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斬草除根
電光石火之間,溫如玉用右手勾出景琰的身子,左手擊上車頂,身形沖天而起。
今天駕車的換了王府侍衛李霖,馬車還在繼續往前駛,但侍衛的本能已令他感覺到危機。他驟然勒馬,還未回過頭來,就聽身后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車頂被整個兒掀開,藍色人影挾著身穿絳紫色披風的景琰從車內飛出來,猶如穿云之箭,又似展翅大鵬。
兩旁樓閣中有驚呼聲響起,所有窗子都不約而同地關上。胡同里的行人四散奔逃。
五名殺手身穿黑衣,臉上戴著面罩,只露出精光四溢的眼睛。
身在半空,溫如玉的左手已握上了腰畔的劍。
“李霖,保護王爺!”發出命令,溫如玉將景琰的身子拋向李霖,用力恰到好處。
“是。”李霖答應一聲,雙手接住飛過來的景琰,將他放下后便安靜地站在破碎的馬車邊。
景琰瞪他一眼,埋怨道:“哪有你這樣的侍衛?不去保護主人,倒在一邊袖手旁觀?”
李霖好脾氣地笑笑,低聲道:“小人現在的職責是保護英王千歲。我們王爺的武功天下第一,還怕對付不了這幾個殺手?”
景琰聳聳肩,雙手抱在胸前,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笑道:“其實我也不怕……我知道你們王爺武功天下第一,可我不明白,他養你們這幾個廢物干什么,只是作為擺設么?”
“你!”李霖氣極,卻發作不得,臉漲得通紅。
景琰哈哈大笑,滿臉促狹的表情。
李霖恍然大悟自己被耍了,心想這個王爺怎么一點也不正經,和自己的主人簡直有天壤之別。不過還好沒架子,和他在一起不用拘束。
一邊與景琰聊著,目光卻自始至終沒有離開溫如玉。
溫如玉拋開景琰,身形飛落時人劍合一,如飛鳥投林般沖向其中一名殺手。殺手只看到耀眼的日光中一道影子閃過,身子象中了魔咒一般,未及反應,已看到自己的鮮血噗的一聲飛濺出來,灑了半條街面。
他睜大驚恐的眼睛,握劍的手劇烈地顫抖著,人慢慢倒了下去,瞳孔中還映著那個淡淡的影子。
景琰看得呆住,手心冒出冷汗。
原來,溫如玉是一件藏在鞘中的利器。平素溫潤如玉的人,一旦手握長劍,面對強敵,那種骨子里的鋒芒便展露無遺。看他站在那兒,那樣沉靜、穩定、自信,淡淡的笑容中包含著無堅不摧、睥睨天下的氣勢。讓人毫不懷疑,他要么不出手,要出手便必定是雷霆萬鈞、驚天動地的一擊。
溫如玉舉劍對著向他包圍過來的殺手,目光冷洌如冰:“你們奉何人之命,為何要行刺英王?”
景琰在一邊喃喃道:“別傻了,我又沒得罪人,他們怕是沖著你來的吧……”
殺手不答,面面相覷,然后一齊揮劍向溫如玉襲去!
他們的步伐剛動,溫如玉的手也動了。陽光仍然明媚,空氣中卻陡然布滿寒意。劍氣激得那些殺手的黑衣獵獵狂舞,他們的身形也被滯住,仿佛前面有萬丈波滔洶涌而來。他們勉強深吸一口氣,四把劍以破釜沉舟之勢襲向溫如玉。這一擊竟不顧自己的死活,只想將對手置于死地!
就在這時,溫如玉的身影忽然消失,萬丈波滔在頃刻間一泄千里,阻力化為烏有。
全力擊出的一劍突然沒了方向,殺手的身形頓時失控。就在這時,冷風從他們身后刮來,兵器刺中肉身的聲音響起,驚心動魄。
胡同里多了兩具尸體。
剩下的兩人僵在那兒,若是沒有戴面具,必定可以看到他們血色盡失的臉。
“還是不說么?”溫如玉看著他們,神情平靜。
殺手握劍的手起了痙攣。兩人交換一下目光,轉身便跑。
溫如玉的劍象流星般脫手飛出,同時飛出的還有他的人。
慘叫聲中,長劍穿透一名殺手的后背;而溫如玉的手掌也擊上了另一名殺手的后頸。
一場戰斗匆匆落幕,空氣中仍然充滿肅殺之氣,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景琰一邊鼓掌一邊走過來:“今日真是讓我大開了眼界。”
溫如玉回眸笑道:“你不擔心?”
“我擔心什么?”
“這些人是來殺你的,若不是我在,今天你便危險了。”說到這兒語聲低下去,“我不知道你那位真正的蕭史功夫如何。”
景琰挑眉:“你確定他們是來殺我的?我這個人平時只知道風花雪月,倒不曾得罪過什么人,誰會來殺我?何況我初來長安,沒多少人知道我的下落。我覺得……他們是沖著你來的才對。”
溫如玉蹙眉,臉色漸漸凝重,難道是有人識破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紫熵人?還是赤燕人?
將那個被自己打昏的殺手拎起來,交給李霖:“帶他回去好好審問。”
“是,屬下遵命。”
溫如玉看看馬車的殘骸,輕聲對景琰道:“抱歉,弄壞了你的馬車。今日誤了你早朝,呆會兒跟皇上解釋一聲吧。”
“沒事。皇兄只是下了口諭,還未有正式任命,所以我暫時還是自由之身,就算不去早朝,皇兄也不會怪罪的。”景琰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倒令溫如玉忍俊不禁。
“那我們走吧。”
丟下馬車,騎上馬,兩人飛馳而去。
臨街的一間閣樓上,另一名黑衣人在窗后目睹了整個過程,陰鷙的眼里光芒閃動,喃喃自語道:“英王的手下?這樣的身手……他使左手劍,右手……好象一直縮在袖子里,難道……?”
