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jié) 觸及生命的底線
煙指烙
第四十一節(jié)觸及生命的底線
子夜一點(diǎn)，護(hù)士突然沖出病房喊：病人醒來了，誰是天天？快進(jìn)去。
我和無邊哥沖進(jìn)觀察室。媽媽睜開雙眼看著我，她抬起那雙黑呼呼的手抓住我的手，嘴巴微動。
我急忙對護(hù)士說：快，取下吸氧瓶，媽媽要對我說話。
護(hù)士攔住說：不行啊，病人體質(zhì)太差，需要吸氧增加能量。
媽媽一臉痛苦地?fù)u頭，喘著粗氣，特別想對我說話卻因氧氣罩的原因無法說話，我氣得大聲對護(hù)士吼叫：叫你取下就取下，看媽媽帶著多難受。
好的，只說一小會兒。護(hù)士小心地取下氧氣罩。
媽媽突然吸進(jìn)一口新鮮的空氣，睜開眼睛看著我，眼淚從她那充滿扇形的皺紋的眼角邊一直流著。
媽媽！我緊緊地拉著媽媽的雙手，哭喊著。
天——天，媽媽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小得幾乎聽不見：我，我，終于找到，找到你，你——媽媽最后一個“了”字沒說完，雙手從我的手中滑落下去。
無邊哥看著大聲喊：護(hù)士，病人不行了。
護(hù)士立即組織緊急搶救，只見血壓器迅速下降，媽媽的臉已黃得如同一張蠟紙，心臟停止跳動。
媽媽！我抱著媽媽的身體，拚命哭喊：媽媽，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天天。我還還有好多話有對你說，我還有好多問題需要你解答，你怎么這么狠心。我一下子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我頓時暈倒在地上。等我悠悠醒來，到處找媽媽的遺體，見到的只是媽媽的骨灰盒。我暴跳如雷指著徐無邊說：你有什么資格將我的媽媽火化？是誰給你的這個權(quán)利？
徐無這此時無言以對，只是低下頭，接受我的拳手如雨點(diǎn)般地落在他身上。我瘋狂撕扯著他的衣服，恨不得將他這個人撕成碎片。我要媽媽，我要媽媽，你把媽媽還給我。我哭喊著，瘋狂撕打著如同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一條長長的隊(duì)伍為媽媽送行。南豆縣沸騰了，他們用縣城特有的方式為媽媽送行。他們都帶著白色小花，呼喊著口號：向英雄媽媽致敬！四位女孩子對著媽媽的骨灰盒長跪不起，她們的家人哭喊著媽媽的名字。
這一切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這意味著媽媽走了，我再也沒有媽媽了。人都不這個世界上，做這些還有什么用呢？此時，我只要媽媽活過來，讓我不時地有媽媽叫著有親人陪伴著才是最幸福的。
回到封江，我一直抱著媽媽的骨灰盒坐在出租屋的床沿呆如木雞。姨媽、良稷、良穗和無邊哥三番五次地從我懷中想奪下骨灰盒都沒成功。此時的我欲哭無淚，我一直拍打著骨灰盒說：媽媽，我抱著您，我們永遠(yuǎn)不再分開。
梅雙一直抱著我的雙肩，不斷地抽泣。天天，聽話，讓媽媽入土為安。
姨媽也反復(fù)說著這句話：你一直抱著不行啊，死者是要入土的，不然你媽媽升不了天啊。
住口。我氣憤地對姨媽喝斥：什么入土為安？媽媽入土了，我上哪兒看她去。不，堅(jiān)決不能。此時的我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和媽媽在一起。多不容易啊，這種思念用十五年的時間，穿起長長的相思豆，掛在我們?nèi)松顚氋F的時空，閃著多么耀眼的光輝。它是母女連心的穿越，是親情織就的盛裝，是日夜相思的結(jié)晶。十五年才相見啊！我訴說著心中的思念：我想媽媽都快想瘋了，知道嗎？這次見面說什么也不能分開。
無邊哥輕輕地搬開我的一只手，眼淚不時地流下來滴在我的手上說：乖，聽話，讓媽媽入土為安啊。你這樣媽媽的靈魂怎么能安息呢？
對。天天，你不能抱一輩子吧。良稷哥也勸說著。
