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果園,  累累的果實墜著枝頭，他頭戴帽子跑跑跳跳地閑逛，小黑站在樹下觸碰樹葉,  似笑非笑。

        [果子靠得太近會一起爛掉。]

        冷漠的話語剛落下,  宛若預言一樣。植物激素的擴散使果子轉入成熟期，散發出奇異的清香。

        沒人吃的熟水果倉皇地貼近生水果。接著,  山頂、半山腰、山腳的果子迅速催熟，由紅轉黑，霉斑點點，腐肉的酸臭味在發酵，籠罩著整座山林和果園。

        他瞥見果子跳到地上發出尖叫,  想要沖出山頭。

        小黑不經意地踩碎逃跑的果子，碾了碾,  意味深長地問：

        [喜歡吃它們嗎？]

        瑞恩下意識地回了句：它們是指果子？那水果蘿卜也算水果嗎？我還是更喜歡蜂蜜芝士蛋糕。

        小黑霎時間露出苦惱的表情，視線停留在果樹上,  冰藍的眸光通徹、冰冷——仿若他每天對著鏡子洗漱時見到的外貌。

        咦——小黑的面容不再是模糊的黑霧團,  他的人型像是——

        “本市夜間新聞,  巡警在公園、中央大道、帕里街道等地發現多名未遵守宵禁的市民夜間出行,  經過多次勸解……”

        酒店高層,  房間內的影像由電視劇轉到新聞。

        正在報道的男聲喚醒團在軟椅處的雪白小鳥,  他張開嫩黃的尖喙打哈欠。

        “啾啾。”

        瑞恩甩甩圓潤的小腦袋,  漸漸清醒,  水潤的眸子如同剔透晶瑩的藍寶石。

        他環視四周，沒有看見熟悉的面孔,  墻上的時鐘指向十一點。

        時間過去四小時了，綱吉、太宰沒有回酒店休息。

        【系統，太宰他們是在工作嗎,  半夜才回來是不是太晚了？】

        【統子？最好的統統？系統你是在睡覺嗎？】

        【……】

        系統仿佛死機一樣沉默以對，連機械聲都不展露了。

        瑞恩心中悶悶，踢踏兩下嫩嫩的爪子，飛到窗臺眺望遠方的燈光流影。

        墨藍的夜空，星子如鑲嵌在幕布上的寶石，圍繞彎鉤般的殘月閃爍著亮晶晶的光。

        茫茫夜色，地面的東西小如豆粒，空闊的大道偶爾有一輛警車飛馳。

        清涼的夜風吹過高樓大廈，瑞恩陡然間左搖右晃，立在長柱形護桿上的爪子突然打滑。

        整只鳥好似潔白的蒲公英飄落下去，陽臺在視線中越來越遠。

        樓層越高，風越大！

        一句話突兀地閃現腦海。

        他掙扎著撲騰翅膀，險些忘記該如何飛行——慘啦，他不知道綱吉房間的樓層和門牌號，待會兒飛上去得要一層層找回原來的位置。

        他扇動翅膀準備來個極限拔地而起，

        噗嘰——

        先被精準捏住命運的后頸，繼而圓滾滾的鳥身都被手掌心包圍。

        完蛋，他被人捉住了！

        夜晚十點半。

        跨越大半個城市來到目的地。

        666號把身上的全家福吊墜放到凱恩家門口，迅速離去。

        雖然一墻之隔能聞到活人的氣味，傳遞出隱約的吸引，但他干脆利落地屏蔽掉嗅覺。影響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從光球化為實體，666號覺得人類無比麻煩——要雙腿才能位移，要吃東西喝水才能杜絕饑餓干渴，要休息才能精神充沛地活動。

        他懷念起光球軀體的便捷。

        g病毒賦予生物基因改造的能力，卻不能憑空產生生物體行動需要的能量。

        接下來他該做什么？

        光球翻找出匝角里的新手系統指導書，翻閱起來。

        去找宿主質問——是嫌剩余的一半核心活太久。

        他要學習萬能的訣竅——忍狠滾。

        忍住找宿主的沖動、及時補充核心能量、繼而聯系處于高維的母體。

        在系統論壇上掛宿主，再定制一百個電子沙包，每個沙包上貼著宿主的照片，每天揍個十來回……

        對宿主要狠心，讓他知道精神攻擊系統是錯誤的——不過，瑞恩·安瑟林與抽出的卡牌印象不符。

        按照宿主和卡牌相性的標準，倘若宿主性格偏向于灰色，藍染惣右介、江之島盾子、奈落、庫洛洛·魯西魯等卡牌與之更適合。

        數據顯示——論壇帖子里，其他系統抱怨過走上邪路的屑宿主，抽出反面卡牌的可能性會越來越大。

        最后淪落到類似的宿命——被卡牌蠱惑、背刺、拋棄，隨后陷入死亡絕境，或者收歸到母體的監獄。

        想到這里，系統666不免感到核心的程序和邏輯產生紊亂。

        宿主抽出的卡牌不乏心思縝密、強大通透的人，可那些卡牌并不是殘酷無情、嗜血暴虐、完全黑暗的角色。

        抽出魔法少女鹿目圓香的宿主，怎么會走上極端的歧路？

        或者，背后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

        666號閑庭信步，樺木街一如既往的寧靜，兩排房屋從頭到尾整齊有致，連草坪和花盆都猶如異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修飾成相似的外表。

        立在街尾大樹旁的白色石碑，刻有詩歌：

        金色的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

        也許多少年后在某個地方，

        我將輕聲嘆息將往事回顧：

        一片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而我選擇了人際更少的一條，

        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1]

        《未選擇的路》在這個國家稱得上是家喻戶曉。

        666號并沒有對人類社會的文學深入了解，只當做填充數據庫的資料。他路過時好奇地瞟了一眼闃然佇立的石碑，很快收回目光。

        現在，他立于t字型三岔口踟躇不定，一條通往高科技工業區，一條去向繁華的商業區。

        三秒后，666號走向右邊的道路。

        地下研究所“母巢”就在工業區，誰會自投羅網！

        寫字樓、商業購物中心、酒店、餐廳、游樂場等地閃耀著黃色、綠色、紅色的光，勾勒出鮮明的輪廓，居民的屋子零零落落地亮起溫馨的橙黃色燈光。

        如果不是這些光點亮一方天地，夜幕下的浣熊市就會像巨大的墳墓。白色的路燈儼然是墓碑，沉浸于靜默的黑夜。

        商業區的霓虹招牌富有創意，螢火蟲似的一閃一閃，流水的藍色光芒凝聚成閃耀的字母——安森酒店。

        黑發少年行走在道路左側，夜風吹過，一團雪白悠悠然飄落到面前。

        他下意識地捏住。

        這熟悉的氣息——不就是宿主嗎？

        一道無機質的紅光流過赤色的眼眸。

        掌中白色小鳥眨了眨碧藍的圓眼睛，發出無辜的“啾啾”聲。

        少年自言自語：“晚上餓了，做道食物——烤小鳥。”

        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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