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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今日聞道，果然不凡。”

林長生心中頓時對修煉本身的敬意更上了一層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我不過是凡人爾，天機大道，非我等修為可以妄自揣測。”

葉江微微一笑。

“是啊，原本以為修煉越到后面越能夠一覽眾山小，可是真到了這等修為，卻感覺前方是更深的迷霧，隨著實力提升，愈發能夠感覺到大道無窮，凡人浩渺。”

顧則也頷首不已，感慨道。

“欲上青天攬明月，更覺九霄星辰遠。”

葉江有感而發，捻須嘆道。

“不望歸途唯瞻首，只知咫尺再進時。”

聽得此言，林長生也有感而發，接了一句。

“嗯？不望歸途唯瞻首，只知咫尺再進時！好，好啊！好一個不望歸途，好一個咫尺再進！”

“你說得很好！想我葉江，五歲引氣入體，十歲便是洗髓境，十二歲御靈境，十五歲破妄境，二十歲正式踏入歸一境，二十五歲參加仙緣會，奪得第一，至今三千一百五十二歲，已經是化星境大圓滿。”

“三千載歲月，走過煉血、鍛骨、洗髓、轉靈、御靈、天靈、凝魂、破妄、金身、歸一、明道、化星等境界，終至此境，傲于世間之巔。”

“回首前塵，不知不覺間竟已經走過如此長的一條路，而現在，似乎已經進無可進，但我不應該就此懈怠，眺望大道，尚不知有多遠！可是大道是不變的，它就在那里，我每走一步，哪怕是精進一分、半分甚至于毫末一點，我都離大道更近！”

葉江念叨著林長生說出的這句話，眼中精光一閃，過往歲月的事情宛如走馬觀花一般紛紛浮現，最終還是變化成了自己。

“林師弟，不曾想，師兄今日倒是得了你的點撥！請受師兄一拜！”

葉江長舒了一口氣，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個踏上修煉之路的熱血少年。

言訖，起身朝著林長生躬身一拜。

“師兄快起，師弟萬不敢受！”

林長生大驚，連忙讓開位置，扶起葉江。

“哈哈哈哈，這一拜，你受得！受得！世人都說化星境之后便再無境界，從古至今，也沒有人于化星境大圓滿之后再進一步，似乎修煉之路就此斷絕。”

“可是今日你的話啟發了我，不是修煉之路就此斷絕，而是修士的那顆心，斷絕了、懈怠了。”

“或許在無數的歲月以前，也有人于化星境大圓滿之時嘗試過繼續突破，可是中就失敗了，前赴后繼的修士也都失敗了，所以才有了，化星境大圓滿之上再無境界的傳言。”

“也才有了，星空之下，化星境為尊的謊言！”

“可是說到底，這都是他們無法窺見化星境之上的自欺欺人罷了，因為從來沒有人突破過更高的境界，所以世間眾生便有了化星境之上再無境界的默認規則，仿佛只要突破到化星境大圓滿便不必再修煉。”

“想我過去三千年，竟然也被這自欺欺人的謊言所欺騙，在我步入化星境大圓滿之時，我也曾豪氣干云，覺得自己能行，能夠突破更高的境界。”

“可是隨著一次次失敗，我也放棄了，我也默認了化星境大圓滿之上便再無境界的傳言。”

“于是我的心懈怠了，我入駐純陽宮，四方游歷，教化萬民，做了很多事，雖不曾錯，但是卻錯了一件事，獨獨沒有繼續堅持修煉，向著那更高的境界沖擊。”

“今日聽君一言，方覺我之可笑。百尺高樓，不能及星辰，千尺高樓，亦不能及，萬尺高樓，猶不能及，便覺星辰幻滅，以其為虛幻。殊不知，星辰未改，日月不移，唯怠爾！”

葉江撫掌而笑，一改之前的高深莫測和飄然之意，此時的他，不是威震炎天大世界的化星境大圓滿長老葉江，而是當年和莫玄一起四方闖蕩的弟子葉江，歲月雖老，心不應老。

“師兄所言，師弟也是受益匪淺。”

林長生一直仔細聆聽，同樣深有其感，抱拳行禮。

“好，好啊！我今年三千歲，于化星境大圓滿當中，也是最年輕的一批，甚至不如一些歸一境的年歲大，為何卻宛如老者，盡失銳氣，此不可為！”

葉江眼中滿是自信，伸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道袍，先是一愣，隨后哈哈大笑，褪下了這身象征著無上榮譽的長老道袍。

或許對于其余的長老來說，這身道袍是榮譽，但是葉江心里清楚，對于自己，這身道袍是束縛和桎梏，封住了那顆心。

“來，喝酒！今日，一醉方休！”

