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恩義難斷
東面一間屋子的門打開,剛才溫如玉見到的那位青衣男子拎著食盒走出來。溫如玉閃身隱入黑暗中。
“爹,孩兒來了。”青衣男子進屋,放下食盒,同樣點上兩枝香,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
老者從食盒中取出酒菜、碗筷,一一陳列在桌案上。然后在酒杯中斟滿酒,雙手舉起,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王爺,今天是你的生辰,讓我們父子再陪你喝兩杯。”說著將酒灑在地上。
“爹……”青衣男子皺眉,看著父親的目光中隱含著痛惜,“五十多年了,你還放不下么?連王爺的親孫子都忘了家族仇恨,投靠朝廷,如今他被景剴那個狗皇帝害死了,你難道還指望他的兒子再去翻出這筆舊賬么?”
老者好象突然挨了一悶棍,身軀猛地一震。沒有回頭,卻對著景皓的靈位流下淚來:“是啊,五十多年了……歲月催人老,我已從當年的垂笤稚齡變成今日行將就木的老人。我苦苦等了這一生,卻沒有實現當年的諾言。王爺,我辜負了你對我的厚愛,未能報答你的大恩大德。爹,孩兒愧對你在天之靈……”
語聲漸漸哽咽,又將溫如玉的靈位拿在手里:“少主,你還記得你是鯤鵬王爺的后人么?你甘心被景剴那個暴君利用,做他忠心的臣子。可你得到了什么?你付出所有,卻依然落得叛逆的罪名,最終死得不明不白。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做這一切值得么?你可知道,我苦苦等了五十多年,等著有一天找到王爺的后人,為他報仇雪恨,重建鯤鵬王國?赡恪阕屛液檬
窗外的溫如玉將一切看在眼里,胸中涌起狂瀾。他握緊拳頭,讓指甲嵌入掌心,好讓疼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是進去還是離開?眼前這位老者必定是鯤鵬王國的舊人,但五十年前他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為什么會對祖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他對自己的控訴字字句句象鞭子抽在他心上,抽得他血沫橫飛。
是自己讓一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失望,甚至絕望了。五十多年的心事,五十多年沉重的負擔,這位老人,他怎么背負得起?
想到這里又不禁想起東方三老。這三位老人見證了鯤鵬王國的滅亡,將自己的一生用來實現一個承諾。那樣寂寞的等待、那樣無望的追尋,是怎樣煎熬著曾經熱血沸騰的靈魂?
溫如玉啊溫如玉,若不進去說清楚,你對得起這位可敬而可悲的老人么?
可是進去又能如何?鯤鵬王國早已不復存在,祖父并不要求自己報仇。這位老人只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等絕望過后,時間久了,他自然會放開一切。
“爹!”青衣男子扶住老人,神情有些激動,低聲吼道,“你忘了這一切吧!王爺和祖父都已經故去這么多年了,這段仇恨早該了了。我知道你只是不甘心,因為王爺的后人不但不思復國與報仇,反而投靠了敵人。你覺得不值,所以你耿耿于懷?墒沁@有什么意義呢?他到底姓景,到底是皇室子孫,到底和景剴是一家,F在更是親上加親,還成了景剴的妹夫!他甘愿做景剴的走狗讓他去做好了!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啪”的一聲,屋里傳來響亮的耳光聲。
老者在用盡全力揮了兒子一記耳光后,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兒子罵道:“畜牲!你敢這樣對少主不敬?還不快跪下向少主請罪?”
青衣男子被打得趔趄了一下,用手捂住臉,委屈地叫了聲:“爹!”
這聲爹換來又一記耳光,老者的臉已經氣得鐵青,厲聲喝道:“你想氣死我么?”
青衣男子不敢再爭辯或反抗,低頭道:“爹爹息怒,孩兒知錯。”
然后向桌案跪下,垂首不語。
“你……你……”老者被兒子那種隱忍的叛逆行為激得越發惱火,臉色發白,用手捂住胸口,身子搖晃了兩下,堪堪倒下。
等青衣男子覺察到不對,急急回頭時,卻見白影一晃,一只有力的手已經扶住老者的身軀。
溫如玉扶穩老者,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左手按在老者背后,一股暖流緩緩輸入老者的筋脈。
“你是誰?你干什么?”青衣男子猛地站起來,伸手想去推開溫如玉。
溫如玉向他微微一笑,盡管蒙著面,看不見表情,但笑意將他的雙眸點染得如同春日陽光下的湖面,令青衣男子一窒,伸出的手不覺僵住。
“令尊好象有心疾。你別擔心,我只是為他輸些真氣,好讓他緩過神來。”溫和而帶著磁性的語聲宛如山間清泉,聽來沁人心脾。青衣男子再次一窒。
“你……是不是剛才在二樓上的那位客人?”青衣男子微微瞇起眼睛,目光又恢復了方才所見的銳利。
“正是。”溫如玉也不隱瞞,揭下面紗。
“這是你的真面目?”青衣男子下意識地問道。
溫如玉懷中的老者也清醒過來,站直身子,看著溫如玉的眼睛,神情有些恍惚。
“你的眼神……讓我覺得好熟悉。你究竟是誰?為何到此偷窺?”說出的話似乎很嚴厲,但老者臉上的表情卻更多的是迷茫。
溫如玉再次微笑,只這一瞬間,他已下定決心。
緩緩伸手,取下面具,露出本來面目。
“王……王爺?”老者大驚失色,作夢一般地看著溫如玉,“你……你沒死?”
“爹,你看清楚,他這么年輕,怎么會是王爺?”青衣男子雙手扶住父親的肩頭,輕輕推了他一把。
老者如夢方醒,目光卻沒有移開半分,袖子里的手指不停顫抖,聲音也變了調:“莫非……你……你是少主?你沒死?”
溫如玉點頭:“是的,我沒死,可是……請別叫我少主!
“少主!”老者欣喜若狂地跪下身去。
溫如玉連忙揮袖托住老者下跪的身形:“老伯請起,晚輩不敢當!蹦樕弦廊粠е⑿Γ瑢庫o、優雅得猶如云中之神,可老者卻被他袖底的強大力量阻住,怎么也跪不下去。
只一見面,他就知道了這位少主的功力有多深,站直身子,目注溫如玉,眼里裝滿喜悅。
“老伯至今依然記得我祖父的長相么?否則怎能一見面便認出我來?”溫如玉彬彬有禮地問道。
“少主和王爺長得一模一樣,連眼神都那么相似。屬下一直保存著王爺的畫像……”老者說著,走到桌案邊。
溫如玉這才發現墻上掛著一根細線。老者伸手一拉,只見墻上刷地垂下一幅畫。
這幅畫與溫如玉在倦客島冰晶洞中得到的那幅畫一模一樣,畫上一男一女,男的是景皓,女的是燕翎兒。
溫如玉雙膝跪下,向畫像磕了三個頭,低聲道:“祖父,孫兒不孝,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未曾向你祭拜,請祖父恕罪。”
“王爺,原來少主還活著,你看到了么?他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身后的老者一直在喃喃低語,淚水再次盈滿眼眶,卻強忍著沒有掉下來。
而青衣男子剛才還在抱怨著溫如玉,此刻見到他,又見到父親如此高興,他也不覺展開唇角。本是線條冷硬的下巴,一笑間似乎變得柔和了。
(https://www.dzxsw.cc/book/89352228/3636576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