你們都走，都滾出去。讓我一個人和媽媽說說話。我瘋狂地?fù)u頭一陣歇斯底里的喊叫，他們一個個不放心地走出門去。無邊哥就站在門邊，不時地將門打開一條縫看看我。我坐在床沿呆若木雞。此時的我心中除了悲痛還是悲痛，曾經(jīng)發(fā)過的誓言早已煙銷去散。我有什么理由恨媽媽呢？還有什么借口咒媽媽呢？難道就是我的咒語產(chǎn)生了魔法，讓媽媽不能和我再相見？那么，就現(xiàn)在就咒自己該死，該下十八層地獄。媽媽，老天對我們太殘忍，讓我們再相見卻又生死離別。為什么要這樣折磨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一個當(dāng)了十五年孤兒的離呢？如今，我成了一個孤兒，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對我牽腸掛肚。媽媽，你知道嗎？我有二十個為什么要問您。可是，現(xiàn)在，您讓我去問誰啊？我將頭耷在骨灰盒上，眼淚再一次澎湖而出，一滴滴流在上面。門外，響起幾聲巨雷，閃電劃破夜空，雨點(diǎn)打在窗外的芭蕉樹葉上。就連老天也在為媽媽短暫的一生發(fā)出最悲憾的哭喊嗎？那滴滴雨水是為媽媽驚人之舉至哀。那閃電是為媽媽短暫的一生發(fā)出的獨(dú)白嗎？媽媽，您為什么那么傻呢？您一個弱女子怎么能對抗一個喪失天良的流氓？您袖手旁觀不就沒事嗎？難道您不怕刀光劍影嗎？他們是那樣兇殘與無情？他們的道德早已淪喪，他們豬狗不如？您為什么要選擇和他們拚命當(dāng)護(hù)花使者？可是，媽媽，我知道，作為一個母親，您沒有選擇的余地，您不忍心看著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遭到歹徒的侵害，您一下將她們當(dāng)成你的天天，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hù)，去挺身而出。我三天三夜就這樣抱著骨灰盒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沿，和媽媽訴說著心里話，眼淚幾乎流干，聲音撕啞得說不出話，值到再一次昏倒在床邊。
讓媽媽入土為安。最終，我沒能戰(zhàn)勝自然而放棄了堅(jiān)守。這段時間，我天天站在媽媽的墓碑前，癡癡地看著媽媽的遺像，仿佛媽媽又回到我的身邊，她活靈活現(xiàn)地向我起來，拉起我的手向著茂密的山間跑去。一陣陣笑聲響徹山谷，山風(fēng)吹起我們的頭發(fā)，路邊的樹枝撩起我們的裙衫，我和媽媽快樂地奔跑，奔跑......
夜半十分，滿山的喊聲連成一片：天涯，你在哪兒？天天，快回答。
夜晚的風(fēng)將我吹凍，陣陣喊聲將我從夢幻中清醒過來。我看著四周漆黑一片，樹蔭婆娑如同鬼魅在我眼前晃動，便嚇得大聲叫起來：媽媽，你在哪兒？我好害怕。再看看四周全是墳?zāi)梗⒓春姑Q起，冷汗從體內(nèi)沖出。我在媽媽的墓碑前睡著了嗎？剛才不是媽媽牽著我的手在奔跑嗎？媽媽，要帶我去何方？此時，我多么想有媽媽陪著我讓我不再感到害怕，有媽媽陪著我，讓我不再感到恐懼。一個二十七歲的女孩子，無論勇氣有多大，膽量有多高，也敵不過這片墳林的陰風(fēng)陣陣。我是凡人俗胎，或許鬼片看多了，想的就多。我突然感到無數(shù)個陰魂向我逼近靠攏，他們張牙舞爪來取我的五臟六肺，齜牙殘影向我撲來。我來不及細(xì)想也不敢多想，站起來看著山下，只感到自己置身于墳林中，一陣陣陰森的風(fēng)吹來，我全身直打寒顫，三魂丟掉兩魂，快速朝山下奔去，向著一條條閃著燈光的線條跑去。無邊哥，我在這兒。梅雙，我在山上。我大聲地回應(yīng)著沖上山來的呼叫聲，突然腳底踏空，從一個高高的墳?zāi)股蠞L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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