜,現(xiàn)在聲音小多了,咱倆趁機溜出去找醫(yī)生。”
在給她換紗布的過程中,威廉心疼得流出眼淚,戎裝公主的全身滿是傷痕,可見昨日那場屠龍之戰(zhàn)有多激烈。
她的一條胳膊斷成三截,威廉用木棍和卷好的雜志簡單給她固定住了,兩條腿上的槍眼都用碘酒棉花堵住然后裹上繃帶,肚子上的傷口極深,幾乎要流出腸子。
還好威廉的身上帶著單兵醫(yī)療包,他先是用碘酒消毒,然后用外科專用細(xì)線縫好傷口。
這些醫(yī)護(hù)技能都是母親簡寧教給他的,威廉對此相當(dāng)感激,若非如此,艾德嘉絕對撐不過這一夜,感染和出血會要了她的命,如果她死了,威廉真不知該怎樣面對這個冷酷的世界。
為自己和愛人穿戴完畢之后,威廉用兩條武裝帶連在一起,用父親教過他的水手繩結(jié)系緊,把艾德嘉牢牢地捆在自己的背上,她的側(cè)臉緊緊貼著威廉的耳朵,銀色長發(fā)輕輕拂過皮膚,感覺癢癢的。
繼承了皇帝的強壯體質(zhì),戎裝公主的身高約有1.8公尺,骨架寬大,肌肉結(jié)實,體重亦是不輕,若不是威廉平時愛好體育鍛煉,背上這樣的重?fù)?dān)絕對是寸步難行。
走出臨時棲身的庇護(hù)所之后,他背著愛人踩在碎裂的磚石之上艱難前行,街道上的綠色毒霧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不見,(感謝風(fēng)兒的幫助),威廉想道。
在經(jīng)過一座花圃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盯著花圃中的木質(zhì)十字架出神。
昨天天黑之前,他把維克托男爵葬在了那花圃中。
(好兄弟,等打完這場仗,我一定把你接回星墜群島,讓你在斯特朗豪德家族的墓地中安然長眠,我發(fā)誓會做到這些的,你配得上一場國葬!)
走到城墻邊的時候,威廉的雙腿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這時候艾德嘉再次清醒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哎……我還是看不見,可我聞到了硝煙和血的味道,看來嗅覺是沒問題,威廉,我們回到戰(zhàn)場了么?”
威廉苦笑著說道:“馬上就要出要塞了,你醒了啊,親愛的,
話說…你可真夠沉的,感覺像是背著一頭母豬在走,平時我總勸你別吃得太多,可你就是不聽。”
艾德嘉臉紅了:“呸!我又不胖,我骨架比較大!懂嘛?
威廉,你小子皮癢了是吧?要不是我現(xiàn)在沒力氣還看不見,我肯定得抽你個大嘴巴子,掐下你塊兒肉來,你給我等著!”
“哈哈,這脾氣才對勁嘛,有精神是好事,趕緊恢復(fù)身體,說的沒錯,我就是皮癢了,一天不挨你的打,我渾身難受!。”
艾德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給老娘滾蛋!你這個受虐狂!變態(tài)佬!”
兩人就這樣說笑著穿過了要塞城門,上方突然傳來友軍擲彈兵的聲音:
“那位朋友,別再向前走了,外面正在激戰(zhàn),你背著傷員走不遠(yuǎn)的,不如上城墻來協(xié)助我們防御。”
威廉回過頭,朝著城墻上的友軍喊道:“不行!她的傷很重,必須得盡快就醫(yī)。”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祝福你們了,朋友,請恕我們無力派人幫忙,我們的任務(wù)就是死守住城墻,希望咱們都能成功。”
告別了守城的擲彈兵們,前方的槍炮聲也越來越大,一顆大口徑加農(nóng)炮彈從身邊掠過,擊斷了一顆大樹,威廉隔著厚厚的靴子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顫。
“別怕,親愛的,我要找機會穿過戰(zhàn)場。”
沒有人回答他,溫暖的呼氣吹到他的耳朵上,威廉側(cè)過頭看了一眼,看到了艾德嘉濃密的眉毛和長長的銀色睫毛,她已經(jīng)再次昏睡了過去。
(沒人告訴過你么?親愛的,你睡著了依然很美。)
又前進(jìn)了約有300公尺,他來到了交火最為激烈的前線地帶,步槍子彈四處橫飛,被炮彈摧殘著的大地發(fā)出陣陣哀鳴。
士兵們聲嘶力竭地為各自的陣營吶喊。
“瓦爾斯塔帝國萬歲,皇帝萬歲!”