“回稟皇上。”小太監躬身站在景剴面前,“奴才已到翰林院問過英王千歲,他今日在街上遇到殺手,耽誤了時間,所以未能上朝。王爺讓奴才代為請罪。”
景剴一愣:“殺手?”
“正是。”
“他有沒有受傷?”眉漸漸擰緊,目光聚攏。
“王爺安好無損,請皇上勿念。”
景剴揮手令他退去,陷入沉思:“殺手?要殺琰兒?還是……已識破了如玉?”
裊裊的檀香味沁人心脾,景剴無意識在用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案,腦子里漸漸形成一個念頭。
回頭吩咐卓寧:“請張大人過來。”
“皇上召微臣前來,不知有何吩咐?”張夕照恭恭敬敬地問道。
景剴湊近他,輕聲說出自己的計劃。
“這……”張夕照的身子突然繃緊,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怎么?有問題么?”景剴溫和地微笑,但眼里卻沒有半點笑意。
“沒有……臣遵旨。”
“好。”景剴點頭。
“臣告退。”
“慢。”
“皇上還有何吩咐?”
“記得你上次在如玉面前泄露了朕的機密,這次……”聲音低下去,景剴身邊的空氣中卻驟然添了寒意。
張夕照撲通跪下,伏倒在地:“臣再也不敢了。”
萱若閣,明月初上。
子墨躺在床上,閉著雙眼,面容安詳,只是雙眉微蹙,臉色依然蒼白。
燭光投在粉墻上,朦朧而柔和的光暈,給這玲瓏雅致的房間添了溫馨。
感覺到有人進來,子墨的睫毛動了動,但沒有睜眼。
“朕知道你醒著,傷好點了么?”低沉而充滿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子墨緩緩睜開眼睛。
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映入眼簾,子墨一怔,這雙眼睛……深沉、銳利、冷酷、霸氣,緊緊地盯著自己,讓他感覺那目光穿透了自己。
“康樂帝?你來干什么?”
“你希望朕來干什么?”景剴不答反問。
子墨淡淡一笑:“你想逼孤寫下降書,對你俯首稱臣?你用這種手段……”
“這手段你不是已在朕的皇弟身上用過了么?朕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子墨聽到“朕的皇弟”四個字,神情一震,想爬起來,卻因腹上傷痛而動彈不得,眼里微露懊惱之意,道:“孤知道如玉未死,孤想見他。”
景剴聽他說“如玉”二字,怒火一下子燒進眼里:“如玉?你叫得好親熱。朕的兄弟什么時候與你關系這樣密切了?”
子墨呵呵笑道:“你不知道么?如玉在紫熵這段時間,孤和他相處得十分愉快。我們落霞王城的百姓都見識過睿王的風采呢!”
站在景剴背后的張夕照已聽得怒不可遏,這個子墨,到現在還在陷害如玉!他顧不得失禮,脫口斥道:“王爺已歿,請大王莫要再詆毀他!”
子墨再次哈哈大笑:“康樂帝,你若信任如玉,他也不會有今日之結局了!既然你不賞識他,何苦占著他不放?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如玉這樣的人,理該為孤所用……”
“子墨!”景剴厲聲喝住他,一字字道,“不要考驗朕的耐心!”
“怎么?被孤說中心病了么?你若惱羞成怒,何不殺了孤?”子墨唇邊泛起嘲弄的笑意,滿臉都是不屑之色。
“你以為朕不敢殺你?”景剴泠笑。
子墨盯著他,笑意更深:“你敢。你都已經向孤挑戰了,若不交出如玉,你便興兵討伐紫熵。其實……這恐怕是你醞釀已久的事吧?只不過事端終究被孤先挑起來了……康樂帝,若孤愿意臣服,你打算如何?”
“你愿意么?”景剴看著他,淡淡地問道。
“先談條件。”子墨也很平靜。
“你若肯臣服,孤會封你為王,將紫熵作為你的屬地。但紫熵從此不再為國,而要改稱州。紫熵所有文武官員都由朕統一任命。”
“孤做不到!你這樣做,分明是將紫熵完全吞并了。”子墨回答得斬釘截鐵。
“既然如此,便怪不得孤心狠手辣了!”景剴牽動唇角,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回頭向張夕照作了個暗示。
張夕照刷地一聲拔出“奪魄刀”,森冷的刀光照出子墨蒼白的臉,這張臉上沒有驚恐,卻仍然含著嘲弄的笑意。
“景剴,沒用的。你殺了我也得不到天下。遲早有一天,如玉會奪回他的鯤鵬王國!”子墨不急不緩地說出這句話,語聲中充滿一種神秘的、蠱惑的、得意的味道。
景剴勃然變色。
“孤封他為睿王時,承諾他若助孤奪下康朝,孤便將鯤鵬王國還給他。他回來也是孤授意的……可你……你究竟將他……”
刀光一閃,子墨的聲音驟然被切斷。
張夕照咬牙切齒地砍下這一刀,幾乎將子墨的脖子切斷。
“皇上!請千萬莫要中了子墨的挑撥離間之計!”他雙膝跪下,仰首看向景剴,急切地懇求道。
景剴擺手:“起來吧。朕不會上當的……”轉身向外走去,腳步沉重,好象所有的力氣都在剛剛短短幾分鐘內用盡了。
一個背影說不出的疲倦。
“如玉,朕想做什么,還得時刻顧慮你的感受,為此不得不費盡心機……朕這樣做值得么?朕該相信你么?你為什么總是這樣……令朕沒有把握!朕好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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