褪下長老道袍的葉江，也仿佛褪去了先前的沉穩，變得和年輕人一樣，多了幾分銳氣。

“上菜啊，愣在外面干什么？”

葉江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卻見蒼雪等人端著酒菜侍立于門外，隨即笑道。

“是！”

或許是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葉江，蒼雪愣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端著菜走了進來。

“把酒窖當中的美酒都拿出來，今日我們要一醉方休。”

趁著上菜的時候，葉江拿起碗，一邊倒酒，一邊對著蒼雪說道。

“是！”

蒼雪點點頭，同時心底也好奇無比，三人究竟說了什么？竟然令長老態度如此大變？

按照規矩，除非葉江主動邀請，否則他和人論道的時候是不允許純陽宮人旁聽的，所以蒼雪并沒有聽到剛剛的話。

“來，干！”

三人都沒用酒杯，端起酒碗，就著美食，豪飲。

一場酒，從日暮時分，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三人都醉得宛如一灘爛泥，桌面上杯盤狼藉。

葉江也不顧油污，埋首在盤子里就睡著了，林長生和顧則卻不見了身影，原來在桌子底下，二人的身軀強度，怎么和葉江拼酒？

因為事先吩咐過，所以蒼雪等人并沒有進來安頓打掃。

純陽宮外，南門古立于門前，正在等候。

“長老，葉長老他喝醉了，不省人事，事先又吩咐過，我等不敢去叨擾。”

蒼雪緩步走出，對著南門古說道。

“什么？你在開什么玩笑？葉江他喝醉了？編也編個好點的理由吧！”

南門古聽完先是一愣，隨后滿臉的不可置信，沒好氣地說道，自然是在懷疑蒼雪騙他。

在他的記憶里，自從成為長老，葉江就從來都是那種云淡風輕的模樣，老成持重，怎么可能醉到不省人事？

“還請長老明鑒，說實話我等也是第一次見到葉長老如此模樣。”

蒼雪也是苦笑道。

“好吧好吧，那林長生呢？他不能夠也喝醉了吧？”

南門古心中稍安，一想也是，蒼雪沒道理騙自己，如果真是謊言，那也太荒誕了，隨即話鋒一轉。

“呃，林公子他也喝醉了，還在桌子底下。”

蒼雪神色有些古怪地回答道。

“我……行吧，顧則呢？他也喝醉了？”

南門古的臉色也變得古怪了起來，純陽宮這是要干嘛？

“嗯，也在桌子底下。”

蒼雪點點頭。

“得，就這樣吧，等他們酒醒后，讓葉江來找我。”

南門古也沒轍了，一揮袖袍，離開了純陽宮門口。

蒼雪松了一口氣，看起來應該是不太重要的事情，畢竟如果真的事情緊急，南門古有權利強行進入純陽宮。

可是就在南門古離開后不久，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純陽宮面前。

來者一襲道袍，年紀約莫四旬，一頭烏亮的頭發挽成道髻，簡單地用根簪子別住，面如銀盤，劍眉入鬢，目若星辰，面容俊朗，高八尺，身形偉岸。

身上的玄青色道袍上繡滿了暗沉的黑金色花紋，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盡數于其上。

步履穩健，足行萬里，兩袖飄然，暗藏乾坤。更問世間誰爭鋒，自是天下第一流。

“我聽說葉江喝醉了？”

來者淡然開口，聲音極為具有磁性，對于一般女子，恐怕極具殺傷力，配上他的面容，足以讓天之驕女為之傾倒。

“正是，葉長老有吩咐，我們不得去叨擾，若是長老有事，恐怕也要先等等。”

蒼雪并沒有見過此人，不過對方應該也是太極宗的長老。

“哦？那好吧。”

來者眉頭一挑，笑了笑，隨后身影消失在了純陽宮門口。

“真是奇怪，平日里基本上數月都沒人來拜訪，偏偏今天葉長老喝醉了就有兩人來拜訪。”

蒼雪無奈地說道。

直到日暮西山，林長生方才悠悠醒轉，揉了揉腦袋，從光線昏暗的桌子底下爬出來，隨手一摸，酒壇子，再摸，怎么還是酒壇子，自己等人喝了多少啊？

剛剛癱坐在椅子上，就看到顧則也爬了出來，同樣也癱坐在了椅子上，兩人對視笑了笑，然后繼續癱著。

葉江睡得很沉，身上已經滿是油污，但是也沒有醒來，就那么趴在盤子里，任由酒水、油湯浸透了衣衫。

三千年，這是葉江三千年內睡得最踏實的一覺，無憂無慮，什么都不用擔心，什么都不用管，只待困意襲來，便隨周公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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