“索蘭王國萬歲,國王陛下萬歲!”
雙方人馬不斷地沖鋒,又成片地倒下、死去。
威廉一邊前進(jìn)一邊抬起頭觀察戰(zhàn)場的天空,他注意到天上的巨龍全都消失不見了,這顯然是個好消息,沒了巫毒教的威脅,勝利的天秤正在向著帝國軍一方傾斜。
突然,面前的硝煙里沖出來一支索蘭王國的驃騎兵小隊,他們約有二十多人,舉著軍刀朝著威廉沖了過來。
“該死!這些混蛋不去找其他人的麻煩,非得來找我干什么?”威廉拔出手槍,打算作最后一搏。
“皇帝萬歲!干掉那些外國佬!”一小隊帝國輕裝龍騎兵從他身后沖過來,和驃騎兵正面撞到一起,一時間人仰馬翻,兩群騎兵瘋狂地廝殺起來。
威廉趁這機會趕忙離開了這是非之地,前方硝煙逐漸散開,已經(jīng)可以眺望到帝國軍的大隊人馬。
(太好了!越來越近了,還差幾百公尺就安全了!)
他突然間有了力氣,腳下生風(fēng),沒了命地奔跑起來。
一支埋伏在灌木叢中的王國軍輕步兵連隊突然起身,朝著他開槍齊射。
子彈呼嘯著從他耳邊掠過,威廉被嚇得不輕,實際上,他現(xiàn)在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命,只是擔(dān)心背上的人是否安好。
幸運的是,他沒感覺到任何刺痛,背上的愛人仍在昏睡。
厄運再次降臨,他被敵人的炮兵盯上了,一顆榴霰彈在身邊爆炸,炮彈的呼嘯聲連綿不絕,他趕忙臥倒,趴在泥濘的地上。
“轟隆!轟隆……”
一連串的爆炸過后,身邊的泥土被炸得翻了過來,威廉的半個身體都被埋了起來,他奇跡般地再次逃過一劫,竟然沒有被任何一片彈片擊中。
(承蒙幸運之神眷顧,奇跡啊!奇跡!還差200公尺,我就要成功了!)
正當(dāng)他撐起手臂想要爬起來,一股溫?zé)岬囊后w流到了他的后腦,然后順著臉頰流到了嘴里,嘗起來味道有些腥氣,后背上也感覺被浸濕了。
他伸手抹了一把,是藍(lán)色的血液,原來是艾德嘉被霰彈彈片擊中了。
血液越流越多,滴落到身邊的泥土里,威廉側(cè)過臉,看到染血的鼻梁和緊閉著的眼縫。
“你還好嗎?親愛的!快和我說句話啊,!”
無人應(yīng)答,
威廉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鼻孔中的呼吸越來越微弱了。
“為什么?為什么?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神啊,你怎么這么殘酷!就不能體諒一下你的子民!”
威廉·艾因富特少校像是發(fā)了瘋似的歇斯里地狂吼起來,他緊緊抓住愛人的手,也不顧背后來襲的槍林彈雨,只是拼命地向前奔跑。
此時他距離友軍主力還差150公尺,耳邊的呼吸幾乎消失不見,她的手也越來越冰冷了。
(注:此處劇情改編自俄羅斯電影《БитвазаСевастополь》中狙擊手ЛюдмилаМихайловнаПавличёнко在炮擊中痛失戰(zhàn)友的橋段,建議搭配原版背景音樂《Об??йми》觀看此處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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